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搖了搖頭,收回視線。現在正是最緊要的關頭,她怎可以放任自己的思緒飄到其他地方。一切都已經安排好。董事會里除了朝戶以外,其他的人都已經被她所操縱。只要今天能成功比朝戶逼退,將總裁的位置讓出,她就能成為千葉財團的總裁,兼理事會的會長——也就是實際上的千葉家家主。
心里似乎有什麼蕩漾著。高木時子從小就知道,身為一個女孩,她是不被看重的。千葉家的外祖母對她雖然很好,卻也只是希望她長成名門淑女,遵守禮節,精通花道茶道,將來找一個好的丈夫。千葉家的女人能為家族做的最大貢獻,就是以成功的政治婚姻幫助家族勢力的擴充。高木記得小時听她的外祖父這樣說著。話並不是說給時子听的,然而當時還幼小的時子,卻被這話傷害。這傷害深深地藏在心里,高木時子以優異的成績一路從名校畢業,到高中畢業時違背了家庭的願望跑去美國讀經濟,四年時間取了金融碩士的學位回來,滿打算能讓千葉家那固執的老人刮目相看。卻沒想到回來那天正好趕上千葉家的前代當主,正式將職位傳給年僅18歲的長孫。她至今也還記得,穿著一身白色和服的爺爺,是如何笑著將代表當主身份的權杖交給對方。
「無論有怎樣的困難,千葉的股票已經跌落到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水平,這種責任,身為代理總裁和總經理的你是怎麼也擺月兌不了責任的吧。」
從末座發出的質問使高木轉過頭去。那是她事先埋好的棋子,她在會議中並不需要開口,只要等著朝戶被逼到絕地,然後順理成章地收拾大局——她甚至可以考慮將朝戶繼續留在總經理的位置上,不管如何,以經營手段來言,他還是個相當出色的人才。
「是的。」她听見朝戶這樣回答,稍微有些意外。雖然情況發展到這步,朝戶的解職已經在所難免,她卻也沒想到,對方竟然這麼輕易地就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麼我推薦高木小姐擔任千葉財團的總裁」,說這話的是千葉家的長者,白色的頭發與軒昂的氣度給了他的話很大的說服力。一片沉默,高木已經準備站起來了,她一邊的朝戶,看了下表。高木听見身側的門發出輕微的響動,坐在她左手的人抬起頭,然後臉上突然出現難以置信的神色。她還沒有來得及轉身,就听見一個熟悉的,淡漠清冷的聲音說道,「這麼重要的事情,你們怎麼能在我不在的時候就決定。」
高木不由自主的站起來。站在門口的青年,身穿一身深灰色的西裝,頭發絲毫不亂的平順梳向旁邊,邁著大步向她走來。她感覺到心里一片慌亂,對方身上散發著的強烈壓迫感使她身不由己地向後退卻了一步,而對方則自然的拉開椅子,坐下。
「千葉的股票現在雖然跌得很低,可是也並非沒有轉機。或者說,正因為它已跌落到底點,而使任何轉機都可能使它立即恢復生氣。」他輕敲了一下桌子,會議室的四個門同時打開,外邊的燈火通明照了進來,四個職員走進,將手中捧著的文件分別放在在座董事的面前。「現在大家面前的是下一步的企化,我們的目的是在一個月內使股市反彈到原先的120%,之後會有少量的下跌,最後穩定在大約105%的地步。」
退出房間的職員將門也帶上。窗外,黑暗的濃重已經籠罩下來。高木感覺到一陣暈眩,坐在總裁位置上的千葉蒼抬起頭,似乎才發現身邊的她。
「高木小姐也請坐回原坐。」
清澈的眼眸中找不到絲毫情感的流動。高木張了張嘴。她想大聲喊著,假貨,這個是假貨,只是一個長得很象的冒牌貨——真的千葉蒼早在一年前被綁架,被千葉家族最大的仇家綁架,她見過那個男人,那個有著狼似眼楮的危險男人,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地就將人放回來!她苦心的經營,一年來所有心力的投入,甚至將身體作為武器而誘惑,才好容易到達今天的局面,而如今,只是一個千葉蒼回來,她卻要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有的成果付諸東流?
怨恨在心中洶涌,然而面對著那澄澈的眼楮,她卻只是張了張嘴,無法發出一點聲音。潛意識里有什麼在扯著她的心,提醒她面前的男人,若非比之前更加危險,至少也和以前一樣難以應付。腦海里不知為什麼又浮起祖父當年的笑容。那是安心的笑容,是看著自己一手扶植著龐大起來的帝國,找到了足以托付的後繼者的笑容。她又怎麼可以以為,眼前有著修長身材和凜冽容顏的青年,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繼承著千葉之名的簡單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