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邊的領主 第一卷 父輩的旗幟 第七十八章 海軍學員阿卡迪奧的故 4

作者 ︰ eskimol

伊諾爾上將接到了一份報告。

這份報告發自亞倫海軍學校的校長辦公室;

在黎明前被一個穿白制服校工揣在了兜里,他在早飯之前把信件丟進了學校的傳達室;

傳達室的衛兵把這封信檢查了一便,塞進了最早路過的一輛郵車;

這輛郵車在亞倫的街道上左轉右拐,終于到了一個郵件中轉站,把幾個郵包像米袋一樣丟了進去;

中轉站的人員優先把蓋有政府公務郵件郵戳的信件挑揀了出來;

一個騎馬的男人在中午的時候到郵件中轉站報了道,拿走了二十多封郵寄給政府部門的信件;

這個男人倍道兼行,一路奔著政府內城跑去。在內城門口,他把信件交給了一個值班人員;

這個值班人員剛剛喝完了下午茶,他看了看信封,地址上面寫著海軍部;

海軍部的秘書在下午下班前最後一次檢查了一下郵件,發現了一封新來的給將軍的信件,快要下班的他心生了一絲不快,他遲疑了一下要不要明早再把這封信交到辦公室去,思前想後,他覺得工作是逃不掉的。無奈之下,他只好整頓了一下精神,敲了敲將軍辦公室的門;

最後,伊諾爾先生的聲音傳了出來︰「進來吧。」

伊諾爾正在換下自己穿得筆挺的軍服,他胸前的一排扣子已經被解開,現在他正在慢條斯理的把袖口上的幾顆束邊的牛骨扣子解開。這個時候他的秘書進來告訴他有一封信件時交給他。將軍不願意耽誤時間在陌生的信件上,他示意秘書可以打開這封信然後自行處理。

秘書點了點頭,一個職業性的微笑,準備退出去。在他馬上就要消失在牆壁那邊的時候,伊諾爾還是忍不住問了一下︰「從哪里郵來的?」

秘書毫不遲疑的展示了自己對文件的記憶能力︰「亞倫海軍學院校長辦公室,將軍閣下」。

「唔」,伊諾爾努了努嘴,向上吹了吹自己的打理得整整齊齊的胡子。「你還是把信給我吧,今天辛苦了。你可以去休息了。」

「是的,將軍閣下。我將一直在隔壁,直到您回府,您隨時可以召喚我」,秘書不失時機的推銷了一下自己的責任心。

「好的好的。把信放在這里吧。」

等到秘書退出去之後,將軍徹底的把軍服退了下來,掛在一邊的衣架上,只穿了一件合體的絲綢襯衣,他張了張肩膀,舒緩了一下一天的疲勞。然後他把那封信拿了起來。現在已經是黃昏,還沒有上燈,他走到窗邊,借著夕陽看著這封信。

這封信里面有三個內容,第一是合格的學員已經完全的挑選出來;第二個是這群學員里面有一個是斯瓦迪亞貴族;第三是這個斯瓦迪亞人得到了伊諾爾的頭號政敵加西亞將軍的保護。

基姆在得到了伊諾爾將軍的回執後知道自己必須再接見這個小子一次。

伊諾爾將軍在信里面說的很明白︰「加西亞那個老小子敢把他的子佷放心的交給我們,我們就敢給他培養出一個優秀的軍人來。一切按規章辦事,要心懷坦蕩,不要因為他是加西亞的人就對他格外照顧或者打壓。加西亞這一手很瀟灑,如果我們不能進退有度,就很有可能被他說成是我們小肚雞腸或者懼他如虎。記著,該怎麼辦就怎麼辦」。

基姆知道,伊諾爾沒有說真話。這根本不是個人肚量的問題。因為伊諾爾和加西亞都是將軍的身份關系,這個斯瓦迪亞人完全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是政治上的潛在災難。假如將來有人利用這來打擊加西亞里通外國,那麼加西亞很難月兌清罪名,但是現在不同了,現在這個斯瓦迪亞人相當于成了伊諾爾將軍的門生,那麼在這軍隊各派勢力的對峙中,便不會有人拿這個說事了。除非有人傻到挑戰整個軍人勢力,不然的話,斯瓦迪亞人這顆棋子就沒有任何傷害性了。加西亞巧妙的化解了自己潛在的危險,為什麼伊諾爾不拒絕這個斯瓦迪亞人呢,基姆有些不明白。

當我父親再一次站在基姆面前的時候,基姆對他的態度明顯的疏遠或者說禮貌了很多。這種變化父親一下子就覺察到了。我父親努力的想了想,是不是自己的什麼地方做的有些不對招致了基姆的不滿,但是他馬上又擔心基姆如果覺得自己這是在故作姿態那就糟了。最後我父親只好選擇了沉默。

基姆打開了話題︰「小伙子,你的申請通過了,海軍歡迎你。不過我得告訴你,不管你有什麼背景,請你收撿起來」。

「是的,校長大人。」

「好吧,今天要說的就是這些。我沒有什麼別的話好說了。你錯過了前幾天的裝備領取」,基姆把一封說明信交給了我父親,「拿這個去海軍軍需處報道吧,就在碼頭邊上,以後那里就是你的第二校園了。」

父親點了點頭,準備離開。

「回來!」

「校長大人?」

「沒人教你怎麼向長官道別嗎?現在我是你的校長,但是我更是你的長官。請按制度來。」

父親記起了三個月的集訓里面學習的儀式。

這種儀式來自于諾德,羅多克改革了軍制,在很多方面吸收了諾德人的制度,比如大聲的吼叫一些簡單但是振奮的詞句,這種北地人的傳統讓他感到很新奇。他在斯瓦迪亞的時候看見過軍隊排成一列穿過街道,他印象里面,最精銳的軍隊是不發出任何聲音的,只有笛子手和鼓手輕快的奏出行軍曲。只有一些雇佣軍會熱熱鬧鬧的發出哄笑和罵聲,這些人雖然在戰場上是勇敢的士兵,但是在平時,卻是一邦紀律欠缺的莽漢。

羅多克的軍隊卻在獨立之後徹底的改變了母國的軍制,但羅多克保持了斯瓦迪亞強調紀律勝過一切的傳統。那三個月里面,父親被安排在行列里面跟著自己的同學齊排並進,一開始,總有人會走錯節奏,打亂線列,這樣的人往往會招致教官嚴厲的斥責甚至毆打。

教官說︰「在戰場上,你唯一能依靠的就是你身邊的人,一旦你月兌離了你的隊列,就會帶來災難性的後果。不但是你會輕易的被人殺死,你所暴露出的缺口很可能成為整個方正崩潰的起點。」

諾德人並不善于列陣。父親听人說過這個,在白鴿谷的時候。那些已經變成了溫順的農夫的諾德大叔們給他講過那時的歲月。在戰前,諾德人會痛飲烈酒,某些戰士會在酒里面加入巫師配置的勇氣藥劑來增加自己的膽量。他們說,喝了那種酒之後人就會變得暴躁,在長時間的得不到打斗發泄時,甚至會割破自己的臉頰任鮮血淋灕,對著天空發出怒吼。

諾德人的戰術比較的粗陋,除了少數軍隊能在將領的帶領下做一些迂回,側擊的戰術,大多數諾德人軍隊都只是選擇正面沖鋒,「像野豬一樣勇往直前」,這種戰術上的落後經常造成諾德人輸掉佔壓倒性優勢的戰役。在北海戰爭期間,哈勞斯將軍就曾用幾千疲憊不堪的士兵迎擊過幾萬諾德人的部族武裝,雖然最後哈勞斯將軍終于潰敗,但是自始至終諾德人都沒有佔到便宜,甚至當斯瓦迪亞人崩潰後,諾德人也沒法把戰役的果實擴大,眼睜睜的看著斯瓦迪亞人分成幾股,輪流著掩護退出戰場卻無能為力。

祖父告訴過父親,那種勇氣藥劑其實是一些有麻醉致幻效果的植物磨成的粉末。

而在北海戰爭之後,諾德人已經在庫吉特和羅多克的武官的幫助下大大的整改了自己的軍事不足。學習是相互的,在諾德人學習著羅多克人精密的線列戰和方陣戰的時候,羅多克人也在學習著諾德人維持昂揚的斗志的方法,其中之一就是讓整個武裝隊列的人整齊劃一的呼號出口號。鼓手鳴鼓列陣,笛手鳴笛緩進的模式已經慢慢的被放棄。現在羅多克的軍官要求他的士兵站成無可挑剔的一列,整齊劃一的喊著口號沖向前方。

父親依然記得自己第一次喊著號子沖鋒時的熱血沸騰的感覺,這種感覺在之後他們拿著長矛前進的時候進一步強烈。像山毛櫸一樣直指天空的長矛森林一下子端平的時候,那種站在隊列里握緊長矛的踏實而豪邁的感覺,就好像自己能拿著這根長矛,一直前進,一直前進到山之彼端,一直前進到世界盡頭。

「紀律」,軍官大聲的告訴著學員們︰「是我們賴以生存的保障,是我們有別于野蠻人的最大的優勢。雖然斯瓦迪亞人是我們的敵人,但是我希望你們看到他們的優點。斯瓦迪亞人在任何情況下都無法被輕易擊敗,就是因為他們的紀律。斯瓦迪亞人的敏捷不如庫吉特人、力量不如諾德人、勇氣不如維基亞人、耐力不如薩蘭德人,但是斯瓦迪亞人在與這些民族的戰爭中,卻往往能取得大勝,他們憑借的就是鐵一般的幾率。十幾年前我們趕走了斯瓦迪亞人,也正是因為我國的軍隊擁有不輸于斯瓦迪亞軍隊的紀律,甚至比他們的還高。所以,你們一定要記住,要保命,依靠的是你的裝備和你的隊友,但是要征服世界,你們必須依靠紀律。」

這種對紀律要求要父親一次次的大叫著口號,然後向將軍敬禮。這種敬禮的方式區別于斯瓦迪亞式的加緊兩臂,挺足胸膛然後跺腳,是從薩蘭德傳來的。敬禮時把右手輕輕的舉起來,觸踫自己的眉尾。據說這種禮節最早源于沙漠南邊的一個古老民族,這個民族的武士在見到自己的長官的時候就會把自己頭盔的遮面拉起來,以示對對方尊重,對對方不設防。這種禮儀最後被確定了下來,並且被引入了軍隊。這種簡潔而得體的禮節迅速被求新求變的羅多克軍隊吸收了。

這是我父親第一在訓練之外做出這個動作。他挺直了腰桿,合攏了腳跟,干練的舉起了右手,踫觸了自己的眉端︰「再見,長官。」

「解散,海軍學員阿卡迪奧。」

「是的,長官。」

這天下午,父親和西撒一起去了碼頭上的軍需處。在幾個月前,剛剛來亞倫的時候,父親就計劃著要來這里,但是現在他終于到這個地方的時候,卻反而有一種虛幻的感覺。好像這幾個月糊里糊涂的就過去了一樣,怪異的像一個色彩繽紛的夢,那夢里面是遮天的長矛,是烈日下的行軍,是一望無際的翻騰的大海。

碼頭上熱鬧非凡,叫賣著食物和幸運符的小販,賣花的小姑娘,乞討的老太婆,表演的藝人。海上吹來了咸濕的風,讓人臉龐發潤,眼楮發酸。父親和西撒經過集訓,走起路來干練生風、整齊劃一。惹得碼頭上的姑娘媚眼婉轉,臉頰緋紅。父親看著這些女孩子,想起了維魯加的葵花下的一個身影,已經入秋了,葵花又開滿了花圃了吧。

在軍需處,父親和西撒領到了標準制式的海軍學員裝備︰一套行軍被褥,兩雙皮靴,一條粗布褲子,一件緊身衣,一件呢子大衣,一頂綴著羽毛的軟邊皮帽。

用集訓時學到的技能,父親和西撒飛快的把這些東西打成了捆,背在了背上。然後他們對著軍需官行了禮。

軍需官正在校對一份登記單,草草的對這兩個遲到的學員揮了揮手,不耐煩的打發他們走。

這個男人惱火極了,今天他接收了一大批海防隊查處的黑貨。他明天早上就要把這些東西運到碼頭上的倉庫里面去,雁過拔毛的機會就在今晚了,但是軍需處的會計卻臨時被調走了,因為今天海軍訂購的四百二十包貨品需要登記入庫,軍部人手不夠,就把這里的人抽走了。這個男人打定主意要留下點什麼東西,但是他擔心賬務上面出問題,所以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大把大把的貨品被放在自己庫房里面,卻不敢擅動手腳。

父親正要走的時候,西撒看出了這個男人的不快︰「怎麼了,先生。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嗎?」

軍需官挑了挑眉毛︰「沒```沒什麼事兒,呃```其實是賬務上面的一些問題。」

西撒從小對圖書館的貨物出入了如指掌,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向來對這種事情抓的很嚴,這在造成了他父親聲望良好的同時,也讓他的父親遭到了部分人的詬病,因為他父親這樣斷了很多人的財路。不過西撒並不這麼覺得,他知道水至清則無魚,太有原則必將一事無成。從這個軍需官的態度和之前別人告訴他的碼頭黑市的內幕,他大致知道了這個財務上的問題是什麼。

為了確定,他問了一句︰「難道沒有專門的會計人員幫您一把嗎?」

「哼」,軍需官不滿的說︰「還不是你們海軍軍部最近大量的訂購東西,什麼都要我們清點,不然的話也不會耽誤我們的事情了。」

父親听得莫名其妙的,只看見西撒咧嘴一笑︰「哈哈,先生,我們倆正是海軍學員,對您的遭遇,我們很抱歉。正好晚上沒什麼事,我們可以幫您登記造冊的。你沒意見吧,阿卡迪奧第二?」

「沒事是沒事啦」,父親有些納悶為什麼西撒要幫一個有些無理取鬧的軍需官,「但是我們這樣不是在插手別人的事嗎?在斯瓦```我是說在北方,不插手別家的事是美德呢。」

軍需官沒有表態,但是西撒說︰「我們以後很多事情要仰仗軍需官大人的照顧的,那我們就算是自己人了。沒事兒的,就當為我們自己忙乎一下,我們這些行李都是這位先生幫我們保管的呢。」

父親不再多說,一切听西撒安排。

軍需官示意西撒靠近一點︰「你準備怎麼登記?」

「您準備讓我怎麼登記?」

軍需官立馬明白了眼前的確是明白事兒的自己人,哈哈一笑,西撒也笑了。父親聳了聳肩,把行李包拿了下來,挽起袖子準備查賬。

在十一點的時候,軍需官燒掉了海防隊的賬單,從西撒和阿卡迪奧手里面接過了一本新賬單。

兩本賬單的轉換,讓30件上等絲質襯衣,9包維基亞皮革,20打提哈亞麻便服和數十包五金貨品從賬務上消失了,軍需官在心里听見了嘩嘩直響的第納爾。他沒有想到,這兩個小子這麼懂事,他恨不得親他們兩口。他給他們每人給了2兩件絲質襯衣,又從貨倉里面給他們拿了兩雙鹿皮高幫行軍靴,他忙忙碌碌的在一個個貨櫃里面爬上爬下的找著禮物。

最後,西撒說︰「別給了,先生,夠多了。我們的繩子捆不下了。」

軍需官才搓著手樂呵呵的停了下來,又慎重的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感激。

父親不解的問道︰「先生,我們不過是做分內之事,何必這麼厚待我倆。要是回報這麼好的話,我天天來都行啊。」

軍需官以為我父親揣著明白裝糊涂。他不知道剛才登記賬目的是西撒,真實的情況只有西撒才知道,軍需官當即心照不宣的說︰「話可不能這麼說,有付出就有回報的,你們要天天來的話,我就太高興了。」

軍需官,西撒還有我父親各懷心事的笑了笑,互相吹捧了一番,然後大家最後道別了。

父親和西撒揉了揉自己因為登記造冊而發紅的眼楮,背著滿包的東西向外面走去。他們的行李包比別的士兵大了幾乎一倍。

在門口,軍需官叫住了他們︰「你們叫什麼名字?」

「馬可.西撒和霍.阿卡迪奧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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