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趙乘雲就趕去了春山公園,他遠遠的就望見蘇柄堂已經先一步到約定的地方,正急的團團轉。他笑了笑,走過去打了招呼,閑談了幾句,就開始教他一套健身的拳術。
不愧是大書法家,腦子就是比尋常人好使,他才教了兩遍,蘇柄堂就已經將整套拳術的招式和要點全部記住了。
第二日,趙乘雲又去公園指導了他一遍,並和他說了回家的事。蘇柄堂問他電話號碼,說遇到疑問時,也方便咨詢。他說,你寶貝女兒那兒有,向她要吧。蘇柄堂愕然,妻子前夜就追問了女兒和他究竟是什麼關系,女兒道出實情……沒想到這小子如此鬼精,這麼快就和女兒交換了手機號碼。蘇柄堂自然又是對他一番嚴重警告了。
原來,那晚他與蘇韞凝告別時,厚著臉皮向小美人索要了手機號碼,同時又紅著臉把隔壁鄰居劉女乃女乃家的座機號碼留給了她。
這兩天他一直想著等上大學了,如何賺些外快買個手機的事。不是出于面子的考慮,而是真的需要。以前嘛,一門心思讀書,朋友不多,電話來往也少,有沒有也無所謂,給家里打電話也都是去電話亭。
家里的錢基本上都供他上學了,現在自己考上了大學,這一大筆學費估計都要去親戚那里東拼西湊,哪還有多余錢給他買手機?所以還得自己想辦法。
第三日,趙乘雲回到離別了半年之久的家鄉。
在距離景陽市約一百公里的一個深山里,有一個村子,名叫「望月村」。這是一個幾乎遠離所有城鎮的小村莊。村里住著幾十來戶人家,祖祖輩輩都隱居在這里。
村莊的周圍全是山,高低錯落、層層疊疊的山脈,將這個小村莊夾在縫隙間,唯有一條彎彎曲曲的小石板路,延伸到山外的世界。
封閉、孤獨,像是被遺棄于荒野的嬰兒,鮮有人問津。這里雖與外面的世界隔絕,但並不死寂,相反這恰是個世外桃源︰山高水長,天低雲清,鳥兒雲翔,魚兒群涌,……
附近的山雖多的數不勝數,但最漂亮、最神秘的莫過于「仙月山」了。仙月山內有一座山峰,名叫「月峰」。千百年來,它遠遠地矗立在那,高聳雲霄。村民不知道她究竟有多高,因為從來沒人登上它。
別說登上山峰,就是想找到它都非常困難。因為這仙月山是實實在在的原始森林。山里樹高林密、野草瘋長,四季常青,不見天日,踏入的人一不小心就會迷失方向;加之虎豹狼群出沒其間,根本無人敢入山的深處,最多也就在山的外圍種些莊稼,或是打點小獵物。
……
村莊幾十年、乃至幾百年來一向平平淡淡,但今年可發生了件大事情。瞧!今兒個村里頭熱熱鬧鬧的,鑼鼓喧天,張燈結彩,爆竹聲響個沒停,……
那究竟有什麼喜事呢?
原來,趙家的小雲兒考上了全國數一數二的重點名校——江京大學!
我的老祖宗,這可了不得。多少年了,不論是元清蠻子,還是漢唐宋明時期,村里壓根就沒出過一個秀才,更甭說舉人、官兒了;就是從民國、從**解放全中國到今兒都快一百年了,別說考大學,就是去城里讀個三、四等的技校都從沒有過的事兒。
這麼大的喜事,就像村里哪些老一輩說的,老祖宗顯靈了。能不轟轟烈烈地慶祝下麼?于是,村民們都到趙家來湊熱鬧了,七嘴八舌的攪合成一團。
「喲,小雲兒真有出息嚄!……」家住村頭的萬大媽最先得知消息,第一個跑到了趙家,嚷嚷起來。
「可不是——,小雲兒可給咱望月村長臉啦!以後看誰還敢說咱們村沒大學生……」
「多聰明的孩子呀,要是我家蛋蛋也有他這麼機靈,就算讓我給老祖宗磕一千個響頭我也願意……」
村民們嘴里的小雲兒,全名叫趙乘雲,龍年生的,今年十九虛歲,是趙家的獨生子。
說到趙家,就有很多話題了。比如說,望月村里的人家都姓張,只有他們家姓趙。所以鄉親們斷定,這戶人家的祖籍肯定不在這里。但他們是何時、何地搬進來的?卻是不得而知。隨著年代的流逝,甚至連趙家人也說不清自己究竟來自何處。
又比如,趙家最近的四代,——甚至更多代,只是時間久了,人們不記得而已——每一代都是單傳,詭異的是每一代還都是男嬰。第一代家主趙飛羽,是村里的活神仙,療傷治病,無所不能;他銷聲匿跡二十年,大家都說他升仙了。第二代家主趙華與第三代家主趙普,卻都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沒習得一點兒老頭子的本事。輪到第四代,也就是趙乘雲;他從小就乖巧伶俐,善言好動,就像一只能在空中邊飛行邊歌唱的雲雀,且他名字又有一個「雲」字,于是,村民們給他一個小名,叫「小雲兒」。
還有更詭異的事呢,趙家的嬰兒誕生時,不論白天還是黑夜,不論天朗氣清還是yin雨霏霏,天空都會進入短暫的黑暗,並伴隨著狂風驟雨,雷電交加……
據老一輩的人說,趙老爺子(趙飛羽)出生時,久旱的大地,突降甘霖,霰雪紛飛,白如鵝羽,大雪連著三天三夜,故而取名「飛羽」。這事都過了九十余年了,在場人早已不在人世。
令村民們印象最深刻的,當然是小雲兒出生的那次了。當時正值中午,頭頂上烈陽高照、白雲飄蕩,天氣好得夢寐以求。
然而,就在小雲兒呱呱墜地的那一刻,天地瞬間就變了臉。狂風吹得屋頂的瓦片嘩啦啦地響,水桶粗的大樹都折彎了腰,家禽們更是驚嚇得縮著頭躲進了牆角……
這種每二十年一遇的奇觀,村民們已期盼多時了。可是,這回似乎比以往更加壯觀了。轟隆隆的雷聲震得人們耳朵發麻,耀眼的閃電令整個天地在白天與黑夜間交替著。人們抬頭往上望去,隱約見村莊的上空有盤旋著一條巨龍,「嗚嗚」的叫聲,宛如龍吟……
村民們皆跪在地上,雙手合十,緊閉雙眼,嘴里默念著什麼。他們在虔誠祈禱,祈求龍王開恩,賜予他們風調雨順,事事平安。
在他們心中,龍是吉祥與尊貴的象征。而龍王似乎也听到了他們的心聲,每逢此事之後,至少在三年之內,村里的莊稼都長得極其的茂盛,林子里的獵物也出奇的多。這一系列的征兆,在村民們看來,趙家定要出貴人了!
其實,村子里一直就流傳著關于龍的傳說。當然,他們心中的龍並不是神話傳說中居住在深海龍宮的龍王,更不是帝王自喻之龍,而是實實在在的,有鱗有角的活龍。
據祖輩們說,很多年前,有個村民誤闖入月峰,暮色降臨了,他仍找不到回家的路,但他並未恐慌,老人們常說︰「如果你分辨不出南北,那麼就跟著河流走吧。」
村民沿著溪流而下,猛然間見一條大蛇立在溪間暢飲溪水。他大吃一驚,正欲走開,那大蛇卻猛地轉頭,馬面蛇身,鹿角長須,遍體金鱗,張牙舞爪,嚇得他立即暈了過去。等他醒來時,人已躺在村口,然之前所見仍歷歷在目。
這樣的「流言」可不少,更有甚者,說什麼看見有飛龍吐氣,蛟龍吸水等。總之,這一系列傳說,雖分不清真假,但村民都極其迷信。
望月村的村民,還崇信佛教。
多年前有一個和尚雲游到此,當他抬頭望了一眼直插雲霄的仙月峰時,頓時驚嘆不已,過路的村民不解,問他為何這般大驚下怪,和尚說,這仙月峰上有一條龍脈,有帝王之氣,將來定出貴人。好話人人愛听,這句話不到一天的功夫,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後來,在和尚的勸說下,村民在山腳修建一個小寺廟,擺了幾尊佛像。和尚也就這廟里住了下來,平時點燈上香,給村民解解簽,閑事還能在院子里種點菜,小日子過得滋潤,于是愈見肥胖,肚子跟個大冬瓜似的,村里的孩子都取笑他,給他取了個外號——「彌勒佛」。
望月村的村民,不論男女,似乎都很戀家。們喜歡自我陶醉在這片封閉的空間里,不願意背井離鄉去遙遠的地方打工賺錢,即便日子過得清苦,也樂在其中。村里每家每戶雖有不少土地,但栽種的作物除了自足之外,挑出去賣的錢也只夠補償家用。
村民的男人都酷愛打獵,除了播種、收割糧食的那幾個月,他們大部分時間都在林子里度過,雖辛苦,卻樂此不疲,似乎打獵才是他們的主業。不過,也確實如此,山區稻田多是梯田,灌溉、施肥、收割等都麻煩的要命,還賺不了幾個錢,一年下來,他們靠賣獵物的肉和毛皮賺得錢倒還更為可觀……
吃完午飯,和父親聊了一陣山里的事,又乖乖地聆听了母親一番苦口婆心的嘮叨,便挎上她特地準備的一個麻袋(里面裝了許多干糧,還有一些換洗的衣物),匆匆忙忙奔後山而去。
「慢點兒走,別摔著了……」「天氣轉涼了,注意多穿些衣服……」身後傳來趙母的叮囑。
「知——道——啦!」空氣中回響著趙乘雲的聲音,而人早已消失在樹林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