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驚詫過後,清清把油燈點燃,屋內大亮,清晰可見屋梁上捆著一根繩子,繩子垂落,底端是一個圓圈,繩圈下有一條長凳子。汪杰筆直地站在長凳子上面,繩圈下面,兩只手抓住繩圈,像是要準備往脖子上套似的。
這般情形,她想干啥?武壯兄妹已然很清楚了。
沒錯,汪杰是想用那繩子圈套住自己的脖子,懸梁自盡,再次結束自己的生命。可令人費解的是,她與武壯兄妹分開已經有兩個鐘頭了,在這個時間段內,她想上吊早可以上吊了,咋還等到這會兒還沒吊呢?難道,她是在作秀,故意如此,想等待著武壯兄妹三人回來解救?當然不是!
原來——生,容易;活,容易;生活卻是大大的不容易。而一個人,要走向生命的盡頭,擁抱死亡,那也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這需要比生活更多更大的勇氣。
就說汪杰吧,當清清、楚楚和武壯出去以後,孤零零的呆在屋里,她就覺得自己已經完全到了孤獨無助的地步,淒慘痛苦到了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絕望境地,唯有一死方可得到解月兌,一了百了。所以,走到河邊她想也沒想就堅定地跳了下去。
哪知命不該絕,竟然鬼使神差般地被武壯給救了上來。當她醒過來以後,當她看見武壯為了她打人,當她听到武壯警告小馬一伙的那席話,她的內心感覺到了一絲絲莫名的溫暖,求死的決心減去了一大半的一大半。
但轉念一想,武壯畢竟是清清、楚楚的大哥,與自己一點瓜葛也沒有,救她上來也是偶然,說那些話也是清清、楚楚的面子,完全是出于同情和憐憫。他離開後,自己依然是被人瞧不起的破鞋,自己在知青點依然是無立足之地,依然是苦不堪言,生不如死。
這樣一想,不禁心灰意冷,死的念頭又悄然升起,主導了大腦。然而,當她把繩子圈系好後,站在長木凳準備上吊的時候,她又猶豫不決了。
「……就這樣死去嗎?就這樣死去嗎?就這樣……就這樣……」汪杰不停地在心里問自己道。正因為這樣,時間一點一點地流失。終于,武壯破門而入,闖了進來。
無疑,事情發展到這步,汪杰肯定是死不了了的,或許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命運之安排吧。既然命運讓汪杰活下來了,那就肯定還有一定的安排。
不過,看見汪杰那樣子,清清卻是又難過又生氣,「唉呀呀,我說汪杰呀,你,你,真是的,你這是干什麼喲你?」說著,她便走上前去把汪杰扶了下來。
豈料,汪杰雙腳剛著地,武壯居然一步跨了上去,猛地揮起右手對著她臉頰狠狠抽了一記耳光……
只听「啪」的一聲響起,可憐她汪杰,一個瘦弱女子大叫一聲,嘴角淌出了鮮血,人被耳光抽得幾乎*起來,向一邊倒出幾米以外,正好靠牆是床板,身體重重地落在了床板上。
「你瘋了大哥!」清清大叫,忙跑過去摟住了汪杰。
楚楚也被武壯突然的舉動給氣壞了,跑上來用拳頭垂打他的肩頭,大嚷︰「你干嗎呀大哥?干嗎打人家汪杰呀?你壞你壞你壞!」
「別鬧!」武壯大聲吼道。
楚楚長這麼大,還從沒見過大哥打女人,也沒見過大哥發這麼大的火。此時被武壯這一吼,一時間居然嚇蒙了,趕緊住口住手了,睜著水汪汪的大眼楮直愣愣地瞅著武壯,就像是不認識一樣。
清清倒是不以為然,她把汪杰扶起來在床上坐下,然後埋怨武壯說︰「大哥啊,你看你,都把人家打出血了,唉,真是莫名其妙啊你!」
武壯板起面孔說︰「清清,你也過來,別管她。」
清清不知武壯何意?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依其言退回到了楚楚身邊。大哥這是怎麼啦?楚楚想問。但清清擺了一下手示意她不要說話,又把她摟著,驚異地看著武壯和汪杰,靜觀其變,因為在姐妹倆看來武壯的舉動實在是詭異莫測,匪夷所思。
汪杰挨了一記耳光,深感委屈,猛然聳動肩頭大哭起來……
「不許哭!」武壯突然厲聲凶道。
听到這話,汪杰嚇了一大跳,觸電般地停住哭泣和肩膀的聳動。
武壯又冷若冰霜地命令︰「站起來!走過來!」他的聲音雖然很小,很低沉,卻蘊含著一絲撼人心肺,攝人心魄的力道,叫人無法抗絕。
這不,汪杰就感覺到了心顫肺動,哆哆嗦嗦慢吞吞地站了起來,又低著頭仿佛一具僵尸慢吞吞地移了過來,站到了武壯的面前。
武壯又沉聲命令︰「把頭抬起來。」
汪杰不敢違抗,戰戰兢兢地把頭抬起了一點點。她的頭發凌亂,遮住了一些面部,但依然可見她的臉頰淚水漣漣,咀角邊還有大量血跡,神色極度的恐懼和害怕,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你?你!」武壯指點著她的鼻子,咬牙切齒地說道。猛然揮拳又要打過去。見此,汪杰本能地雙手抱臂,頭顱和上身縮成一團,哆嗦得更厲害了。可是武壯的拳頭在她臉面前突然又停住了,微微發顫,最後突然放了下來,嘆了一口大氣,「唉,真是豈有此理!」然後轉身走出房門並用力把門關上了。
一出來,武壯便在屋門前的一塊石頭上坐下,掏出煙猛烈地吸了起來,余怒未消,氣得直罵,「混蛋!真是個混蛋!」
武壯打小就很愛惜生命,在他看來世界上只有生命才是最寶貴的東西,正因如此,當年他才會那樣不顧一切的守著自己的小妹,呼喚她的生命。
好死不如賴活著,留得五湖明月在,不愁無處下金鉤嘛!
可眼下,汪杰這般輕視自己的生命,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趕赴黃泉之路。這,怎不叫他氣火動粗,狠狠地給她一記耳光?但轉念一想,武壯心里隱隱也有些後悔,冷冷一笑,嘟嚕道︰「呵呵,真是豈有此理啊我,我怎麼就……就打了她呢?」
可他哪里曉得,汪杰莫名其妙地挨了他一記耳光,心情居然莫名其妙的釋然了許多,不再那麼郁悶了。
這是怎麼回事呢?呵呵,天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