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夢南常常作夢。『**言*情**』
在小閣樓里作夢,在畫里作夢,在夢里作夢。
開始時夢里還有他。
後來夢中的影像漸漸模糊了。
出國的時候她要他送她一張照片,他說︰
「不用帶我的照片了,妳把我記在這里就行了。」他指著自己的腦袋。
「那你呢?你會把我放在這里嗎?」她指著自己的心。
他沒回答。
他不想給承諾,他也給不起承諾。守不住承諾是負心,亂給承諾是濫情,兩者都會害人的。
他們約在一家西餐廳吃飯,算是他給她餞行。餐桌上點著燭光,小小的火苗跳動著她望著他,眼底映著火苗的光。
她問︰
「你會給我寫信嗎?你會來巴黎看我嗎?」
「妳結婚的時候我送妳一件雕塑。」他說。
她的眼底涌上了淚,他總是這樣,不說讓她死心的話,可總是讓她傷心。『**言*情**』她在心底一點一滴把他放了進去,整顆心放滿了,溢到眼底了,他還是不說一句溫柔的謊話。
他臉上的線條很深刻,像他的雕塑一般深刻。
他學雕塑,她學畫畢業展的時候,他的雕塑就展在她的畫前方,那是個很不成功的畢業展,場面冷冷清地。會場上擺著幾個小花籃,還是畢業班的同學用最後剩下的班費去買的。
她在會場上悶極了,自嘔心瀝血的畫,最終也沒幾個人肯花點時間進來看,僅僅只是看一眼也好。
「堅持藝術很苦的,我也許堅持不了。」他說︰
「等妳回來,開個成功的畫展,我一定給妳送個大花籃。」
這個夢她作過的
一個成功的畫展,一夜間功成名就,是多少個學畫的人最終的夢。
她在小閣樓里作夢,在畫里作夢,可是現實融不進夢里,醒來後面對的還是一屋子滄桑。
明天該交房租了,天氣卻壞成這樣?
用畫去抵房租,房東收不收?
堅持藝術很苦的。
出國後一年內只收到他三封信,一個季一封信都填不滿,字里行間是失望,是怨氣,是對現實的不滿意。
畢業後他舉辦過一個個展,結果和畢業展一樣淒涼,個展結束之後他就改行了。
回信時,她寫過一句︰
「我很好。我還在堅持,別掛心……」
突然信就寫不下去了。
掛心?掛哪個心?他的心里可從來就模沒有她。
冬天過去了,春天來了,接著是熱熱鬧鬧的夏日。
夏天的巴黎洶涌著人潮,都是觀光客,巴黎人全躲到鄉下去了,她不是巴黎人,也不是觀光客。
那算什麼?
過客?只是一名不知歸期的過客?
畫界里流傳著這樣一個故事︰
一個沒沒無聞的女畫家來到巴黎苦熬,四處推銷她的畫,總是乏人問津。眼見生活已經到山窮水盡了。她靈機一動,收起了露天作畫的小板凳,丟開了畫架和畫板,穿上了巴黎最時髦的服裝,搽上胭脂,涂上唇膏,耳際再噴上巴黎香水。
巴黎春季服裝展銷會登場了,場展覽秀,邀請的是貴賓名流,憑邀請卡入場。
她守在會場入口,問著一個個單身赴會的男人︰
「你可以帶我入場嗎?」
突然間,她成了巴黎上流社會各種社交活動的嘉賓。
她想盡辦法結交名流,日日穿梭在這些社交場合。
再一個春天來臨時,巴黎的報紙上有這麼一篇報導,介紹了這位女畫家的巴黎生活和創作,章里少不了提及她的上流社交生活。
她的個展是巴黎市政府免費提供的場地,個展當天,祝賀的花籃從會場里排到外邊的走道上將整條人行道佔滿了。
傳說巴黎上流社會的嘉賓都會出席這個畫展,這傳言像水般流出去了去看畫展的人將展覽場擠得水泄不通。
有沒有上流社會的嘉賓出席呢?
誰也不知道。她的畫卻是一幅幅賣出去了。
那女畫家的身價後來可就不可同日而語了,畫廊訂畫展的檔期排得滿滿地。畫家兼職當了作家,寫她的巴黎上流生活記,她忙上加忙,還分身幫一家法國香水公司作美術設計呢?
這個故事讓秦夢南听了難過得一夜睡不著。偶爾淺淺入了睡夢里,糾結的盡是前塵舊事,連她最不願憶起的他的影像也糾結入夢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