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蹇行是注定這輩子無法得到回答了,而那位忽然暴斃的皇子大概也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兒,如果人死了以後還有靈魂存在的話,他或許會問,他到底犯了什麼錯,為什麼最先死去的人反而是他。
這個問題也沒有人能夠回答。
倒霉的皇子是第一個,緊跟其後的是蹇行,他似乎是被驚死的。
而那些喝得酩酊大醉的兵士護衛們的死法也不一樣,有些人在醉倒在草料車上,一睡不醒,好像是睡死的,有些人是半醉半醒間覺得口干舌燥來不及找到水喝,好像是被渴死的,有些人是喝水喝著喝著,結果一頭栽倒在盛滿了清水的木桶里,好像是被淹死的。
營地里好像爆發了一場可怕的瘟疫,死神忽然降臨,讀秒一般收割著鮮活的xing命。
「水……水里有毒,大家小心!」
「不對,是酒里有毒!」
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可到底是什麼毒死了人,誰也沒有定論,他們的主心骨蹇行早已成為了一具尚且溫熱的尸體。
「我……我還不想死!」有人抱頭痛哭,哭著哭著就死了。
還有人中邪一般狂奔片刻,然後歪歪扭扭倒地,喘著喘著就死了。
他們是身經百戰的老兵,從尸山血海里蹚過來的英雄,面對死亡,他們也可以毫無懼s ,慷慨赴死,可面對這種詭異的死法,又有誰能夠心平氣和的接受呢?
但他們沒得選,只有等死。
楚辰原本被人保護著上了馬車,沒有親眼目睹這令人匪夷所思的場景,但耳朵里听到的聲音清楚明白的告訴他,外面正在發生著可怕的事情,他立刻想要推開車門,但白水伸手擋住了他。
「你最好還是不要出去,有些事情,看到了,未必是福!」
「現在,再也不會有人知道我是假皇子了,對不對?」楚辰很清楚外面發生了什麼,也很難接受,一時之間有那麼多人在身邊死去,臨死之前的哭號悲拗簡直是一場醒不了的噩夢。
「你還是睡一覺吧,別想太多!」
白水的話里透露出一種不容質疑和反對的意味,楚辰緩緩躺下來,木然抬頭看著車廂,忽然問道︰「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快了,路上不會耽擱太久的!」白水的表情依舊淡漠,他遞給楚辰一顆黑s 藥丸,頷首示意他快點吃下去。
楚辰也沒有問這藥丸是什麼,直接放入嘴里嚼了兩口就咽下去,一股桂花香在舌尖縈繞,伴隨著這股清甜味道,他很快進入夢鄉,等到他醒來的時候,隊伍又重新上路了,護衛換了一茬,有許多生面孔,也有許多熟面孔,多ri不見的趙純赫然在列。
他知道,從現在起,陳宮的竊國計劃開始了。
這可不是楚辰憑空猜測,而是有依據的。
在chun秋戰國時期,有一位秦國的偉人就干過這樣的事情,他讓一位異人成為了秦國的大王,他的侍妾也成為了秦國的王後,生下來的孩子到底是誰的,後世的史學家們研究多年,仍是爭論不休。
這個偉人名叫呂不韋,和陳宮一樣,也是個豪富的商人。
陳宮的算盤打得很響,如果真的能夠成功,他也將會在歷史的長河當中留下濃重的一筆,而楚辰呢?下場肯定好不到哪里去,哪怕當上了皇帝,那也是個短命鬼。
「你想做呂不韋,這並非不可以,但我卻不是異人,不會就這樣俯首認輸,心甘情願的給你當牽線木偶任意使喚!」楚辰嘴角不知不覺的泛起一絲冷笑,他已經下定了決心,要和陳宮掰掰手腕。
既然來到了這個時代,不弄出點大事情,怎麼對得起「穿越客」這個名頭呢?
不過,事情還是得慢慢謀劃才行,如今他還是別人手里的棋子,一舉一動都在掌握之中,所以現在先把棋子的角s 扮演好,才能想出主意,讓咸魚翻身。
到了傍晚十分,護送質子的車輿到達了殷州城,稍做停留後,便在太守劉夷楚的安排下,秘密乘船東行。
楚辰站在船頭瞭望星夜,白水面帶微笑站在他身後,既是護衛,也是監視者。
現在,船頭上就只有這兩個人,其他的人則在下層船艙里頭,他們的身份低微,只能在下層活動。
「那一百多人可不是雞鴨牛羊,而且還帶著武器,結果還是被殺光了,沒有半點還手之力,而你們……你們甚至連人手都沒有派就輕松完成了任務,這究竟是怎麼做到的?我很好奇!」楚辰忽然回頭問道。
白水低頭想了想,有些為難,含糊其辭的回答道︰「無s 無味,殺人無形!」
「用毒麼!可吃飯的時候大家都看見了,酒菜里沒有毒,水也是從河里打上來了,牛羊喝了都沒有事,為什麼人喝了就變成致命的**了呢?」楚辰喃喃自語,還是想不明白。
「你為什麼想知道這件事情?」
楚辰很認真的思考了一陣,才做出回答,「我知道,這些手段總有一天會用到我身上,所以我現在必須了解清楚,免得以後不知道怎麼辦。」
「呵呵!你想多了,你是皇子,有誰敢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來對付你呢?」
「你知道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就好像你現在是保護我,可將來沒準你就會來殺我,所以未雨綢繆總歸是好的。」
「我不會殺你的!」白水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而鄭重,就好像在發一個誓言似的。
楚辰呵呵的笑了,「嗯!我說過,你是我的朋友,如果連你都想殺我,那麼我也確實到了該死的時候了。」
听到這番話,白水後退幾步,深鞠一躬,「外面風大,請王上回去歇息吧!」
「嗯!」楚辰淡然應答,緩步走入船艙。
次ri一早,這一行人終于安全抵達了虞陽,而于此同時到達虞陽的,還有殷州太守寫給燕國皇帝的一份奏表,上面說︰南陳質子的車駕在寮原受到山賊的襲擊,所幸援救及時,質子平安無恙,但隨行的隨從死傷大半,其中就有南陳大儒蹇行。山賊十分凶殘,為了報復護衛們的抵抗行為,居然把被死去的護衛們的頭顱割下來,示威一般的懸掛在路邊的老林子里。
燕皇看了奏表以後勃然大怒,即刻下令南院大王整兵剿賊,同時命令使臣專程帶著禮物,星夜出發,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趕往南陳解釋這件事情,並且要求通商聯姻,世代交好。
使臣馬不停蹄地趕到了建康,稍微沐浴更衣之後便以待罪模樣入宮覲見南陳皇帝,當著眾臣宣讀了燕國皇帝寫給南陳皇帝的信,信上說︰燕國曾經是南陳的附庸,靠著陳皇的庇護才有今天,現在兩國正處在恢復邦交,和平共處的時候,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我很遺憾,不過請南陳皇帝放心,皇子平安。為了表示我對貴國的歉意和與貴國恢復和平的誠意,我決定把我最寵愛的小女兒慕容仙兒嫁給你的兒子,咱兩家結秦晉之好。
如此低姿態的燕國國書,是楚氏登位以來的首次,燕國使臣專門解釋說︰那是因為夷嶺一戰,南陳將士表現出了超乎想象的戰斗力,景顏將軍更是能與南院大王相媲美的名將,何況南陳國力強大,戰爭打下去,只會讓燕國人民再添孤兒寡母,所以我們不想打仗啦,大家和和氣氣的相處不是更好嗎?
對于燕國的要求,楚榕沒有說同意,但也沒有說不同意,吩咐人安排好使臣下榻的地方好好招待,然後來到昭政殿,讓大臣們各抒己見,討論如何回應燕國,而且必須要弘揚國威,但是又不能惹怒燕國皇帝。
廷議在太子楚麟的主持下,很快有了結果,大臣們都同意議和,但和親的人選卻遲遲沒有定下來。
原因只有一個。
燕國小公主慕容仙兒的名頭大家是知道的,此女不喜花紅,也不愛詩詞歌賦,獨愛武藝,猶好兵書,還是南院大王宋梓衣的學生。而楚榕的兒子雖然有十好幾個,可這些皇子們整天就知道和門閥紈褲們鬼混,不是飛鷹走狗,就是帶著門客到伎院吟風弄月,哪里能鎮得住虎狼之女。
本來最合適的人選是太子楚麟,可楚麟已經有了太子妃了,而且是後族裴家之女裴雲秀,人家燕國公主來了,總不能做小吧,做大的也不行啊,太後和裴家那里就說不過去。
最後,楚榕只好給燕國皇帝回信,言辭懇切的說︰我的兒子都是草包,你的小女兒又太厲害,要不這樣好了,你嫁一個平庸點的女兒過來,給我的大兒子當側妃,或者嫁給我的三兒子當王妃,你看怎麼樣?
燕皇慕容棣對此報以冷笑,轉頭就批準了大臣的建議,從宮里挑選一個才人當義女,嫁給那位南陳質子。
于是,這一年的年末又發生了一件大事,南陳與燕國恢復友邦之盟,邊境開市以通有無,兩國民眾分別以各不相同的好心情,開始迎接新年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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