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風雲記 0921進京赴會

作者 ︰ 溫嶺閑人

常寧的日子過得逍遙自在,在基本掌控了市委市府兩套班子的話語權以後,其「甩手掌櫃」的本色暴露更加的徹底。

對此,省委主要領導之間,也達成了某種默契,在提到錦江工作的時候,省委記李瑋青也是以肯定歸多,至于省長陳海林,仿佛錦江市不在他的管轄範圍似的,每每的三緘其口,當成了自己講話的「禁區」。

這種局面,就是在省委付記吳天明調京城以後,也沒有什麼改變。

吳天明是這年的八月底離開西江省的,他的新崗位是水利部黨組記兼付部長,實際主持水利部的全面工作。

用常寧的話說,水利部是個危險部,每年大大小小的自然災害,就是懸在水利部長頭的一顆顆地雷,不知道什麼時候炸了,會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遺臭萬年,他心里偷想,要是把自己調到水利部,還不如回家賣紅薯,打死也不去。

當然,這話只能在心里說說,不能放在嘴邊跑火車,更不能對吳天明說,小老頭也不容易啊。

小老頭挺高興的,精神煥發,滿面紅光,臨走那天,常寧一直陪著他,因為他要去京城參加全國扶貧工作會議,正好同路。

京城的八月,正是一年最熱的時候,一下飛機,熱浪便撲面有來。

來接吳天明和常寧的,還是寧瑞豐的警衛秘余振夫,兩人同乘一車去寧家,因為吳天明有個規矩,每次回京,他總是先去拜見老爺子,然後才回自己的家。

常寧自覺的坐到駕駛座,把後排留給了吳天明和余振夫,多次來過京城了,回家的路他還是記得的。

紅旗轎車在柏油路平穩前往,後排的兩位老,說著一些常寧不大能懂的話,什麼京城的氣候之類的,只有一點常寧明白,他們口中的氣候,一定不是這八月酷署的高溫。

余振夫拍拍駕駛座的椅背,笑著問道︰「小常,你怎麼樣?」

常寧笑著說道︰「余叔叔,京城太熱了,我們錦江涼快著呢,山高皇帝遠,是個逍遙自在的好地方,可惜,我爺爺和您無福消受啊。」

「行,情緒一如既往,看樣子你混得不錯。」余振夫微笑道。

听到這個混字,常寧沒來得及笑,倒先把吳天明給逗樂了。

「老余,你這個混字用得恰如其分,小常這官啊,當得比我自在,我這革命幾十年的老家伙,越活越回去嘍。」

余振夫說道︰「我看也是,老爺子就說過,論當官的境界來說,小常是很高的。」

常寧好奇的問道︰「余叔叔,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哈,老爺子說你是仙人當官,什麼都看得明白,又什麼都不去做。」

「唉,原來是貶義詞啊。」常寧嘆息著。

吳天明笑著說道︰「老余啊,小常只是舉重若輕而已,他參透了當領導的秘訣,只管人不管事,手下有一批能干事的人,成績擺在那里,讓李瑋青和陳海林挑不出什麼毛病來。」

這話不假,錦江市五百三十七人口,農村人口就有四百六十余萬,在眾多的農村人口中,按國家人年均純收入兩百元的貧困線標準,原來有百分之八十以是貧困人口,現在這個數字已降到百分之二十一,繼萬錦縣之一,又有四個縣先摘掉了貧困縣的帽子,以前錦江市九縣兩區,有七個縣的財政要靠國家補貼,現在也降到了三個,至于市財政收支,今年半年有了節余,預計到年底,錦江市可以一舉結束年年靠國家補貼支援的歷史。

成績是貨真價實的,國家扶貧辦和省扶貧辦派出了三十多人的聯合檢查組,還有二十多位記者隨行,花了半個月的時間,對錦江進行了嚴格的驗收,先後走訪八十一個鄉鎮,六百三十三個村的七千兩百四十三家農戶,隨機驗查,合格率為百分之九十九點三。

錦江市通過了檢查,並被評為全國扶貧工作十大先進地市一,名列三甲,錦江市出名了,這也有了讓常寧參加全國扶貧工作會議的資格。

這次全國扶貧工作會議,參加的對象是各省市自治區一把手和各地市一把手,常寧應該是為數不多的幾個二把手中的一個,而且還是國家扶貧辦特別點名指定的,還要在會作專題發言,到時候,會是全體政治局成員出席,這份榮譽,不是僅憑運氣就能得到的。

常寧參加會議的報到地點,正好在京西賓館,這里和寧家住的南苑僅幾分鐘的路程,常寧在京西賓館下了車,先去會務處報到。

賓館的大廳里,幾乎人滿為患,原來,參加此次會議的人,除了各省市自治區一把手和地市一把手,還有各部委負責人、各省主管農業的付省長、各省民政廳廳長、各省扶貧辦的正付主任、部分全國扶貧集進集體和個人代表,如此算來,差不多是個千人規模的的大會了,難怪連遠離人民大會堂的京西賓館,都住滿了前來參加會議的人。

常寧可不想在這里湊熱鬧,毫不客氣的朝人堆擠了進去,周圍都是些半老頭子,對他這個年輕人只有相讓的份,找到掛著「東南區報到處」的牌子,很快就辦妥了報到手續。

以前的開會不比現在,現在是不論會議規格,只要進京,必冠以「某某省代表團」的牌子,人模狗樣的,九十年代那會,象常寧這樣膽子大的,可以獨來獨往,自由活動。

辦完報到手續就開溜,常寧出了京西賓館,就該回家看望老爺子老太太了。

只有老人的家,總是那麼的安靜,警衛陪著常寧到了客廳門口,伸手示意一下後,自己便停在了門外。

偌大的客廳里,只有寧瑞豐和喬含湘兩人,吳天明應該是回去了。

老兩口並肩坐在沙發,一人手拿一拐,看著電視,但常寧知道,他們顯然在等待自己。

常寧看著爺爺和女乃女乃的側影,忽地不禁鼻子一酸,歲月無情,曾經的黨內元老,開國元勛,也避免不了孤獨和寂寞,蒼老的背影,讓人心生無限的慨嘆。

「我回來了。」

常寧喊了一聲,很快的站在兩位老人面前,獻孩童般的笑臉。

寧瑞豐一動不動,臉滿是微笑,看氣色,比次好多了。

「傻小子,你還知道這是你的家啊。」

喬含湘嘮叨一句,伸手在常寧拍了一下,把他拉到了沙發。

常寧坐在老兩口中間,一手一個摟住,嘴忙不迭的討好起來。

「爺爺,女乃女乃,我知道你們想我,我在錦江也是天天想您二老呀,好幾次做夢,我還夢見女乃女乃往我碗里夾紅燒肉呢。」

「呵呵,盡撿好听的說,嗯,又胖了好多,象個大人了。」喬含湘捏了捏常寧的臉腮,笑著說道。

常寧笑道︰「那是,我都三十歲了,早就是大人了。」

「你想吃紅燒肉?」喬含湘問道。

「想,越肥越好。」

「你等著,我讓他們燒去。」

喬含湘站起來,緩緩的離開了客廳。

寧瑞豐含笑看著常寧。

常寧也凝視著寧瑞豐。

不知從何時開始,祖孫倆見面,都會先用目光交流一番,老人是深沉的,常寧也學會了深沉。

「紅燒肉麼,不能太肥了。」

「我小時候太瘦,現在就當彌補了。」

「千金難買老來瘦嘛。」

「那是說您,我又不老。」

「別人都說你人不老,但心老,老到的老。」

「走自己的路,讓別人說去。」

「唔……最近讀了嗎?」

「嘿嘿,哪壺不開提那壺,只讀了一本小冊子。」

「讀懂了嗎?」

「讀了三遍,這是我有生以來讀得最認真的,但是還是沒有完全讀懂。」

「哦,什麼,能引起你小半仙這麼重視?」

「《問題和思考》,您的大作。」

「大作稱不,只是對自己十多年來的思想認識,作了一番自我總結而已,有經驗,也有教訓。」

「您寫得很沉重,心重,筆也重。」

「是嗎……當然,人總是這樣,自我批評總是很沉重的。」

「其實您並沒有錯,您過于的自責了。」

「具體說說。」

「您對國情看得很透徹,您肯定了商品經濟向市場經濟轉變的大方向,您更提出了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只是有一點我不敢苛同。」

「哪一點?」

「您提出以計劃經濟為主,市場經濟調節為輔,我認為,應該把二者調換一下。」

「這麼說,你認為即使以市場經濟為主,政府的干預和調節也是必不可少的嘍。」

「是的,事實如此,國情如此,國內的事大都這樣,管得太多會死,那就不是改革開放,但不管就會亂套,最好的經也會念歪了,少管善管甚至不管才是策,但必須要管。」

「呵呵,我是紙談兵,教條主義多一些,你是實踐者,實用主義多一點,但我們還是有共同點嘛。」

寧瑞豐終于笑了。

常寧挽住寧瑞豐的胳膊,笑嘻嘻的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您的大作我是認真拜讀過了,現在,您也得幫幫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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