官居一品 第九卷 鬼哭神嘯朝天號 第六七三章 海【

作者 ︰ 三戒大師

酉」

天藍藍海藍藍,成群的海鷗追逐著海船,海風吹過甲板,帶來了微咸的海風,讓人心曠神怡。

站在船頭極目遠眺,海天一色。無邊無垠。令人倍感世界之遼闊、為人之渺心中自然升騰起。許多的感慨。

因是離開了大陸。也就擺月兌了規矩,沈默赤著腳、穿一襲寬大的葛袍。也沒有束發,一頭烏黑的長發隨風飛舞,加之他那淡然出塵的神態。讓人覺著就差手里再拿個橫笛、蒲扇之妾,便能飄然成仙了。

沙勿略站在他的身後,看著這位年輕的明國大人,雖然相處的時間不多,但這今年青人那種溫潤如玉的氣質,優雅棄智的談吐,以及那場激動人心的偉大演講,都讓這位見多識廣的歐洲神父心折不已,雖然他見多識廣,接觸許許多多優秀的大人物。卻沒有任何一個,在這麼年輕的時候,能有這種氣度。

「真像聖子年輕時啊,」沙勿略胡思亂想道︰「也許他就是東方的聖子

沈默一直沒有回頭,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人類從蒙昧走向文明。經歷了成千上萬年的綿長歲月,在這個過程中,多少文明交替興衰。化成了歷史的塵埃,只有華夏文明,盡管也遭遇過榮辱沉浮,但始終保持在世界的前列,近兩千年來更是獨領風騷,一直為世界所仰慕,驕傲且自豪著。

但是現在,全人類的歷史到了一個轉折點海洋時代到來了,它將改變過往的一切,強弱將重新洗牌,優劣被重新定義,在這個過程中。曾經弱小的國家可能乘勢而起,稱霸世界,曾經強大的國家可能淪為魚肉、就此沉淪,這是個不管你的歷史有多輝煌,只看你有沒有決心深入海洋、有沒有能力贏得海上霸權的大航海時代!

很遺憾,在沈默前世的那段歷史中。中國沒有做好,雖然隆慶開海後,大明已經參與進海上貿易。賺取源源不斷的巨額財富,但這些財富沒有被中央政府享用,使得國家時海上貿易興趣缺缺,甚至時不時的加以限制。到了清朝,異族統治者從沒將漢人與自己看成同類,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讓他們將船只出海,看成是漢人逃離自己的統治,支配著他們始終不移的執行嚴厲海禁。從此閉關鎖國,夜郎自大。徹底的被世界拋在後面。終于造就了華夏前所未有之屈辱沉淪的歷史,

事情果真無可救藥了嗎?沈默不這樣認為,至少在明朝嘉靖年間,大明仍然是開明而自信的,仍然有著無限希望!這也是沈默能夠一直奮斗的心理支柱。就像師叔唐順之說的︰「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一個成熟政治家該有的行為,要做的,必須是有可能實現的。」

有可能實現嗎?有!

其實,我華夏的航海一直領先于世界,宋朝便可以遠涉重洋,船隊到達波斯灣,賺取無盡的財富;本朝初年更可以造出四十多丈長的巨艦。組成二三百艘軍艦、兩三萬兵力的特混艦隊,無論航行在什麼地方。鄭和率領的大明船隊在當時都是唯一強大的、不可挑戰的力量,換句話說,鄭和在大洋上混的時候,什麼哥倫布、麥哲倫、還都在姥姥肚子里吃女乃呢;大明的艦隊在海上耀武揚威時,什麼海上馬車夫、無敵艦隊之流,還是森林里的樹呢。

雖然宣德八年,西元鏑年,鄭和最後一次下西洋歸來後,船隊再也沒有起鈷,鄭和航海圖等官方文檔也在朝廷關于下西洋的是非之爭中。被當時的兵部尚書劉大夏焚毀。大明的海軍就衰落了,但水平仍在水準之上,誰也不敢來海上挑釁,君不見僂寇氣焰如此囂張,卻從不敢跟明軍在海上交戰;西班牙、佛郎機人縱橫四洋,卻只得乖乖的跟大明做生意,,這還是大明海軍最衰弱的時亥。

「我華夏文明,自三皇五帝起,一路上揚,至趙宋肇極,而後逐漸式微迄今,,逆水行舟、不進則退。若不振作,必將落後于泰西列強

君不見西人戰艦已揚帆四海,火炮、造船、航海,皆有我大明所不及。若仍不夢醒,我大明萬里海疆。皆為他土,沿海富庶,化作焦土。無強大之海軍,便被欺凌魚肉,無強大之海軍,便被**擄掠,我華夏男兒,豈能容忍祖先蒙垢、妻兒受辱?當此時,振奮大明,重塑漢唐雄風,必起于海洋!海軍」。在海上航行中,沈默寫下了《海洋時代》的開篇,伴著起伏的海浪,他的心潮澎湃,思緒飛轉,在構思著大明走向海洋的道路,這條路雖然注定艱辛,雖然很可能失敗,但他還是毅然決然的踏上去,哪怕到下,也要在面朝海洋的方向;哪怕成為千古罪人,也要把這個陸上民族,拖下水去!!

堅定了自己的意志,沈默的表情堅毅起來,他詳細的向沙勿略了解,歐州諸國的海軍水平,殖民狀況,原來此時,開啟大航海時代的恩里克王子已經逝世正好一引乍怪。要是不怕我,早就來我船卜談了六」「唉,好吧」見大人如此堅決,三尺只好答應,先一步順著梯子爬上去。

見他順利的登上大船,沈默也雙手扶著梯子,深吸口氣,暗嘆一聲道︰「我有恐高癥啊」便咬牙往上爬,一眼都不敢往下看,因為只要看一眼」必然手腳發軟,直接摔下去,運氣差的話,就掉海里了。

好在他的判斷沒錯,沒人敢拿他作怪,漆默還是順利的登上了船,當雙腳落在甲板上,頓感一陣乏力,險些軟到在地。三尺連忙上前去扶。卻被他拒絕,沈默扶著欄桿站了一會兒,才可以行走如常,對前來迎接的幾個頭領模樣的人道︰「讓你們見笑了。」

幾人哪怕心里笑破肚皮,面上還是十分恭敬道︰「貴客請上樓,干爹已經設下酒宴,歡迎您的到來

沈默點頭笑道︰「好的,勞煩幾位帶路。」

一行人于是往頂層上去,沿途的衛士怒目而視,不停敲打刀背,發出令人膽顫的聲音,幾人心說。爬個軟梯都腿軟,這還不直接嚇掉魂?

但恐高和膽量沒有必然聯系,沈默直接無視那些不友好的舉動,與迎接他的人談笑風生,一直上到頂層,只見這里戒備森嚴,閑人免進。嘈雜聲自然消失。

將他請進房間之後,那幾人也告退下去,出去之前,還對三尺道︰「這位大哥,咱們下去喝酒去

三尺不做聲,還是沈默道︰「不必擔心我,去吧。」這才點點頭。跟著一行人下去了。

房間里只剩下沈默一個」他打量著這間船艙,日式的榻榻米,中式的珊瑚屏風、西洋的座鐘、波斯的掛毯、甚至還有來自南美洲的大段木雕,充分顯示了主人的身份和木雕。

他正在看著,一個爽朗的笑聲從屏風後傳來,然後一個身穿儒袍的矮個子老者,便出現在沈默面前,如果不是看過他的畫像,沈默甚至要懷疑,這個。其貌不揚、花白胡須的老頭兒,就是縱橫四海、威震東南的老船主王直。

王直也在打量著沈默,心中同樣是無比驚訝,雖然早知道沈默的年齡。但當見到他本人,還是感到無比驚訝,想不到建市舶、開海禁、興商貿、設上海、收徐海」做出一件件影響深遠的大事的大人物,竟然如此的年輕。

心下的感慨,沒有影響兩人的動作,沈默彬彬有禮的拱手道︰「您可是老船主?」

「正是在下王直笑眯眯的還禮道,口音與胡宗憲極為類似。

「久仰老船主大名,今日終于得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面啊。」

「彼此彼此。」王直請沈默坐下道︰「老朽更是仰慕沈大人的威名。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听他以前輩自居,沈默知道他感覺自己太年輕了,便微笑道︰「老船主,咱們神交已久,通過海峰兄。也打過多次交道,彼此應該有些了解。您應該不會覺著我是後生晚輩,便有所成見吧。」

「當然不會了,沈大人威名赫赫,老夫敬仰的很」王直呵呵笑道︰「咱們邊吃邊談。」說著拍拍手,便有兩個婀娜的和服女子,從外面進來,將樣式精美的器皿,規矩的排在兩人面前。沈默一看,原來這老船主請客吃日本料理啊。

在和服女子的侍奉下,兩人淨了手。王直笑道︰「人老了,偏愛清淡。竟愛上了日本的美食,雖然源出我華夏,但又有許多獨特精巧之處。所以這次出來,專門請了京都最有名的和食師傅,為沈大人做一次懷石料理。」

沈默點頭微笑道︰「了解。」第一個端上來的是「先付」即開胃菜。是一道山藥羹小巧玲瓏的方塊形菜品,放在青色磁盤中,上面澆上一層特制的哩狀醬料,看上去十分精致,讓人都不忍心下口。邊上還有一小堆青芥,王直以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便介紹道︰「這個東西。得蘸著這個吃。」說著為沈默掩飾了一下,面上露出夸張的贊賞神態道︰「確實是好吃。」其實是被芥末辣的,心中暗罵道︰「那幾個***廚子,讓你們把芥末弄得辣點,也不能辣死人吧?」但對沈默出糗,更是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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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點點頭,瞧了一點,王直又慫恿道︰「多蘸點,蘸多了才好吃呢

沈默便依言將那方塊都蘸成綠色的。這才緩緩送入口中。

可憐一下這個禮拜要拍婚紗照的和尚吧。,門,達伽瑪開闢了西歐直酒印度的新航線,哥倫布發現了嚼尺仙、麥哲倫的全球航行已經完成,這些偉大的名字全都已經作古,換來的是,佛朗機人在非洲、印度西部、西班牙人在南美大肆殖民掠奪。

所以現在的海洋二還是的西班牙和佛朗機人的,至于未來的列強。英國伊麗莎白一世女王剛剛即位。還搞不明白將來的路在何方,甚至十分厭惡那些骯髒罪惡的海盜;尼德蘭革命正在醞釀,荷蘭還沒有誕生;而法國皇帝亨利九世剛剛即位,他那強勢而野心勃勃的母親凱瑟琳。將讓這個國家陷入二十年的內亂之中。總體來說,英荷法三強。還處于打醬油的狀態,並不比大明高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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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清楚這些,沈默的心熱切起來,他要催促大明趕上去,一定不能錯過第二波行情。

海上航行第二天,沈默正在與沙勿略共進晚餐,三尺在門口給他遞個顏色,沈默了解的點點頭,道︰「今天嘴里淡出鳥來,把我那瓶珍藏的好酒拿來。」

三尺便將個精致的酒瓶子端上來,打開蓋子就飄出馥郁的酒香,讓沙勿略暗暗抽*動鼻子,沈默接過酒瓶。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忘了問。傳教上可以飲酒嗎?」

沙勿略笑道︰「只要不作出影響神職人員形象的事,不醉酒酗酒就可以了」說著還解釋似的道︰「其實原先我是不喝酒的,但常年海上旅行,不喝一點的話

「喝一點酒,對關節有好處」沈默了解的笑笑,便給沙勿略斟淡一杯道︰「這是當年東南總督送給我的。只剩這一瓶了,咱們把它喝出來。」

沙勿略高興道︰「那就不客氣了。」于是兩人干了一杯又一杯,不一會兒,沙勿略便醉眼朦朧,嘔嘴道︰「我的酒量,怎麼變小了?」

沈默微笑道︰「是因為這酒太好了。」

「哦,」沙勿略點點頭,便一火栽倒在桌上,呼呼大睡起來。

沈默叫他兩聲,見毫無反應。便對三尺點點頭,三尺于是上前,把沙勿略扶起來,和另一個侍衛將他架到艙底去了。

過不一會兒。三尺回來,沈默問道︰「沒問題吧?」

「大人放心吧,這是李先生留下的千日醉」三尺拍胸脯道︰「雖然滴得少,但睡個兩三天沒問題。」

「我是問他沒事兒吧?」沈默道。

「沒事兒」三尺笑道︰「您忘了麼?當年您也喝過,那次李太醫下得量,可比這次多多了。」

「那還行。」沈默點點頭,正色道︰「他們來了嗎?」

「已經跟他們的前哨船接上頭了」三尺道︰「那家伙神出鬼沒,也不知什麼時候出現。」

「呵呵,該來的總會來。」

「不過他們要求,到他們船上談,說我們的船太小了,不如他們的寬敞。」

「去哪談都一樣。」沈默渾不在意道︰「這茫茫大海,都是他的天地。想對付我的話,在哪都一樣。」說著輕聲吩咐道︰「幫我更衣吧。」

「是。」三尺趕緊幫著沈默梳頭穿鞋,套好剪裁得體的布袍子,當頭發被烏紗罩起來,沈默輕嘆一聲道︰「感覺一切的壓力,又回到身上了。」

三尺輕聲笑道︰「大人,有壓力的該是他,就算談不成,咱們也沒損失。」

沈默搖搖頭,淡淡道︰「你不懂的。」

來到船頭等了許久,才看到一艘巨跑出現在海天相接的地方距離越近,那大船就顯得越大,當靠近沈默的雙層海船時,就像一座大山壓過來,非得昂著頭才能看到人家的下層甲板,至于上面幾層,根本就看不到,恐怕也就比鄭和寶船小一些吧,壓迫感十足。再看那船上,每一層都站滿了手持武器、衣甲鮮明、隊列整齊的壯漢,這一船,最少得兩千人。

沈默不禁搖搖頭,自己的船上。船夫加衛士不足三十人,也不知對方弄這麼多人干啥。

正在瞎琢磨呢,便听到船上三聲炮響,然後是嗚嗚的號角聲,接著滿船的漢子一起發出吶喊聲,震得他兩耳嗡嗡直響,心說這是干什麼呀?給我下馬威啊?

這一陣敲鑼打鼓過去,才听到船上有人大喊道︰「請貴客登船!」然後懸梯放下。

但看到那三丈高的軟體,三尺犯了難,這玩意兒在海上晃晃悠悠,怎麼能讓大人爬呢?萬一不小心一腳踏空,或者爬著爬著上面人使壞怎麼辦?

就在這猶豫的當口,上面又喊一聲道︰「請貴客登船!」

「上吧。」沈默淡淡道︰「不就爬個梯子嗎,我還老得怕不上去。」

「可芳他們佳壞怎麼辦?」三尺為難道。

「他們敢。」沈默哼一聲道︰「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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