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紫衣有些遺憾地說道︰「真是可惜,夜色有些暗,看不清楚你小情人長的是何模樣。」
我卻似全然听不見她的話,眼楮只痴痴地鎖住蘇子恆,想要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把他的模樣描摹入腦海刻畫在心間,也許以後真的不會有機會再見。
或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炙熱,又或許我努力克制的抽泣聲在寂靜的夜晚細听的話能清楚听見,正要離開的蘇子恆停住了腳步,偏過臉將目光向主屋投來。暗色的夜里,他的目光十分清亮,仿若夜空里璀然的星光。
我驚了一驚,緊緊捂住了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他站在那里,目光直直望向主屋,似乎在側耳傾听著什麼。良久,他兀自笑了笑,悵然若失︰「原來是幻覺,我還以為是你在哭。阿瑤,你此時在哪里,過得好不好,我竟然把你弄丟了……」
溫熱的液體滑落我的臉龐,我幾乎是情不自禁地呢喃出聲︰「我就在這里啊。」
聲音極輕極輕,像是一根輕飄飄的羽毛落在地上,可是我想他听見了,因為我看見已經再次準備離開的他轉身向主屋走來,眸間迸發出耀眼的亮光。
阿哥也看見了這一幕,我不用看他也知道此時他面上定是陰雲密布,早在我忍不住出聲時我的手腕便是一痛,是他毫不留情的懲罰。他向秦濤等人遞了眼色,秦濤和紫衣風涯三人的劍俱已緩緩出鞘。
利劍泛著的寒光讓我抖了抖,暗暗祈求蘇子恆不要再繼續走過來,也低聲哀求阿哥︰「不要傷他,他不是壞人,不會告訴任何人你藏在這里的。」
阿哥的聲音冷得像是隆冬十月的寒風︰「我不相信你,我也不相信他。」
我望著窗外越來越近的蘇子恆,猶豫著要不要不顧一切高喊出聲讓他離開,可就在我張口要喊之際,猛然听到屋外有人厲喝︰「什麼人在哪里?」
蘇子恆定住身子,望了望主屋,似乎猶豫了一下,終是施展輕功迅速離開。
我暗暗舒了一口氣,一顆心隨即又懸起。
這一晚,注定不是安穩的一夜。
巡夜護衛發現了小院有人,立即舉著火把沖過來,有幾個人緊跟著追了出去,剩余的人卻包圍了小院。無人的小院在夜半十分闖進來一人,不管如何,他們都是搜一番小院。
我苦笑,蘇子恆走了,主屋里卻是有好幾個人在的。秦濤和紫衣等人已全神戒備,將阿哥護在了中間。阿哥中的那一箭差一點傷到心脈,雖然休養了這幾日卻也只是將將能下了床,若是再與人動武,沒好全的傷口恐會裂開。
紫衣不滿地瞪我一眼,低聲咒罵︰「都怪你!」
「眼看他們就要搜到這屋了,怎麼辦?」風涯問,「要正面突擊嗎?」
秦濤冷靜分析道︰「不行,先不說他們人多,和他們硬拼也會暴露我們的行跡。夜深人靜,打斗聲定會引來越來越多的護衛,到時候就是想逃也分身乏術。況且秦爺身體還沒有復原,不能動武,咱們必須想其他的辦法。」
「什麼辦法?這節骨眼上還能有什麼辦法,他們馬上就要搜到這屋了。」紫衣一臉焦灼,抬頭望了一眼阿哥,「秦爺,怎麼辦?」
阿哥冷冷瞥我一眼,說道︰「秦濤和風涯兩人去引開那些護衛的注意力,我和紫衣還有阿瑤先從後窗逃,其余三個暗衛見機行事。行跡暴露就暴露吧,先逃出去再說。」
他頓了頓,又對秦濤和風涯說︰「你倆不要戀戰,估模著我們逃遠了便立即撤。」
我听著院里的嚷嚷聲,還有越來越響的腳步聲,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有人在向這個屋子走來。我深吸一口氣,向房門走去,雙手放在房門上的那一刻,我回頭對阿哥笑了笑︰「何府里偏西南方向的听雨軒是三小姐何若雨的住處,她心地不壞,或許可以賭一賭。」
眾人面上驀地閃過一絲迷惘,唯獨阿哥眸中閃過一絲清明,有些震驚地看著我︰「你……」
「不用擔心我,我不會有事的。」我又是笑了笑,伸手拔去門閂,輕聲道,「大不了等阿哥養好了身子,再回來救我一次。」
外面有人在上台階,我低聲催促︰「快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風涯已悄然掀開後窗,和紫衣相繼輕巧地翻身出去,秦濤扶著阿哥翻窗出去時,阿哥深深望了我一眼,墨色的眼瞳翻涌著復雜的情緒,我看不懂。他的聲音依舊冷清︰「我不會回來救你。」
我平靜地看著他︰「好。」
他有些艱難地翻出窗,窗扇無聲合上之時,我面前的房門也被推開了。門推開的那一瞬,我迅速擦掉臉上易容的東西,這樣就不會被懷疑有幫忙易容的人。我以己為餌,既可以給阿哥爭取逃跑的時間,又可以轉移巡夜護衛的注意力,減少暴露他們身份和行跡的可能。
內心有些悲涼,很有些壯士一去慷慨赴死的悲壯心境。
是以,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一眾凶神惡煞的護衛,聲音沒有半分起伏︰「是在找我嗎?」
夜深人靜,沉睡中的舅舅也被驚動了,我被帶到何府正廳,他端坐在太師椅上,面色肅穆得嚇人。
他問︰「府主守衛森嚴,你是如何進來的?」
「從狗洞爬進來的。」我惜字如金。
他似乎不信︰「護衛看見你小院內有人,輕功不錯。是誰,幫你的人?」
我否認︰「我一直待在屋里,沒看見任何人。也許是護衛看花了眼,也許是賊。」
他沉吟須臾,沒有繼續深究下去,疑惑地看著我︰「你不傻,為何不逃,反而偷偷躲進府里?」
我仰臉輕蔑地笑了一下︰「逃?舅舅以為我能逃到哪里去,天大地大,除了何府我早已無處可去不是嗎?正是因為我不傻,所以明知道逃不掉索性不逃。」
我似乎產生了錯覺,竟從舅舅眼中看出了一抹隱約的沉重。他說︰「阿瑤,你真的不該殺人,如今連我也不能徇私枉法保下你。」
身後響起一連串腳步聲,我回首,看見舅母王氏、何若雲與何若風神色匆忙地趕了過來,都是從睡夢中驚起,衣衫頭發稍顯凌亂不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