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夕陽收起了它最後的微笑,暮靄輕輕地飄落下來,夜濃黑地翅膀溫柔地覆蓋著大地,一切都靜悄悄的。
「 啷! 啷!」啤酒鋁罐子與水泥地面的撞擊聲打破了這難得的靜謐。
郊區邊的廢棄天橋上,兩條壯碩的黑影肩並肩隨意坐著,旁邊散落著許多喝完的啤酒罐和吃剩的雞骨頭。
「呼∼」涼爽的晚風吹來,沈風滿足地長吁一口氣,手摩挲著胸口的一顆玉珠隨意道︰「兄弟們最近還都喘著氣不?」
旁邊的黑影原本愜意的臉上微微一僵,但立馬掩飾打了個哈哈道︰「都好都好,大家都念叨著風哥你呢,哈哈。」
「說實話!」沈風的聲音嚴肅了許多,月光下露出一張略顯稚女敕的臉龐,眉頭微皺,如水的目光中卻透露出不符合年齡的滄桑。
「真……真沒什麼事。」孫煒連連搖頭,但大塊頭的他,滿臉的橫肉顯然不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
「嗯?」沈風提高了聲音,轉過頭盯著眼前的人不再言語,目光注視下,周圍的空氣似乎都凝固了,壓力倍增。
大概過了十幾秒,孫煒受不了了。
「得得,您是老大,我招我招。」孫煒頓了頓,從口袋掏出煙遞給沈風一支,自己也點了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道︰「自從您走了之後,社團群龍無首,一天不如一天。周圍都是那些大家族的地盤,我們本來就是在夾縫中求生存,現在沒了您這龍頭,更難了。」
「繼續!講重點!」沈風彈了彈煙灰,眯了眯眼楮道。
「生活難了,兄弟們和那些家族間的沖突也多了,死傷……死傷難免。」說著說著,孫煒這個身高超過一米八的大漢忍不住哽咽了起來,雙手捂著臉,燃著的煙頭蹭在臉上也不在意。
「傷亡?誰?老三還是老ど?」沈風跳了起來,不敢相信地吼問道,狂暴的殺氣冰冷了周圍的空氣,盡管是夏天,孫煒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風信社團是由沈風和三位生死兄弟一手創立的,包括眼前的老二孫煒,還有兩人分別是老三陳凱和老四陸子皓。當初大家都知道,干這行隨時都可能橫尸街頭、曝尸荒野。知道歸知道,接受肯定接受不了。
「是老三,凱子他……他離開了,永遠,唔唔∼」話沒說完,整個人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三弟……凱子。」沈風口中喃喃道,涼風一吹,似乎想到了什麼,慢慢冷靜了下來。
沈風走過去拍了拍孫煒的肩膀道︰「老二,當初我們四個,結拜時,說過什麼?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孫煒紅著一雙牛眼,抬起頭望著沈風,不明白他說這個干嘛。
「我們總是有難同當,可是卻還沒來得及享福,其他社員我管不了,但是我們四個兄弟……竟然……」沈風紅著眼楮,攥著拳頭道,「老三他怎麼能就這樣走了?」
孫煒沉默,只是大口大口吸著煙。沈風抬頭望著虛幻的夜空和漫天的繁星,不語。
想了許久之後,沈風似乎做出了決定。
「煒子,你們也收手吧,就像我這樣。我們還都年輕,準確的說都還年幼,經歷了這麼多,難道還看不透麼?我們可以有更好的生活。」沈風道,「難道想一輩子腥風血雨?這次失去了老三,我不想看到你們一個個離開。」
「風哥?」孫煒驚訝的看著沈風,隨後站起身顫抖著手,一臉難以置信指著沈風怒道︰「像你?混了這麼些年黑社會卻好運氣被一個家庭收養?然後做一個乖兒子,上學、工作?那老三怎麼辦?他的仇就這樣算了?你還是當初那個豪氣雲天的老大麼?」
被孫煒質疑,沈風也不解釋,嘆了口氣道︰「我們四個結拜之時都只有八歲,這個年紀其他小孩在干嘛?尿床撒嬌玩泥巴?」
「我們他媽已經在混社會了!現在你我也才十來歲,但是再看看你我,有誰會信我們還是未成年?堂堂風信社團的團長、四大金剛都還是群毛頭小子!」
「孫煒,冷靜點吧。你放眼看看,干我們這行的,有多少能夠善終的?老三的死已經敲響了警鐘,听我一句勸,你回去後帶著老ど退團,找個好人家好好生活吧。」
看著孫煒還想說點什麼,沈風瞋目道︰「怎麼,想報仇?人家是一個家族,你怎麼報仇?你有這個能力滅人家一族麼?去了只會白白丟了性命,難道你要看著老ど、我、還有社員的一干兄弟都躺在你面前你才覺得值嗎?」
孫煒被沈風連續的發問給問瞢了,只下意識地問道︰「那就這麼算了?」
「傻兄弟,那你還想怎麼樣?不要多說了,如果你還認我這個大哥,就按我說的做。」沈風正色道。
……
許久之後,看著孫煒離去的背影。
「算了?嘿嘿,殺我兄弟者必殺之!」沈風攥著胸口的玉珠,咧了咧嘴冷笑道。
如果此刻孫煒看到沈風這個表情,就知道有人要倒霉。
沈風將手中的煙蒂頭隨手扔掉,輕聲道︰「丁家……哼哼,一個三流的家族,竟敢殺了老三。血債唯有血償!老二老四,有些事情就讓我這個做哥哥的來承擔吧。」
「桀桀桀……」幽靜的黑夜上空回響著沈風血腥的笑容,讓人毛骨悚然。
……
「嗯,不錯,哈哈哈,不愧是我兒子,這次又是年級第一名。風兒,想要什麼獎勵盡管說。」沈堂看著鮮紅的成績單,笑開了嘴。旁邊乖乖站著的赫然是沈風,此刻的沈風一臉陽光,略微羞澀的笑容很難讓人聯想到他是曾經的一方黑社會老大。
沈風是個孤兒,從記事起就生活在一家孤兒院。和許多孤兒一樣,沈風對自己的身世同樣好奇,問院長,院長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告訴沈風,他是自己出現在孤兒院門口的,當時只有脖子上掛著顆玉珠,由于沒線索,孤兒院只好收下了沈風。
說來奇怪,當別的孩子還只知道嬉戲打鬧的時候,沈風卻很早就懂事了,他的成熟遠超同齡人。他不甘就這麼一直生活在孤兒院。于是在他8歲的時候溜出了孤兒院,發誓要找出自己的家人。
一個8歲的小孩子,流浪社會,各種心酸嫌棄可想而知,而每當有事的時候,沈風總會習慣性地握住玉珠,他相信這顆陪伴他成長的珠子可以帶給他希望,不僅僅是眼前的還有自己的歸屬。
同樣,沈風的適應能力,隱忍順滑,為人處事更加不可思議。就在那個時候結識了同為孤兒的孫煒、陳凱還有陸子皓,三個人一路相互扶持,建立了風信社團,而這個由四個小屁孩創辦的社團卻不可思議地不斷壯大,最後雄霸一方地下世界。
社會的洗禮,生活的磨礪讓沈風比同齡人成熟健壯的多。當時12歲的沈風身高將近一米七,再加上一番衣著打扮下來,光看表面沒有人會知道他才是個12歲的小女圭女圭。
遺憾的是,沈風卻絲毫沒有找到關于自己身世的線索。幾年在社會的模爬滾打讓沈風感覺到深深的疲憊。于是沈風離開了自己呆了12年的城市,來到了現在居住的城市——錦江市。
在這個新的城市,他加入到了一個新的家庭中,也就是現在他的家,他深深眷戀和想要守護的家。換句話說,沈風被一家好心人收養了。家的溫暖讓沈風欣喜萬分,這種有家的感覺是沈風一直渴望卻從未有過的。
沈風的名字是誰取得已經無從知曉,反正從他記事起就知道自己叫沈風。很巧的是和現在的父親沈堂同姓,家里還有母親劉萍,妹妹沈玉。
沈玉是沈堂和劉萍的親女兒,而在這個家里面和沈風最親的也是這個沈玉了。沈風十分喜愛這個妹妹,他曾經發過誓,要永遠愛護這個來之不易的家和這個妹妹。
在父親的幫助下,沈風和正常小孩一樣開始上學,生活也慢慢走上了正軌,而之前的經歷,沈風也徹底地埋藏在了心底。
遠超同齡人的成熟讓沈風同樣更懂得珍惜,優異的學習成績,優秀的個人品質,讓沈風成為了老師同學眼中的新星,家人心中的驕傲,沈風很享受這個過程。在這樣的環境下,不知不覺,幾年就過去了,現在的沈風已經成長為16歲的中學生,而尋找親人的念頭雖然不再像一開始那麼強烈,但在他心里始終佔著一大塊。
「是是是,虎父無犬子,就你兒子厲害,行了吧。還不快來吃飯!」旁邊一道忙碌的身影,瞪了沈堂一眼,解下圍裙瞋怪道。看向沈風的目光中卻充滿了慈愛,她正是沈風的養母,劉萍。
「本來嘛,哥哥最厲害啦,人也最好啦。啊嗚。」一道倩影飛奔過來,一下子躍到沈風身上,兩條細細的羊角辮左右搖擺,甚是可愛,小人兒直接掛在沈風脖子上面撒嬌道。
「哎喲,玉兒,大哥吃不消了,快下來,脖子要斷了。」沈風鬼叫道,以沈風的身板就算在沈玉冷不丁的偷襲之下,也不會如此不堪的,但……他喜歡這樣順著妹妹。
果不其然,听見沈風求饒,沈玉松開手,皺了皺可愛的小鼻子道,朝沈風做了個鬼臉,開心的笑了。
「萍兒,我兒子本來就厲害,這是毋庸置疑的,誰讓他隨我呢,哈哈哈。」沈堂開心大笑。
「吃飯還堵不住你的嘴。」听見沈堂喊自己萍兒,雖然十幾年的夫妻了,但劉萍還是覺得心里蜜蜜的。
「哼,偏心!老爸眼中就只有你兒子厲害,你女兒也很厲害的。」沈玉撅著嘴不滿地嚷嚷道。
在大家戲謔的眼神中,沈玉慢慢低下頭,倆根食指在胸前互相點著,嚅囁道︰「就比哥哥差了那麼一丟丟嘛。文字首發。」
看著沈玉可愛的模樣,全家人哄堂大笑,「討厭,你們就知道欺負人家小女孩。」沈玉不干了。
「好啦好啦,玉兒最漂亮最听話啦,哥哥比不上你咯。」沈風一邊說一邊夾了塊沈玉最愛吃的雞翅給她。畢竟是小孩子,沈玉立馬忘了剛剛的事情,專心對付起碗里的美食,一邊吃一邊嘀咕著︰「還是哥哥好,嗯……好吃好吃。」
一家人溫馨地吃完晚飯後,沈風單獨找到沈堂︰「爸,這個暑假我想獨自出去旅旅游,長長見識。」
「嗯,年輕人是該出去走走,你學習那麼刻苦,也該放松放松,這事我支持。」沈堂滿口同意了,「你做事我一直放心,但我還是要提醒,出門在外,小心點。」
「知道啦,我最英明神武的老爸,哈哈。」
「臭小子……」
回到房間後,沈風坐在床頭,剛剛的陽光少年不見了,此刻的他一臉陰翳。
「爸媽,小妹,這次真是對不起,欺騙了你們。」沈風默默思量,這次去復仇可以說是十死無生,不然他也不會把孫煒和陸子皓打發走。而讓沈風最放心不下的唯有此刻的沈堂一家人。至于自己的身世,不知道為什麼,被拋出了腦後。
哎,離開之前,還是去見見那怪老頭子最後一面吧,畢竟傳了我這一身本事,沈風習慣性地模了模胸口的玉珠,做出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