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菜葉 九十一、地下組織

作者 ︰ 寶瓶齋

()鋪子里的客人听到百靈這一番搶白,有忍不住的就笑出聲來。清瑜心里那叫一個爽啊,平日里小看了百靈這小妮子,只當她說話快不夠穩重,原來骨子里竟然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個辣妹子。

那譚四娘哪里料到遇到個這麼牙尖嘴利的,見眾人圍上來,氣勢頓時一滯,退後一步,色厲內荏的道︰「好你個丫頭片子,給你臉不要臉,你等著,回頭有你好果子吃」說罷轉身狼狽去了。

喬蘭有些憂心忡忡的埋怨百靈道︰「她說話難听,你且讓她說去,回頭自有掌櫃的出面,在店里吵鬧,像什麼樣子」

百靈嘟著一張嘴不樂意。旁邊有熟客勸喬蘭道︰「這也是她眼紅你們生意,故意來使壞的。這個譚四娘年輕時候就是個賣笑的,我們都不喜歡她。」

清瑜心道︰怪道她剛才提到抱月黃菊仙,原來是一路的姐妹。果然是小人惹不得。

眼看快到傍晚,鋪子里客人漸少了。清瑜心里惦記著鐲子的事情,便偷偷把鄧厚叫了出來,避在房里商量︰「哥哥,因畫眉突然贖身,楊大嫂幫我找青娥館的賽老板要了三百兩銀子做補償,叮囑我把那金鐲子贖回來。我想著那東西有些晃眼,還是早點拿回來的好。現在各處鋪子都快打烊,人少不顯眼,你陪我去聚源堂當鋪一趟。」

鄧厚心里也一直惦記著這件事,聞言立刻點頭道︰「那最好不過,我上取了當票就帶你去,咱們插近路,早去早回。」

兩兄妹便找了個借口離了姿生堂。

這聚源堂是南門大街上數一數二的大鋪子。里頭寬敞明亮,十好幾個管事伙計在那菱花格子的櫃面里頭。鄧厚牽著清瑜,找了靠邊的櫃面,將當票遞了進去,輕聲道︰「這位管事,我贖東西」

因臨近打烊,鋪子里也沒客人,那管事有些心不在焉。接過當票一看,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鄧厚幾眼。~忽然笑意滿面,道︰「這位小哥,敢問這當的金鐲子是你自個的,還是是幫人跑腿來贖的呢?」

鄧厚不想這廝還要盤問,有些不自在,答道︰「是自己家里祖傳的。」

那管事見鄧厚衣著很是普通,有些遲疑。不過還是客氣道︰「請小哥稍等,因東西貴重,都存在里頭庫房,我這就去請掌櫃的」

鄧厚點點頭,看了清瑜一眼。清瑜感受到鄧厚的不安,輕輕捏了一下他的手,微笑著緩解他的緊張。兩人特意選了這個時候來,就是不想惹人注意,巴不得趕快拿了東西走了。

不一小會,那管事的回來。笑呵呵的道︰「這位小哥,我們掌櫃的里邊有請」

鄧厚頓時心生狐疑︰「這是為什麼?」

那管事連忙打消鄧厚的疑慮,道︰「因典當人並不是小哥,我們掌櫃的也是循例問問。小哥莫要擔心。」

事已至此,不進去反而顯得有鬼。鄧厚只得帶著清瑜跟那管事進了聚源堂後堂。

這聚源堂從外頭看固然富麗堂皇,這後堂卻自是一派清雅幽靜。那管事的將兩兄妹帶到最里頭的一處屋子前,便停下了腳步道︰「兩位里邊請,掌櫃的在屋中恭候」說完一躬身便退下了。

明知有些不妥當,但鄧厚清瑜此時硬著頭皮,也不得不進去走一遭了。兩人手牽著手推開門,只見屋里一個面相清 的老者站在窗旁。那老人听到聲響,轉身過來,眼楮直直的盯著門口的兩兄妹。

那老者一雙眼楮有一種異于常人的清亮,清瑜看了頓時覺得有些不對。這樣的眼神,不像是一個市儈的當鋪掌櫃該有的。

那老者展露微笑,道︰「兩位小友請進」

鄧厚牽著清瑜入內,微微拱手道︰「掌櫃的,不知道你們這里怎麼有這樣的規矩。~我們取了東西還要趕回去呢」

那老者把門關上,回身笑道︰「小哥莫急,老夫姓遲,不知兩位小友如何稱呼?」

鄧厚雖有些不耐,還是客氣回答道︰「我兄妹姓袁。」

遲掌櫃請他們坐下,隨意問道︰「袁小哥,適才我們管事說,那金鐲是你的?」

鄧厚點頭道︰「正是」

老者眼楮一轉,盯著清瑜,搖頭笑道︰「我看不是。這金鐲應該是這位小姑娘的」

鄧厚清瑜頓時心里一緊。鄧厚連忙解釋道︰「遲掌櫃的說話越發讓人不懂了。我妹妹與我一家的,這有什麼分別?」

遲掌櫃撫須對鄧厚笑道︰「不論是那前來典當的兩個婦人,還是你,都配不上這鏤絲夾枝纏雲赤金鐲」

耳中如听驚雷,清瑜鄧厚一時作聲不得︰果然是個行家,這遲掌櫃竟能說得出鐲子的名稱,如果他還知道這鐲子來歷的話……清瑜鄧厚相視一眼,竟不知如何應對是好。

做當鋪這一行,遲掌櫃自然閱人無數,將兩人反應看在眼里,那風輕雲淡的神色一收,有些興奮的顫聲問道︰「小姐真的是陳國宗室?」

清瑜差點沒被這句話嚇得眼前一黑

鄧厚一把將清瑜拉到身後,臉上一片寒霜,冷聲道︰「瞎說什麼我們是正經梁國人」

遲掌櫃怔怔盯著清瑜多看了幾眼,搖頭道︰「錯不了,小姐雖然年歲還小,但是這五官分明與恆王殿下獨身女應陵郡主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況且還有這鐲子,這是陳國貴妃娘娘特地命內庫為孫女輩的幾位郡主打造的全天下攏共就那麼寥寥幾只。推算一下日子,正是大皇子殿下在牛頭驛遇襲沒過多久,我們鋪子收到這個鐲子的。小姐應當就是……」

被他這麼一分析,清瑜的身份呼之**出。鄧厚一時無言以對。

清瑜反倒冷靜下來,成天擔驚受怕,原來身份早就暴露在了這老者面前。他若是有心舉報,自己恐怕早就身首異處了。此時她深一口氣,反問道︰「遲掌櫃的說這番話,我就不懂了。您固然犯不著來污蔑我一個小孩,也不像是想要報官。究竟意**何為?我反倒要問,不知掌櫃的是什麼人,竟然知道這麼多陳國宗室的事情?」

遲掌櫃見清瑜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卻反將他一軍。不怒反喜,語帶雙關道︰「姑娘是哪里人,我就是哪里人。姑娘為什麼不敢說,我就為什麼不敢說。」

清瑜望著這個不像生意人的老者。他如此言之鑿鑿,底細知道得這麼清楚,由不得清瑜不信。沉默了一小會,清瑜低聲問︰「掌櫃的怎麼還不回去?」

聞言遲掌櫃已經明了這小姑娘算是默認了,他低聲回答道︰「雖然心向故國,奈何身有使命」

清瑜也明白了,原來這老人就是陳國的「余則成」。想起襄陽城這些日子抓了不少的陳國奸細,這老者的日子恐怕不好過的很。

清瑜懷著幾分期望,問出那句心底深藏的話︰「遲掌櫃可有回家的路?」

遲掌櫃的有些猶豫,點點頭又搖搖頭道︰「本來是有的,但是已經失去聯絡許多日子了。恐怕……」

清瑜一點也不意外。白色恐怖下的交通線,只要出了叛徒或者暴露了一個點,就有可能中斷。但是特務們一定有方法再建立起來的。清瑜連忙問︰「那條路修補好需要多久?」

遲掌櫃臉上一陣驚訝,這位來頭甚大的小姑娘好聰穎他咬牙道︰「快則一旬,慢則……」

清瑜見他為難,打斷道︰「只要有辦法就行,如今形勢,不是我們能左右的,請遲掌櫃盡力而為。」比起兩眼模黑找不到一點方向,此刻清瑜的心里多少有了些盼頭。

遲掌櫃生怕清瑜端起身份逼迫他行事,此時听清瑜這麼體諒,總算放心下來,關心道︰「這些日子小姐在外頭過得好嗎?我沒有十足把握,也不敢到處打听,只能在此守株待兔。小姐有什麼需要,盡管說」

清瑜搖頭道︰「一開始雖然非常落魄,好在我遇到不少好人。如今托庇在一所脂粉鋪子里,就在玉泉庵前街,名叫姿生堂。現在我衣食無憂,遲掌櫃不用掛心。這位就是我的義兄,若不是他一路護持,我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說罷拉著鄧厚介紹給遲掌櫃。

遲掌櫃早見這少年一直護著清瑜,對他很有好感。微笑著點了點頭。對清瑜道︰「如今襄陽城形勢,我不說小姐也知道。你們在這里待得久了,我怕惹人懷疑,揀要緊的話說。往後小姐若是有事找我,就到隔壁裁縫鋪里買線。到時候與那裁縫娘子說‘紅線不紅,粉線染白了’。她自然明白。若是我有事找小姐,會派一個賣糖葫蘆的到你們鋪子門口轉悠。小姐若看到一個走路有點瘸,帽子上沾了一塊青染料的糖葫蘆買賣人,便知道有事。到時候找機會叫他進去說話。」

清瑜認真記住。遲掌櫃這才掏出一個小錦囊來,遞給清瑜,叮囑道︰「往後這鐲子萬不可顯露于人前,萬一遇到行家,那可糟了。里頭還有一些銀票,小姐收好了,萬一遇到事情,也能應個急。」

清瑜心頭溫暖︰找到組織的感覺就是好啊。兩人不敢久留,拜別了遲掌櫃,兩兄妹便手拉著手滿載而歸。

清瑜鄧厚剛回到姿生堂,就看到楊得廣在門口。楊得廣見只有他們兄妹,訝異問︰「你嫂子沒跟你們一塊出去?天都要黑了,怎麼不見人?」

清瑜心中一沉︰楊娘子去郭府,去了整整一下午還沒回……

(君子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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