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康感覺自己被愚弄了。
那個女人實在太可惡了,故意扮作農婦在他眼前轉悠,讓他以為自己喜歡上了一個有夫之婦,糾結于世俗禮法,認認真真地煩惱了那麼多日子。
每天夜里做那種難以啟齒的夢,不得不瞞著沈瀚之出來找大夫。剛才還做出那種丟臉之極的舉動,跑去勒令一個不相干的男人寫休書。
這一切都是她害的!
滿腔的燥郁和羞憤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猛地頓住腳步,「洗墨,牽馬來!」
洗墨氣喘吁吁地趕上來,「主子,你這是要去……」
「找那個女人算賬!」鳳康拋下一句話,翻身上馬,一路疾馳而去。
「算賬?」洗墨呆了一呆,隨即搖頭苦笑,直接說想去見人家不就完了嗎?沈公子說得一點兒也不差,他這主子在感情上果真就是個蹣跚學步的幼童。
他搖頭嘆息的工夫,就見那位已經跑出老遠了。趕忙爬上馬背,奮起直追,「主子,等等我!」
葉知秋剛拿起掃帚,就被牛嬸一把搶了過去,「掃院子是吧?我來我來,大佷女兒你歇著。」
葉知秋笑了笑,轉身去拎水桶。牛嬸趕忙扔掉掃帚跑過來,「挑水是吧?我來我來,大佷女兒你這小細胳膊小細腿兒的,哪兒干得了這麼重的活兒啊?」
葉知秋無奈,只好又去拿掃帚。
「哎喲,我來我來。」牛嬸一手提著水桶,另一手把掃帚摟過去。
葉知秋被她搞得哭笑不得,「牛嬸,你到底是想掃院子,還是想提水啊?」
牛嬸也意識到自己殷勤過頭了,看起來更像是搗亂幫倒忙的,訕訕地笑著,「我先掃院子,再去挑水。」
葉知秋實在沒心情再跟她玩捉迷藏了,便正了神色道︰「牛嬸,你有話就直說吧。」
自從推掉了阿福的親事,牛嬸就天天往這兒跑。里里外外地跟在她**後面,輕活重活搶著干,逮住機會就打听她賺了多少錢,拐彎抹角地哭窮倒苦水。
她本不打算捅破這層窗戶紙,免得阿福和老牛叔面子上不好看。可不管她怎麼遠著淡著,這個牛嬸都沒有知恥而退的覺悟,反而越黏越緊了。
看來不把話挑明,她這耳根子就別想清淨了。
牛嬸眼神游移著,「我沒啥話要說,就是心里感激你,想幫你干點子活兒……」
「牛嬸,你的心意我領了。不過我們家沒那麼多活兒讓你幫著干,你要是沒話說就回去吧。」葉知秋不客氣地下了逐客令。
牛嬸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了,不走尷尬,想走又不甘心。那話已經在肚子里存了好幾天,再不吐出來,怕是要憋出毛病了。
猶豫半晌,還是涎著臉開了口,「大佷女兒,你也知道,今年年景兒不好,沒啥收成。你老牛叔和多祿多壽去掏水洞,也沒得著多少水貨。那兩斤小黃魚兒,還是人家豆粒兒爹好心勻給我們的,我們沒舍得吃,這不都給你拿來了嗎?」
葉知秋故意曲解,「牛嬸是想讓我把魚還給你?」
「哎喲,大佷女兒,你這是說的啥話啊?」牛嬸急急地澄清,「送出去的東西哪有要回來的?你這不是打我臉呢嗎?我可不是那個意思……」
葉知秋好整以暇地望著她,「那牛嬸是什麼意思?」
牛嬸被她盯得心里發虛,不敢去看她那雙黑湛湛盈著笑意的眼楮,說話愈發吞吞吐吐了,「你看這眼瞅就要過年了,家里要啥沒啥。多祿媳婦兒這幾天老是干嘔,不想進食,十有八、九是懷上了。
大人能有口吃的活命就成,那小的不成啊。要是在娘胎里虧著了,萬一生出來缺了這少了那的,壞了老牛家的香火,祖宗可是要怪罪的。
你老牛叔和阿福回去總夸你,說你是個有本事能掙大錢的。我就尋思著,在家閑著也是閑著,過來幫你搭把手也好。
我腦子不如阿福靈光,可力氣比她大,手腳也比她麻利。我也不指望跟她一樣得著銀錠子,能掙幾個銅板淘換幾個雞蛋,給多祿媳婦兒補補身子就行。」
「牛嬸,我這兒沒你能干的活兒。」葉知秋毫不留情地斷了她的念想,「家務事我自己能做,買賣上的事有阿福幫我就夠了,我沒打算雇人。」
牛嬸沒想到她拒絕得這麼干脆,表情僵了又僵,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
葉知秋不想跟她撕破臉,緩和了語氣道︰「牛嬸,我現在只是做個小買賣養家糊口,沒那麼多閑錢雇人。如果日後我買賣做大了,需要別人幫忙,我一定第一個去找你!」
牛嬸雖然氣她不講情面,可也不想得罪她斷了財路。有個台階,便順著下來了,「那行,到時候你可千萬別忘了你嬸子我!」
「忘不了。」葉知秋笑著敷衍她。
牛嬸得了個畫餅,心里多少平衡了一些,卻沒有要走的意思。東拉西扯了幾句,又繞了回來,「大佷女兒,阿福到底跟你這兒存了多少銀子?」
「你回去問阿福吧。」葉知秋頭也不抬地掃著院子。
牛嬸厚著臉皮往前湊,「我問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那臭丫頭咬死了只有一兩半。大佷女兒,你就跟我交個實底兒唄。」
葉知秋蹙了一下眉頭,沒有搭腔,轉個身繼續掃。
牛嬸鍥而不舍地跟過來,「大佷女兒,應該不止一兩半吧?你能不能先給我支幾兩出來……」
「娘,你干啥呢?」阿福從外面進來,看到她糾纏葉知秋,氣得臉都紅了。 ,幾步跑過來,拉了她就走,「我就說上個茅廁咋老不回來?一不留神你又跑這兒來胡攪蠻纏了。走,跟我回家!」
牛嬸掙扎著,「你拉我干啥?我話還沒說完呢……」
阿福死死拽著她的胳膊,「有話回家說。」
見那娘倆拉拉扯扯地出了門,葉知秋感覺又好氣又好笑。今天總算見識什麼叫蹬鼻子上臉了,都說窮鄉僻壤出刁民,依她看,應該改成「窮鄉僻壤多奇葩」才對。
她在這邊唏噓著,那邊的母女兩個剛出成家大門沒多遠,便吵起來了。
「阿福,你說,你到底在她那兒存了多少銀子?」牛嬸沒能從葉知秋口中得到準話兒,便扭著阿福當街逼問起來。
阿福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她,「我跟你說了一兩半,你咋听不懂人話呢?」
「你蒙誰呢?」牛嬸嗤笑了一聲,「你要是只存了那麼點兒,她能一下子拿出五兩來給老胡家?也不知道她拿什麼鬼話哄騙了你,讓你丫頭迷了心,寧肯讓家里受窮,也要銀子擱她那兒了……」
「娘!」阿福怒了,「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人家知秋姐姐是拿了自己的銀子幫我,你……」
話說到一半兒,戛然而止,目光直愣愣地盯著村口。
牛嬸沒有發現她的異樣,掄起巴掌就打,「敢說你娘沒良心?你娘要是沒良心,能把你吃里扒外的死丫頭養這麼大?」
阿福下意識地躲閃著,眼楮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那一前一後疾馳而來的兩匹馬。待看清馬上的人,心里暗暗叫了一聲「不好」,也顧不得跟牛嬸周旋。
「娘,你先回家。」她推了牛嬸一把,轉身就往成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