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山洞恢復了原來崖壁的模樣後,流岸慢慢放開了藍芷。
藍芷扯開嗓子吼道︰「非禮啊!」流岸又上前來捂住她的嘴巴,並且把她按在一棵樹上,她又動彈不得。
「你鬧是不鬧?」流岸的臉緩緩的貼近來,嘴里呼出的氣息打在藍芷臉上,藍芷一下子有些恍惚,她還從來沒有這麼近距離的與一個男人對視,想到這,臉騰的一下就燒了起來,隨即有點兒慌亂的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良久,許是確定她真在不會再鬧了,流岸緩緩的放開,把她甩到另一棵樹上。彼時,藍芷臉上的熱氣已經蔓延到了耳後根,心也撲通撲通跳得飛快,流岸卻依舊目光如冰面色如雪。
「你看見那個人了?」流岸問道。
藍芷在心里好笑道,看不見的話她還會出現在這個地方麼?卻緩了緩臉色道︰「是,那個便是奴婢一直尋找的黑衣人,便是他將奴婢和小川子帶入大荒的,他害我和小川子失散了,這幾個月來,找也找不到他。」
「小川子?」
「嗯嗯,是一個長得很好看的白人,他也到這大荒來了。」藍芷回道,說到非川雪,她臉上顯出了些擔憂之色︰「奇怪,那黑衣人怎麼會到這個地方來?」
「我也不知。」流岸道。他面上一派疑惑的神色,卻總也給人一種其實他什麼都知道的錯覺。于是藍芷張口便問︰「那殿下怎麼也會到這里來?」
許是這個問題藍芷問得著實白痴,流岸鄙視的看了她一眼道︰「無故的出現一個陌生的氣息,這丹穴山上下也只有你感覺不到。」外之意就是這丹穴山四面八方的風吹草動都在他流岸少主的掌握之中,更外之意就是,藍芷很笨。
藍芷沒好氣道︰「殿下英明。」向四周瞧了瞧︰「奴婢尚在受罰,殿下若沒有事的話,奴婢告退了。」也不看他臉色,就往回走。
回到惑泉旁邊時,藍芷才覺流岸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看著似乎接到了半桶的泉水,藍芷重重的嘆了口氣,復到石頭上坐著,又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後學著凡界大街上的那些怨婦抬頭望著明月幽幽道︰「這日子何時是個頭哇!」
流岸走過來問︰「你倒是對這個處罰有意見?」
藍芷依舊幽幽道︰「奴婢哪里敢有意見?奴婢犯了那樣的過錯是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尸的,殿下的這番處罰于奴婢來說太輕,太輕。」
流岸聞,接道︰「既是這樣的話,明天我就派人多加幾大缸,九九八十一口,你看如何?」
藍芷腦袋嗡的一下,立馬賠笑道︰「殿下不必,殿下不必。」
接下來就是挺鬧心的沉默,氣氛突然一下就變得異常的詭異。
非川雪說過臉皮厚的女人自然不會在意氣氛這樣听上去很風月的事,饒是他講得在對,也想不到臉皮厚的女人有時候也是在面皮上也是很掛不住的。
比如說現在藍芷的肚子很不爭氣,長長的「咕」一聲,惹得流岸一眼的意味深長。
她模模肚子笑得很尷尬︰「肚子不舒服,有點鬧,呵呵,有點鬧!」話剛落下,肚子又「咕」的一聲長響,讓人很是費解。
流岸的眼神更加的意味深長,他頓了半會兒,轉身離開,不多時,就出現在藍芷跟前,手里拿著布包著的烙餅和一小壇酒。
聞到酒的香味藍芷有點怨婦的心太立馬蕩然無存,但是想到流岸少主哪里會有那樣子的好心腸,會來照顧她這個戴罪之人。
流岸將烙餅遞到藍芷面前︰「若是你餓死在我丹穴山,長琴兄會來問罪的。」
藍芷雖覺得他說得沒頭沒尾的,但還是接了過去,剛打開包裹著的布,就聞到一股清香,她大咬了一口,抬頭現流岸盯著她,便換了個方向,對著青幽幽的大山,又咬了一口。
一邊嚼著一邊問流岸道︰「殿下你吃東西了沒?」
「沒有!」
聞,藍芷咽下嘴里的餅就沒好意思在咬下去,思量再三,用手扳了一點烙餅下來遞到流岸面前︰「殿下,別客氣!」
流岸驚訝的看著藍芷手上的餅,搖了搖頭︰「我不餓!」
「早說嘛,害我過意不去。」藍芷把餅放進嘴里,大嚼起來。嘖嘖,餓得慌了吃東西最香。
流岸擺出兩個杯子,斟滿了酒︰「我听盧且說你嗜酒,不知是喜品還是喜醉?」
藍芷一見有她的份,頓時笑得燦爛︰「殿下喜什麼,奴婢就喜什麼。」拿起順手拿起那杯酒,放到鼻下聞了聞。清冽之氣撲面而來,仰頭對流岸道︰「好酒。」
「想不到你一介女流,竟這般喜酒。」流岸拿起酒杯道︰「這酒雖清香宜人,卻是惑泉泉水所釀,沉了三百年的,你勿要多喝。」
藍芷听了哈哈笑道︰「殿下竟是這般小氣之人?」
藍芷記得她用土嘍的搬到蒼羅谷的沙棠果子整日搗鼓釀酒,而好蒼時間不出谷,土嘍就花了一炷香的時間作了一無甚才氣的《戒酒歌》,隱隱約約的,藍芷竟還記得那樣的幾句︰
昆侖雪兮朱果棠,佳人得兮意飛揚,苦入腸兮醉一方??????
土嘍的本意是勸藍芷不要喝酒,但不巧的是,藍芷听了,樂得將珍藏的好酒送了過去慰勞創作的辛苦。
藍芷一杯接著一杯,覺得這一頓酒喝得甚是滿足。
流岸大概說的實話,這酒確實後勁挺大,她喝得差不多了就躺下來瞧那一輪玉盤一般的圓月,哼著土嘍寫的小詩歌,意識就迷迷糊糊起來。
喝多的時候,總喜歡出現幻覺,這會兒,藍芷竟然看見了在銀白月光下的流岸殿下嘴角微微勾起,白衣勝雪,在她耳邊輕聲道︰「我猜,我們一定認識。」
藍芷嘿嘿的笑了一下︰「我們剛剛認識的啊,殿下。」
說完就昏沉過去。
流岸瞧了一眼躺在她身邊的女子,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不自覺的,他的手就撫上了鋪開的黑,卻突然回神。
這是做干什麼?流岸自嘲道,收回了手。
下半夜後,月亮慢慢的往天邊斜去,天變得更加的空靈。流岸記得原來天可不是這麼斜的,萬把年前共工那個頭腦簡單的家伙,撞壞了天柱,惹得六界不寧,若不是女媧娘娘補了天,還不知道要怎麼收場。
他想起方才的黑衣人,心猛的一沉,就站起身來,往樹林里飛奔而去。
藍芷是在自己的床上醒過來的,睜眼的時候就看在一雙眼楮通紅的盧且,藍芷呵呵的就笑開來︰「盧且,孔雀精又欺負你了?」
盧且見藍芷醒來,先是愣了愣,然後哇的一聲哭出來,邊哭邊笑︰「姐姐你可算是醒來了,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是多麼的掛心你,我生怕姐姐出事。不光是我,凡淺她們也很掛心姐姐。」
藍芷看盧且的模樣先是驚了一驚,隨即扯過床邊的一方絲帕,遞給盧且擦眼淚,一邊安慰他問道︰「我這是,怎麼了?」
受了安慰,盧且一邊擤鼻涕一邊抽抽搭搭,听到藍芷的話,再一次哭出來。
藍芷怒了,吼道︰「大老爺們的,動不動就掉水,成何體統,你不嫌丟人,你姐姐我還得替你丟人。快說,究竟生了什麼事,你不是在面壁嗎?少主放你出來了?」
盧且聞,再一次住了哭聲道︰「姐姐教訓的是。」盧且長長的吸了口氣,甕著鼻音道︰「十天前,惑泉的守衛大哥王大哥照例去檢查惑泉,王大哥在紫闕宮當差有兩百年了,心腸一直很好,做事也勤快認真,還燒得一手好菜。有好幾次,他都把打來的山豬肉分給我吃,雖然每次都被搶走了???????」
藍芷打斷他︰「說重點。」
「哦哦,重點,重點。」盧且撓撓腦袋說道︰「重點就是王大哥現姐姐躺在離惑泉不遠的石頭上,怎麼叫也叫不醒,三天後他再去惑泉,姐姐還躺著,還淋了一夜的雨。姐姐高燒不退,山伯跟少主說了,叫我來照看姐姐。」
聞,藍芷有些驚訝,她只記得原先是跟流岸吃餅喝酒來著,還喝得挺滿足,莫不是自己喝醉了?藍芷想著,覺得自己喝醉的事實屬扯淡,憑自己幾年搗鼓酒的經驗,竟也會有喝醉的時候?
唯一的可能就是自己又犯病了,這樣想著,心口便真的傳來絲絲的疼痛。
或者是,自己當真那樣不濟?藍芷想著,心底有點毛,就問道︰「你方才說孔雀精她們也掛心我?是不是來看我哪天死掉,她們好準備扔我下山?」
盧且一怔︰「姐姐英明!」
「???????」
話說藍芷這一病不光病得蹊蹺,還病得轟動,丹穴山仙氣繚繞,靈氣充沛,這里的飛禽們平時也不見得打個噴嚏,現下卻有人了好幾天的高燒,自然引得人群來看。人們都說,藍姑娘好福氣。
山伯剛剛喝退了兩個說要去看稀罕的養白鵬的小廝,穿過紫闕宮的正殿,繞過花園,往藍芷住的地方去。他听聞藍芷醒過來了,就上報了少主,哪知少主沉吟一番,叫他帶藍芷去見少主。
遠遠的,他就瞧見藍芷挑了一擔子惑泉水上紫闕宮來,一路踢踢踏踏的,嘴里還哼著不調的小曲兒,一點兒也不像受罰之人。有時候他真的揣摩不了少主的心思,這接泉水,哪里是什麼重的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