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入汀蘭院便瞧見佳人身著單衣靠在涼亭內雙眼無神的呆望著遠方一處,周邊縷縷蒼涼隱現。他想過認真的問問她為何不願意嫁給他?想過問她是否就舍得將自己讓給別的女人?可最後他都沒有勇氣。第一次他的內心不堅定了。多次回想當初自己不顧她的反對而將佳人禁錮在身側是否讓她對自己的心有所更改,他不敢也不能允許那句「不愛了」從佳人嘴中道出。
「靈兒,怎的不回內室。湖邊天寒地凍此刻並不適合觀景。咱們還是先且回屋吧!」伏雲澈也就是‘神武世子’上前將自己的披風蓋在水清靈身上然後小心翼翼的橫抱著佳人柔聲道。
「世子,現下丫頭、嬤嬤們都在。您這般委實不妥,還是放妾身下來。」水清靈微微側了側身子想要掙月兌伏雲澈的懷抱。
「靈兒切勿再推辭,我剛剛議完朝事現下已是萬分疲倦。莫要掙開,好久不曾這般抱著你如今很是想念。難道這麼一點點的要求靈兒也要拒絕嗎?」他望了望在听完他疲倦後便不再動作的可人兒,心下很是欣喜。她到底還是在乎自己的。就在他認為兩人的夫妻感情有所好轉時,隔天發生的一件事讓他們本就不曾靠近的心漸漸遠離以致最後的形同陌路到天人永隔。
第二日清晨汀蘭院內
伏雲澈輕柔的扶著因昨日下面人的輕慢而身染風寒的水清靈緩步行至桌前入座。「靈兒。來,這是剛剛從廚房那邊端來的小米粥。快快趁熱喝了它,剛服完藥應是用些清淡點的好。」他盛完清粥,將幾樣清淡的小菜移至兩人跟前並細心的緊了緊懷中的可人兒,微微吹了吹勺中的熱湯再耐心的哄著那本就食欲不振的病美人。水清靈望著對方那殷切的目光,也不忍再拂了他的好意。就勉強的張了張小嘴將那移至唇邊的小米粥含在嘴里強行咽了咽。正當伏雲澈再想詢問她是否要添些小菜時,水清靈搖了搖頭將視線放到了院落中已站立良久的鄺飛燕也就是鄺尚書的獨女、‘神武世子’的側妃。伏雲澈此刻也看到了鄺飛燕,只是淡淡的瞟了那人一眼然後不耐道︰「你又來作甚?本世子不是告訴過你無要事不可擅自闖入汀蘭院內嗎?如今你竟敢違背本世子的命令,你可想好後果了嗎?」
鄺飛燕低下頭以避免被伏雲澈看到自己那早已經因嫉妒而扭曲的精致面孔,詳裝畏怯的側身行禮,然後喏喏道︰「賤妾實屬是有難言之隱,還望世子容稟。」說著狀似請求伏雲澈回應的殷殷望著他。直至伏雲澈在慢條斯理的將最後一勺清粥喂給懷中的水清靈並用絲巾輕柔的擦了擦她的嘴角後,他才將視線轉到鄺飛燕身上。然後伏雲澈淡淡道︰「既然你都說是另有隱情了,那且就說與本世子听听。也好讓本世子知道今日該不該輕恕了你。」鄺飛燕听聞自是絕不放過到手的機會,就更是卑謙道︰「是賤妾的不對,賤妾本不該打擾世子妃的清淨。可賤妾昨夜在室內無意間暈了過去,幾經波折下賤妾的貼身婢女請了大夫前來問診。據告知賤妾已有旬月身孕,賤妾無法,思量再三就前往世子妃的院落相擾以告知世子喜訊。賤妾並無逾越之心還望世子寬恕。」
听著鄺飛燕娓娓道來。伏雲澈的眼中並無多大起伏,只是水清靈就不那麼的淡定了。她顫了顫身子,將心中的傷痛和苦澀隱去。強自支起那縴細的雙臂讓自己盡量能夠遠離伏雲澈,她不想親近他,離得更近就听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了。她恐懼,怕自己心死了就連放手也很艱難。她無力,在知道自己丈夫擁有其他女人的時候自己再也不能夠端莊大方、徑自沒心沒肺的微笑了。她很累,自己丟棄原本的一切強行偽裝了這麼久原來仍不能夠留下他。伏雲澈也發現懷中人兒的異樣,他張了張嘴開口想要說些什麼好讓她放寬心。可出于本能的他並沒有將真相告知于她。只因他曾經發過重誓︰他將會在親自手刃那昏庸無道、嗜血殘忍的惡賊,然後自己替代他的位置。他的血海深仇不容他任性而為。伏雲澈滿懷希望的認為將來自己冊立可人兒為後,告知她事情真相、與她共攬大好河山、為她廢除後宮,定會彌補自己讓可人兒傷心的過錯。可惜他既沒有猜中這個故事的開頭也不能夠預知到它的結尾。
當他親自手刃仇敵之時並未體會到想象中的快感,他丟下了自己設想良久的登基大典,只因為他的皇後不見了。他只知自那日後可人兒就不曾踏出過汀蘭院,他想既然兩人的心從未靠近過那麼給雙方一段時間靜下心來思量再三也不是不可。可他未料到的是,在認為自己能夠敞開心扉、放下一切時。他的可人兒竟然留書出走了,什麼‘從此以後各不相干’、什麼‘王上已有妻兒,草民不敢高攀’、什麼‘不必再尋’、什麼‘草民從不曾傾慕與王上’。
「該死的!」伏雲澈低咒,可也不知他的那句指的是他的靈兒還是自己或是命運的捉弄。他不分晝夜的趕回到水清靈的家鄉,這里有兩人幼年時的美好回憶。有一個小男孩外出不慎受傷被一個善良的小女孩所救,而她不知道的是當時的小男孩其實是被仇敵追殺,是她給了小男孩的第二次生命;也有小女孩因無人照料,所以當肌膚蠟黃、其貌不揚的她被別的小伙伴欺負而小男孩兒帶傷前去救助時,小男孩不知道的是這時候小女孩就已喜歡上了他;還有只因夫子的一句「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小男孩便將自己手里那做了不知道多少次的花環戴在了仍屬懵懂的小女孩頭上,那時的他不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知道在自己把親手做的禮物帶到自己最最親近的小伙伴頭上時,他心里暖暖的、甜甜的。那時的她也不懂平日里本就溫柔的哥哥為什麼在那天給自己帶花環,還親了親自己的臉頰,她只知道若是時間停留在這一刻那該有多好;更有離別時,男孩親手將小女孩交到看著他們長大的夫子手上,小女孩兒那撕心裂肺的呼喊令平日里嚴謹肅穆的夫子那眼里都包了一泡淚。直到小男孩哽咽著與小女孩約定將來自己定會前往此地迎娶她,並給她這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時。小女孩才勉強咽下哭聲似懂非懂的咳了咳嗓子答了句,‘哥哥的意思就是將來會接靈兒會永遠不離開靈兒,是嗎?’看到小男孩肯定的點點頭,她才上前握著小男孩的手將自己的小指鉤在了她哥哥的小指上。一瞬間最最唯美的一刻出現了︰柳絮在兩人的四周飄飛,那個頭扎簡單羊角辮的小女孩兒用稚女敕的嗓音一遍遍說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與變。騙人哥哥就是小狗’對面那個英俊穩重的少年用寵溺的眼光看著小女孩兒此般也放段陪小女孩堅定誓言,只听那溫潤的聲音和著小女孩的‘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騙人哥哥就是小狗’。可他們都沒有發現的是夫子在听聞少年的那句‘給靈兒世界上最好的東西’時,那本就蒼老的面孔更加斑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