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天恨海鴛鴦夢 棺材(二)(32)

作者 ︰ 著書為紅顏

「沒什麼,我在想呀,這張羅著是給兒子完了婚了,可卻也欠了別人的饑荒,沒跟他說,是怕他著急。我在琢磨著,要不是這兵荒馬亂的年月,我還是得出去做工,好掙錢堵饑荒,不然靠天吃飯,得啥時候能還上!本來我還年輕,也不是太難的事,可我——」

說到出外打工,陶其盛就會覺得心里堵得慌。

「慢慢來,急不得——」

正在這時,就听黑虎汪汪地叫了起來。

就見從大門外走進來一個漂亮的年輕小伙,一身筆挺的天藍s 學生服,看上去很是風流倜儻,真是個翩翩少年郎,離遠也能估計出在十七八歲的年齡,眉清目秀,齒白唇紅,正是風華正茂的年齡。

陶振坤走過去相迎︰「振宗,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叫振宗的小伙子就笑盈盈地上前和陶振坤來個熱情的擁抱,說︰「歲月如梭,ri夜相連,好久不見,十分想念!我是昨天晚上才到家的。哥,吃飯了嗎?」

兩個人都是兒時的玩伴。

「吃過了,你呢?」

「也剛吃過。听說你結婚了,恭喜你!我想見見嫂子。幾年沒見,不知她長啥樣了?」陶振宗看了眼陶振坤光著的腳,沒說什麼。

陶振坤不覺中有點兒窘態,對著汪汪叫的狗喝斥了聲︰「黑虎,你不認識了?!」

振宗走向正在看著他的陶其盛夫妻倆,畢恭畢敬地問候了聲︰「叔,嬸兒,你們好!」

邱蘭芝上下打量了下他問︰「振宗,你怎麼回來了?」

振宗一笑說︰「回來看看,也想家了。」

「就你自己回來的,這路上——?」

「我一個人怎麼敢呢,我是在縣城里待了三天才遇到了咱們村子里的人,是孟國安、程茂然和袁永濤他們去賣打到的獵物,才跟著一起回來的。這深山老林的,我可怕遇到野獸呢!」

邱蘭芝就問︰「伍家的那兩個還沒結婚的少女婿不是不打獵嗎?」

陶其盛就說︰「看你這話說的,不打獵就不能進城了嗎?!振宗,那你的學念得啥樣了?」

振宗皺了下眉頭說︰「別提了,在抗ri的浪ch o播及下,現在沈陽鬧**,學生罷課,工人罷工,商人罷市,學生上街游行,宣傳抗ri。我回來想跟爹娘商量,要去參軍,現在的一些熱血青年都投身到抗ri的隊伍中去了,報效國家,可他們死活不讓我去!」

那時提倡「民族協和」、「ri滿親善」、「一德一心」為口號進行教育。在教育行業,可以說是突飛猛進的。在東北地區,所設立的學校多不勝數,這也是建立在張作霖和張學良這兩父對尊師重教基礎發展的。就女子學堂也很多,使人從那時起開始起步擺月兌封建思想的束縛。

邱蘭芝拍了拍振宗的肩膀,顯得很疼愛,激動地說︰「兩年沒見,都變成棒小伙子了,人真是不禁混呀!」

「可嬸兒還是顯得年輕,不見老相。」

「你這孩子倒會說話,不愧是個讀過書的,讓人听著順耳。吃飯了嗎?沒吃嬸給你做去。」

「不麻煩嬸兒了,我已經吃過了,謝謝!」

這時陶其盛插話道︰「你們家也是千頃地一根苗兒,你姐瑤瑤畢竟是個外姓人,也嫁人了,你爹娘還指望你養老送終呢。你現在當兵去,正在打仗,槍又沒長眼楮,要是有個好膽兒的,家的ri子可還咋過呀?!再者說了,咱們這是滿洲國,也沒听說發生大的戰爭,只有抗聯的隊伍。」

這個振宗也姓陶,他爹陶其悅和陶其盛是自家,不過已是遠支兒了。平常素ri里也沒啥來往,只不過陶振坤和振宗是從小光**一起長大的。是親三分向,念在同姓上,倒也顯得比別人近了些。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陶其悅夫妻倆省吃儉用,送兒子去遠處求學,盼得是將來能榜上有名,前程似錦,光耀門楣,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呀!

邱蘭芝說︰「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話若如此,可在這個戰爭年代里,是需要軍人來捍衛祖國尊嚴的。這是滿洲國,可是卻在中國的土地上,凡是愛國的中國人能承認嗎?就是參加抗聯的也行,凡正是打鬼子。ri本人在鯨吞著我們的祖國,在殺害我們的同胞!叔,你們這是想做啥呀?」陶振宗說著話,就朝屋里瞟上兩眼。

沒等陶振坤說話,邱蘭芝搶先說︰「一提這事我就來氣,這兩天你叔也不知是犯了哪門子邪了,老是叨嘮著生要給自己打棺材,傳出去也不怕別人恥笑,哪有這麼作踐自己的?!我勸他也不听, 得像是頭倔驢。我幫他,也是沒辦法的事兒!我知道他——」

一听這話,沒等邱蘭芝把話說完,陶振宗就笑道︰「我叔這是有先見之明,知道自己早晚得用,做好了放著也爛不了,用時也方便。」

陶其盛似有心悅誠服地說︰「還是這孩子會說話,我同意。生是偶然,死是必然,黃泉路上沒老少!我盡給別人打棺材了,要讓別人給我打,他們的活兒我相不中!再有,我這手藝是跟岳父學的,可他死後卻沒佔上棺材,我不能跟他一樣。」

「別听你叔瞎說了,他愛開玩笑,一定是誰家有老人的請他給訂做的。」邱蘭芝是不會信丈夫的話的。

陶其盛就苦笑了下說︰「不信,那你就當我是在開玩笑好了。」

「咋盡說些啥傻話呢?活蹦亂跳的一個大活人,年紀又不老,就是準備,那也準備的太早了些,好不當兒的家里擺口棺材,這進進出出的看著也發,怪嚇人的!我這輩子呀,啥都听你的了!干脆,是誰家要的,你還是把木料拉誰家做去好了!」邱蘭芝白了丈夫一眼。

「我——」陶其盛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咽回去了。

「我也知道我叔愛開玩笑,當不得真。」

說著陶振宗看了下那被截了的紅松木材,仔細掂量了下尺寸說了句︰「挺長的,好木材,截了有點瞎材料,剩下的七長八短,打箱做櫃的也有些用不上,還能做啥用呀?只有當燒火柴了!」

陶其盛听了振宗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若有所思了下,才恍然大悟地說︰「你哥結婚時,我也沒舍得用它做上兩件像樣的箱箱櫃櫃。你這話倒提醒我了,我看不如把它打成個大棺材,能著開倆人的,不管你嬸兒我倆將來誰先死後死,最後那個也能合葬在一起,倒時也省事了!」

邱蘭芝就生氣地說︰「越說越不像話了,還是你用吧,別拉上我,我還沒活夠呢!」

陶振宗就笑道︰「那要是一個死得早,另一個要是晚很多年,這棺材豈不是也腐爛了?!」

正在這時,就听屋門一開,柳杏梅走了出來,她的大辮子又盤了起來,像是麻花一樣聚攏在頭頂上。

陶振宗看向她的那瞬息之間,目光竟有些發痴了,好似他發現了世界上最美麗的風景一樣。

柳杏梅步履姍姍地走上前來,看著振宗也有點發愣,就問一旁的陶振坤︰「他是——?」

還沒等陶振坤說話,振宗就看著柳杏梅笑著說︰「嫂子好!怎麼,你都不記得我了?我和我哥四年前還去過‘河道灣’你家呢,是在冬天,給你們送去半只 子肉的。」

「噢,還是你呀?不細看真是認不出了!」這時柳杏梅才似乎想了起來。只是在心里不免有些驚訝,都說是女大十八變,沒想到這男孩子也能變,再不是那個破衣襤褸又髒兮兮的少年了。

柳杏梅沒臉紅,倒是陶振宗卻紅了臉了。

柳杏梅悄悄走近了陶振坤。

陶振宗眼角余光偷看著令他驚艷的柳杏梅,心不在焉地對陶其盛奉承道︰「叔的手藝是遠近皆知,做什麼都好!」

陶其盛卻嘆道︰「可惜沒收個徒弟,將來怕是要失傳了!你一個大學生,志在四方,是學不了這只為養家糊口的東西的,你要是肯學我倒是可以傳授給你!」

陶振宗聞听此言先是一愣,隨後是喜上眉梢,不知為何,卻心血來ch o,對陶其盛很誠懇地說︰「叔,要是我不去讀書了,又因爹娘反對不能去當兵,我就跟你來學木匠活兒,你收我當徒弟吧,怎麼樣?」

陶其盛愣了愣,隨後笑逐顏開,就說︰「我本想把手藝傳給你哥的,可他笨手笨腳,難以學會!這些年,不知有多少人想拜我為師呢,可都被我拒絕了,同行是冤家,教會了徒弟,餓死師父,那樣會被搶飯碗的。事到如今,本以為我的手藝失傳了,有你繼承也好,看你也心靈手巧,就索xing收你為徒了。不過——只要你能學去一半呀,也能吃上一輩子飯!但不知你爹娘是不是同意,你得先——」

他對陶振宗這個孩子是深有了解的,自小聰明伶俐,學啥像啥,非是又懶又笨的振坤可比。以前國跟他學過毛筆字,就可看出有天賦來,認為若要執著便可成書法家的。

「不用問,他們一定是巴不得的呢!」

陶振宗說著,慌忙在陶其盛面前跪下磕頭拜師︰「謝謝師父!」

「好孩子,快起來!」陶其盛伸手將振宗攙扶起來。

「他爹,你——?」一旁的邱蘭芝想阻止,認為丈夫的決定未免太草率了,但當著振宗的面也不好直截了當的說什麼。

這連陶振坤和柳杏梅也被這舉動給驚愕了。

陶其盛沒去理睬妻子的話,卻輕嘆了聲對振宗說︰「我的手藝也不知道你究竟能學多少?!」

「我當然要學會全部了。」就是陶振宗也似乎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間冒出了這個決定的。

「那——那只要是你爹娘同意,那你就學吧,能學多少就多少,總之是要比閑逛強!」此時的陶其盛陷入一陣迷茫的困惑之中,甚至是一大股悲哀縈懷襲來!

「沒想到初次學木匠活,竟會是棺材?!」陶振宗似在為此感嘆。

柳杏梅一听果然是棺材,就不由地一愣。

陶其盛說︰「只要是你能學會這做棺材一樣活,也能混口飯吃的,不用學多了,是人就得用!」

柳杏梅心想︰公爹不傻不乜的,又沒病沒痞的,自然是不會給自己準備棺材的了,肯定是要給別人做的,只是他這個人愛開個玩笑而已。要是真那樣,不會是突發奇想的心血來ch o,才有此荒誕不經之舉,倘若是這件事傳出去也會被世人貽笑大方的,那樣可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就會真的變成老混蛋一個了!可誰家會訂做這樣一個足可著開倆人的大棺材呢?村子里也沒听到說誰家兩口子得重病的,再有這打棺材開始時也不見雇主登門檢驗木材或提啥要求,這事確有蹊蹺可疑之處,把人蒙在鼓里,百思不得其解,這真是件詭譎之事。要是真的話,或者是——?她不敢往下多想了。

「你們兩個說說,你爹哪有拿自己開這種玩笑的?竟說是要給自己做口棺材,這可真是天大的笑話,我才不信呢!」邱蘭芝憤憤地說。

陶振坤小心翼翼地湊到柳杏梅跟前,低聲在她耳邊說︰「太荒唐,我也不信,要是真那樣的話,爹一定是吃錯藥了,你信不?」

「你再胡說八道的,我可是不幫你了!」邱蘭芝像是真的生氣了。

陶其盛說︰「不用你了,我有徒弟幫忙了。你就——」

忽听陶振坤「哎喲」了一聲,捂著耳朵噓哈著躲向了一旁。

「咋得了?」邱蘭芝忙問。

就听柳杏梅繃著臉兒說︰「大概是踩到貓尾巴了吧!」

原來是她趁陶振坤不備,偷著擰了他的耳朵。

陶振宗信以為真,就四處尋找那貓的蹤影。

柳杏梅見他這樣,就忍不住咯咯笑出聲來,那聲音真好像是珠落玉盤一樣悅耳動听。

而陶振宗看著她時,就有點兒進入了痴迷狀態,覺得她出落的真是太美了,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在他的眼里像是不亞如看到了從瑤池上降落紅塵的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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