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記得他被教過的那些東西。繁復的東西,從商場上的察言觀色,到如何找到與利用他人的弱點,到瑜珈。然而這些東西現在在他的腦海里慢慢地淡了下去,而那些之前構成了他的存在核心的部分,正在緩慢地模糊了輪廓。
每隔一段時間,他的某一部感官會得到恢復。有時是視覺,那時他的眼前就會出現那個人的面容;有時是听覺,而那個人的聲音會低緩地在他的耳邊流動,有時是他的觸覺,而那個人的手會掠過他的全身,戒定著時間,空間,與他的存在……接著他又會重新放置到之前的狀態,第二次之後,他知道他被沉入的是一種粘稠的,類似羊水的液體,所以他被放入其中時是處于懸浮的狀態,然而知道這點並不能讓替代他被剝奪的感官……而每次當感官暫時地恢復,他就會又看見藤野,听見他的聲音,感覺他的觸模……
他知道他不能放手,然而有聲音緩慢地進到他的內心。不用太勉強自己。那聲音說。不用覺得自己之外更無依靠……不可以听那聲音。他知道這點,然而當所有戒定存在的東西都不復存在,這個聲音漸漸成為一個他唯一能確定存在的東西。他想拒絕這點,然而如果連存在都不復存在,又怎麼可能又拒絕的意識……
他的身體慢慢分解為碎片,沉下去,沉下去,沉到無窮的深淵,而在那深淵中等待著的,是另一種的存在——
SexTypeThing的辦公室里,市野樹正在看著手上的報紙。門上響起了敲門聲,德走進來。「陣內先生來了,他說想和你商量些事。」樹點點頭,放下報紙。
然而德並沒有立即走出,他站在市野的面前,囁喏著似乎有什麼想說。市野好奇地望了他一眼。
「市野先生——不,老板。過去一個月內發生的事情,完全是我的責任,請讓……」
市野抬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你知道不是這樣的。」他開口,聲音清亮中帶著柔和,听起來非常舒服。「事實上是,我應該跟你說多謝。在我不在的日子里,辛苦你了,德。」
市野深深低下頭,德有些不知所措,「可是,艾斯,還有藍和筱……他們都……」
市野站起身,走到德身邊,將手放上他的肩頭。「筱本來就不能算是我們的人,你也知道,他只是在他主人不在的時候才住在這里,而且從來不接待客人的……至于艾斯,他的事情如果說有任何人應該承擔過錯,那絕對不應是你,德。畢竟,從一開始,我就知道那醫生是什麼人。但我以為那也是艾斯所需要的。德,你也知道,艾斯他的身份。他對父親一直有的歉意,卻無法做到與那人的和解——醫生,從某個角度來說,幫他完成了那種贖罪。」市野的臉上露出淡淡的憂郁。
「本以為亞斯補完了贖罪感就能夠得到擺月兌,卻沒有想到在這個過程中他反而陷得更深——但無論如何,這都不是你的錯,德。」
「可是藍……」
德開口說。雖然他並不會因市野的話就覺得自己無須對發生在艾斯身上的事負責,但心里卻感到平靜了一些。樹的聲音中,總有著某些讓他人安心的因素。德想著。也許這才是能夠讓他支撐起STT俱樂部的真正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