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瑜此話一出,鎮南王頓時臉上便很不好看。他自知做下此等雞鳴狗盜之事,極不光彩。如今趁著事情沒有捅破,他及時上路,倒是可以圓了此事。即便對方心里有數,也沒有證據來追究。可是自己這方少了一個人,確實不好解釋,本來這里人多事雜,十來個護衛臉孔也生,不注意的話誰也發覺不了少了一個人,偏這小女孩細心,站在一旁數了半天,還真被她點了出來。
鎮南王不愧是老江湖,念頭一轉便微笑道︰「瑜兒有所不知,我因心急回國,自然要做些準備,咱們下山之後,我便派了一個護衛前頭探路準備去了。你小小年紀倒是心細得很,只是我既然是你長輩,有句逆耳忠言要說與你听,你別嫌我嗦。早就听聞你如今被褫奪了郡主封號,在這感應寺悔過,雖然是責罰,何嘗不是陳國皇帝陛下對你一番苦心?從今往後,你也該收收心,謹言慎行。需知禍從口出,你已經是戴罪之身,可不能一錯再錯」
清瑜听在耳里,心中直呼這鎮南王好生厲害幾句話便解釋連帶著警告,將自己逼到了牆角。清瑜雖然聰明,卻也一時之間,不好翻臉與這位長輩放對,只能低頭不語。
了空雖然修行佛法幾十年,年輕時候也是個有氣性的。今日被鎮南王如此玩弄在股掌之間,實在勾動了這位老和尚的無名火。他冷笑道︰「老衲倒是要多謝段王爺為我們瑜兒著想了。既然王爺教訓小孩子要謹言慎行,那麼自當以身作則。今日我感應寺進了賊,干系甚大。在場的諸位,雖然都是有身份的人,卻也保不齊手底下有不肖之徒,犯上作亂。今天,了空我就做回惡主,強留各位一程。只等我們抓到了刺客,此事有個水落石出,我再給各位陪不是,親自送各位出寺王爺深明大義,必能體諒我這番苦心」
了空此話一出,丁得祿便知不好。這位老和尚平日話已經極少,這般犯了嗔痴的言語,更是從未听過。如今了空這般作態,是坐實了要徹查此事了。也不知感應寺這窮廟里頭有什麼寶物,竟然讓幾方這麼著緊?
鎮南王更不好受,他也是練武之人,雖然養尊處優了些,也算二流高手。可是刺客了空放出氣勢來,鎮南王便覺得胸月復間氣息有些不勻。身邊那十來個護衛雖然比自己強些,卻恐怕也抵不過這老和尚。況且四周還有那麼多武僧虎視眈眈,自己這方就更加勢弱了。
吳江郡王雖然平時有些二愣子,這會也看出雙方一言不合就要動手。他是知道如今朝堂要與大理修好的心思的,不禁大急,忙開口道︰「有話好說,有話好說萬事和為貴,況且如今咱們在先皇後陵前,這般爭吵,實在無禮。段王爺,了空方丈,都消消氣,咱們借一步說話」
鎮南王卻等不得了,他沉聲大喝道︰「還不動手?你對得起先皇後,對得起大理國嗎?」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愣。清瑜立即反應不過,心叫不好。她剛轉頭看去,卻見悟心已經焚起了三支粗香,那香也不知是什麼材料制成,雖然在空闊地帶,只瞬間便立刻讓周圍布滿了一種奇怪的氣味。
了空只略吸入了少許,便知不妥,他側頭怒視悟心,喝道︰「我感應寺待你不薄,你竟然……」這般急怒攻心之下,那香氣又多吸入了些,了空連忙閉口屏住呼吸。
一眾外圍的武僧卻沒有了空那般深厚的功力,一時間都覺得手腳酸軟,撐不住力。甚至個別武功淺的,已經癱倒在地。
反倒是清瑜只有一點武功,反應並不強烈,只微微有些頭暈罷了。丁得祿與吳江郡王也沒有事,只是他們看到鎮南王用了這等陰招,一時也懵了。若是沒有了空與感應寺眾僧的保護,萬一……想著想著,他們便不由自主的退後。清瑜卻不敢後退,忙上前站到了空的身邊,作勢防備。
鎮南王見清瑜這個樣子,有些好笑,他自然不保這樣一個放在眼里,反倒負手嘆息道︰「今日本王是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誰人也不能阻攔。這離魂煙雖然不傷人,只是藥效非常,少不得要暫時讓諸位歇息一陣。了空大師何苦如此不留余地?有些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豈不是雙方都好?說到底,陳國與咱們大理合則兩利,分則兩害。從大局考慮,本王也不想走到這一步。」
了空此時也知道這離魂煙詭異,自己沾染上了,確實功力大打折扣,此時再想攔住鎮南王,恐怕難成。只是鎮南王這等陰招都出了,還口口聲聲大局為重,想要當作沒事發生一般,實在讓了空激憤。不過了空此時不便開口,只得冷哼一聲,不去理睬。
鎮南王走近幾步,低聲道︰「本王知道方丈乃是當世高人,此行本沒有把握能達成目標。所作所為也不過是盡人事听天命罷了。不過如今局勢反轉,方丈不如成全了本王,將那佛寶交出,也好保住感應寺數百年的基業」
眼看之前溫文爾雅的鎮南王忽然露出如此凶惡的形象,清瑜不禁打了個冷戰。了空冷笑道︰「大理蠻夷小國,也生出這般膽量來了。當真是蚍蜉撼大樹,不知所謂你且問你,你是如何得知佛寶之事?」
鎮南王眉頭一皺,笑道︰「我自然有我的辦法。此時卻不是扯閑篇的時候,方丈也無須耍心機,我知道你在等你那幾個徒弟回來。不過,我卻沒那麼笨。我數到三,給或者不給,方丈來句痛快話」
了空哈哈一笑道︰「王爺好急的性子只是這佛寶又不是什麼普通玩意,我怎會隨身攜帶。若是王爺想要,跟我回感應寺一趟。到時候能不能拿到,就看你的本事了。」
鎮南王卻是不信,步步緊逼道︰「人說出家人不打誑語,方丈卻破戒了呢。佛寶若不在你身上,我們的人早就得手了。你以為寺里就剩那幾個人,能擋住我們大理第一劍客嗎?」
了空淡然一笑道︰「你們大理第一劍客再厲害,只這一會功夫,哪里就能搜到我們寺里的秘藏之地?王爺不信,只管來老衲身上搜便是了。」
鎮南王到底攝于了空積威,不敢上前,只叫了一個護衛前去。清瑜站在了空身邊,耳中听到了空輕嘆,心中一時緊張。莫非這牟尼珠真的在了空身上?那眼下局勢如何善了?
那護衛小心翼翼走到了空面前,剛要出手,了空閃電一指,便點住了那人穴道。那護衛哪里見過如此迅捷高明的武功,心里還沒明白便栽倒在地。
鎮南王見了空果然還有余力,心中也焦急起來。他四下里一看,便對了空冷笑道︰「方丈果然非同凡響。只不知感應寺中和尚是否個個如方丈一般呢?方丈渡不月兌他們,就讓本王送他們一程,早日往西天極樂世界求個圓滿」
了空卻不受這威脅,聞言只目無表情道︰「為弘法生,為護法死,本就是我感應寺僧人的使命。我這些徒子徒孫今日經過王爺的手解月兌,何嘗不是他們的造化?不過王爺可要想好了,至今為止,這場紛爭還沒涉及人命,王爺要是開了這個頭,將來的事情怎麼了結,你可得有個成算。大理雖僻處南疆,國土狹小,我陳國卻也不嫌棄」
清瑜听了不禁頭大,了空這時候說這般硬話,哪里是解決問題的態度?兩人互相威脅來威脅去,只要鎮南王心氣一橫,只怕就要開了殺戒……
果然鎮南王被了空這番話說得臉色發青,狠狠反擊道︰「方丈好大的口氣若是梁、宋兩國說出這番話,本王倒是要掂量掂量。陳國不過是仗著巴蜀地利,才守得住眼下的江山。我大理雖然勢弱,你陳國又比我們強得了多少?況且只要得了佛寶,大理氣運一增,陳國氣運一減,到時候真要打起來,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眼看兩人已經風頭火勢,爭斗不可避免。一直站在遠處沒有說話的悟心忽然高聲道︰「王爺方丈請听我一言」
了空斜眼一瞥,冷哼道︰「巧言令色,狼子野心」
清瑜卻心中一動,拉了拉了空的袖子,低聲道︰「且听她怎麼說」
鎮南王也轉過頭,看著悟心問︰「寶芸,你要說什麼?」
悟心面露痛苦,上前幾步,悲哀道︰「國之大事,小女子不懂。只是,小女子既是大理的顏寶芸,又是感應寺的悟心,眼見兩方爭斗,心頭難過。兩位看看,前頭陵寢中躺著的,就是先皇後。先皇後在天之靈,若是看到陳國與大理反目成仇,如何能夠安息?小女子不知道什麼佛寶,更不知道什麼氣運。但是小女子知道,一國之興衰,靠的是明君賢臣,靠的是精兵良將。執著于這樣的外物,又豈是長治久安之道?請王爺三思,請方丈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