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康心戰這樣的男孩子,哪個適齡的女孩子會不愛呢?對于李瑤來說,尤其如此,本來,她的命蹇如斯,應該自生自滅,應該在黑暗中永遠沉淪,不配再獲得一絲溫暖。但是他對她一直是如此的如此的衷情,他寫得情詩能軟化世界上最堅硬的岩石——那天我遇到了你,你回眸一笑的瞬間,我被太陽刺瞎了雙眼。從此我就活在你的世界里,為你一個人失明。他對她如此體貼,甚至細心到連她每個月那幾天特殊的日子都會幫她記著,不讓她踫涼水,幫她打好熱水,他說,一個女孩子怎麼提得動兩壺開水,這樣的體力活讓他干就好了。他不知道她14歲時就要肩挑七八十斤的重擔,光著雙腳在烈日下在山路上來來回回十幾趟;他不知道即使是寒冬臘月,她也只能睡在泥地的破涼席上,蓋著沒有一絲暖意的破棉絮。
她從不提起,但並不表示不記得,高一時候那個深夜的明月光輝,高考後那匆匆一吻,那天晚上在電影院的黑暗中的牽手,帶著獨有的蠻橫的潮濕和熱度,很久以後一直還在灼燒著她。沒有人的心是鐵打的,何況是她這樣正處于豆蔻年華的少女,那麼自卑,那麼的不自信,一個優秀如康心戰的男孩對自己青睞有加,關心入微,說無動于衷,只怕是騙人的。李瑤明白自己是個已經有了婚姻約束的人,是沒有資格去跟這個大男孩光明正大的戀愛的,他是如此的純淨與坦然,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他,她的心里會有著無限惘然的甜蜜,但又覺得自己像個偷吃蛋糕的女僕,是沒有資格去吃那麼好的東西的。她有種強烈的感覺,就是康心戰這樣陽光的男孩跟雪梅那樣富裕單純的女孩才比較搭配。想到這里,心里一陣淒惶涌來,沒有康心戰給的那捋陽光,她不知道是否能抗得過嚴寒。
春天來了,萬物復蘇了,南方的春天校園尤其的美,剛三月,各種花兒競相開放,校園里更美的是那些換上了春衫的女學生們,春天也是感情萌發的季節,多少愛情就是從這季開始的,空氣中都彌漫著甜甜的味道。
這是個清涼的春夜,月如銀盤,高掛中天,里面隱隱的是山石田地的景致。樹枝被月色鋪天蓋地地浸潤著,很是濕軟起來,在風里搖動,卻沒有聲響。月光灑在路上返照出他和她的影子,他故意慢她一步,這樣他倆的影子似乎相互依偎著。一直以來,他似乎能感覺到她的一點點依賴、一點點愛意、一點點喜歡,但是她又總是對他若即若離著,城市和大學的文明蕩滌去了她的鄉土之氣,她一天天的日益閃亮,這樣的閃亮讓他的篤定越來越薄弱。
「瑤瑤,做我女朋友吧!從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了你。」
「心戰哥哥,對不起,我不能。」
「難道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
「不是的,心戰哥哥,我當然是喜歡你的,但是……」
「瑤瑤,我愛你,你喜歡我,那為什麼我們不能一起相親相愛呢。哪怕你現在對我的愛沒有我的深,也不要緊,讓我來愛你就可以了。」
李瑤無力地搖搖頭,不知該怎樣面對康心戰的一片痴心,那大男孩臉上受傷表情讓她無比的心疼。她離他近近地坐著,聞得到他身上皂角的清香。可她又覺得他那樣的遙遠。她和他中間隔著一整個嘈雜無章的世界,這個世界說大也很大,說小也很小。她若想邁,狠狠一步就邁過去了。她若不想邁,便一生一世也走不到頭。偏偏在她想邁這金貴無比的一步時,發生了另外一件事,改變了她的決心。于是她和他這一世的緣分便也到了頭。
「你們知道嗎?隔壁宿舍的黃素香出事了。」
「她跟咱們班的邱東成不是好好的嘛。」
「哎呀,你還蒙在鼓里啦。黃素香的農村老公找過來了,將他倆堵在床上現形。邱東成要被開除啦,通奸,侮辱勞動人民的妻子,這罪名可大可小。反正黃素香的老公是怎麼也不允許她讀下去了。邱東成的去留也成問題。」
「啊,想不到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你知道嗎,他倆被光著身子扭到政教處的,真是好丟臉。」
「要是我,都不想活下去了。」
「邱東成那個人最卑鄙了,末了竟然說是黃素香勾引他的。」
……
水房里嘀嘀咕咕的兩個女孩子已經離去,但是她們話語中的余威還在震顫著李瑤的心,她忘記了手中正在洗得衣服,恍惚地回到宿舍,拉上自己的床簾,躲在被窩里,一顆淚珠在眼角聚了許久,才涼涼地滾了下來,生生地掐掉了自己對康心戰的那一點點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