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淳于瓊不是久負盛名之人,可也絕不是默默無聞之輩。
用一個惡俗的說法來解析,當郝昭還在家里學習兵法的時候,淳于瓊已經是天子手下的一名不可小覷的校尉。
西園八校尉,可以稱得上是皇帝欽點的大官,在當時的地位,甚至比虎賁、羽林的將領還要高,也就是在那時,虎賁中郎將袁術,對擔任西園八校尉之一的袁紹暗生嫉妒。
退一萬步講,淳于瓊比不上如今的高肅、曹操、袁紹,但也不至于連听都沒听過,還問八校尉里有沒有他!
郝昭光明正大地輕視淳于瓊,這絕對是淳于瓊難以接受的。
「郝昭小兒,我必將你挫骨揚灰,讓你永生難忘本將軍的大名!」
淳于瓊胸中怒意盎然,張郃的勸告還未說出口,淳于瓊便大手一揮,大聲吼道︰「攻城!」
城外既有陷馬坑,又有拒馬槍,還有阻擋大軍的堅實壁壘,冀州的騎兵毫無用武之地,畢竟這是在谷中,而不是平原,沒有開闊的戰場,騎兵的發揮就會處處受制。
沖鋒在前頭的部隊扛著長梯向壺關沖去,他們要先將長梯搭在陷馬坑上,而後再移開拒馬槍,最後還要用攻城車撞開堅壁,三道防線的後面,才是壺關的兩道關門。
張郃欲言又止,敵軍這是在故意激怒淳于瓊。
現在淳于瓊表情變幻,又怒又氣。
顯然,敵軍的目的達到了。
張郃想勸他,可想到即便是話說出口也無濟于事,索性也就不自找壁踫。
先頭部隊距離陷馬坑還有五十步,呼呼喝喝的喊聲此起彼伏。
打仗,講究士氣,先聲奪人者,往往能壓住敵人。
三十步,二十步,十步……
立于城關之上的郝昭猛地一揮手,城關內外共十余座塔樓上,比肩接踵地出現了弓箭手、連弩手,他們個個上弦搭箭,俯射洶涌而來的敵軍。
「放!」
郝昭身邊的夏侯蘭隨即命士卒揮舞令旗。
霎時間,壺關的城樓上爆射出鋪天蓋地的箭矢,飛箭如蝗,斜射而下。
張郃不忍地閉上了眼楮。
尸體,他見得多。
鮮血,他也已麻木。
可如今硬沖這壺關,簡直是讓將士們去送死!
並州軍隊居高臨下,弓箭手、連弩手、投石車,都能發揮出比平常高出至少兩成的威力。
淳于瓊和張郃的軍隊里也有弓箭手,但是射程與威力都難以給守城的守軍造成大殺傷。
箭雨遮天,前赴後繼的袁軍倒在陷馬坑前,也有不少是死在了陷馬坑之中,他們想要用長梯搭起道路,沒有取得絲毫進展,卻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鏖戰了將近半個時辰,袁軍才勉強通過陷馬坑、搬開拒馬槍,在這期間,已經不知有多少人殞命其中。
攻城車從袁軍陣中推出,緩緩的被推向城門。
淳于瓊看到這一幕,頓時忘記了傷亡,只是下令加快攻擊速度。
城樓中央,一二十個士兵抬著一人合抱的圓木走到城牆邊,舉起那粗實的圓木,朝城門底下正努力撞擊壺關城門的士兵砸去,巨大的圓木從空中落下,力量無比巨大,砸在士兵身上非死即殘,難以抵擋。
圓木落下,許多的士兵被當場砸死。
一根根圓木掉落在地上,擋住了撞擊城門的攻城車。
一部分士兵死傷之後,又有後續的士兵補了上去,繼續撞擊城門。
這是袁軍唯一的機會了,只要沖破了壺關的城門,並州軍就沒有了易守難攻的優勢,局面瞬間就會改變。
淳于瓊的心,也吊了起來。
撞開!撞開!
他心中不停地怒吼著,他瞪大了雙眸,望著城下奮力沖擊城門的士兵,神經也跟著緊繃了起來。
城樓上,驀地出現了二十余個士兵,這些士兵抬著三交叉的木架,木架上方放著一口大鍋,大鍋中滾燙的油正撲通撲通的冒著油泡。
士兵們抬著木架,緩緩移動到城門上方的城牆邊上,郝昭見此,當即大喝一聲︰「放!」
頓時,士兵們將大鍋中正冒著氣泡的油傾倒了下去。
滾燙沸騰的油從天而降,潑在了城下。
「啊……」
滾油灑下,沸騰的油濺落在士兵臉上,發出呲呲的聲音。尤其是滾油不似滾燙的水一樣,燙過了就燙過了,滾油濺落在臉上,疼痛的感覺直入骨髓,而且其癢無比,難以忍耐,而且滾油貼在面頰上不能擦拭,當真是恐怖無比。
「嘶嘶……」
一個個士兵急促的抽著冷氣,渾身一陣顫抖。
「好痛!」
「啊!啊!」
……
緊接著,淒厲的慘叫聲傳來,被滾油潑到的士兵倒在地上,不停地翻滾著。
一鍋滾油潑下來,那撞擊城門的攻城車頓時沒有了士兵撐扶,只是不停地搖擺著,無法對城門造成危害,遠處的士兵望見撞擊城門的士兵如此悲慘,也站在原地,不敢沖上去撞門。
郝昭卻還不滿足,繼續大喝道︰「扔火把!」
話音落下,並州士兵紛紛從城樓上拿起熊熊燃燒的火把扔下了城樓。
一根根火把落在地上,轟的一下燃燒了起來。
點點火星,似星火燎原般聚在了一起,越來越大,越來越旺盛。
「轟!」
「轟!」
……
熊熊的火焰燃燒起來,炙熱無比,火勢沖天。
城樓下方,火星四濺。士兵的衣衫因為沾上了滾油,被火星飛濺到,衣衫也跟著燃燒了起來。然而,情況卻不僅如此,城下的攻城車也被引燃了,燃起了大火,火勢熊熊,站在城外的士兵難以接近城樓。
郝昭和夏侯蘭兩個人站在城樓上,也感覺到一陣熱氣沖上來。
不過他們相當興奮,城門是用厚實的鐵皮包裹的,根本不懼大火灼燒,而下方的袁軍士兵卻無法擋住熊熊燃燒的烈火,士兵們忍受不住烈火的炙烤,紛紛朝遠處跑去,想要逃離這個是非之地。文字首發。
「將軍,收兵吧。」
張郃實在忍不住了,不斷有將士葬身前線,每分每秒,袁軍的傷亡都在增加。
仗,不是這麼打的。
照這麼打下去,別說淳于瓊的兵馬只有五萬,就是傾袁紹在冀州的近二十萬人馬叩關攻打,也要一敗涂地。
「撤?要是撤軍我該如何向主公交代?」淳于瓊一口惡氣沒出,不想罷休。
張郃是真的有了痛徹心扉的感覺。
為了私人的怨氣,難道要葬送無辜的將士嗎?
「若壺關沒拿下,大軍消損殆盡,將軍又如何向主公交代?」
張郃逼不得已,反問的口氣帶著幾分頂撞的味道。
淳于瓊扭頭與張郃對視,神色陰晴不定。
只要攻破壺關,哪怕這五萬人全賠了,袁紹也肯定毫不在意,反而會嘉獎淳于瓊,可要是壺關沒破,兵馬全葬在這里,淳于瓊即便是隨著袁紹崛起渤海的老將,也萬難給袁紹一個滿意的交代。
「撤!鳴金回營!」
淳于瓊怒不可遏地吼了一聲,這個局面,他似乎也感到了慚愧,掩耳盜鈴一般的調轉馬頭,先人一步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