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三尺青鋒微側,鮮血染紅的劍寒,緩慢流動滴落在梟夜殿前的地上,身子忽然覺得不堪重負,小腿的顫栗引得我站不穩,索性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氣,身上似是灌了鉛,好累。抬眸,見凌夜的雙目不再那般靜如止水,而泛起了淡淡的波瀾,轉瞬即逝,很快就又消失了。
大家的目光都是那般驚訝,心里懷揣著疑竇,正欲起身,卻發現身子重的很,頭一傾側,發絲垂在眼前,一愣。垂在我眼前的不是那青絲,而是銀白帶粉的發梢。禁術退了,我熬過來了,原來還未等我想完,遠遠傳來甜美清脆的身影,兩個生著兔子耳朵的美人從祥雲上盈盈落下,道,「雙生兔妖特地來迎接新的妖後。」一個兔子美人過來攙扶起我,道,「這里是仙界,您現在又是妖魔之身,此地不宜久留,我們若是再留一會兒便只能被沉重的氣壓弄趴下了。」顫顫巍巍的起身,被扶到祥雲上。
凌夜道,「雀青,你莫不是想真正變成一個妖魔?」我伸手撫開臉前的發絲,道,「已經是了。」我從口中緩緩送出一顆銀色的精元送到凌夜那里,道,「這是我剩下的一顆精元,我現在是妖魔,要精元也沒什麼用處,你將這捏碎了請為水君布雨降下來,大家的傷便都會好,我干的那些事情凡是淋到雨的,皆會忘了我做的一切。」說罷,我垂下眸子不去直視凌夜的眼眸。我不在管凌夜要說什麼,只覺得眼眶有些干澀,急忙沙著嗓子道,「走吧,別再耽擱了,身上重的很。」雙生兔妖上到祥雲一端,道了聲遵命便走了。
我很想看一看地下是什麼樣的,但我竟是沒有勇氣想要拿眼楮探一探,我第一回覺得自己這般懦弱。我很害怕我對上凌夜的眸子,他的眸子沒有任何感情卻在此時顯得那樣恐怖,仿佛要活生生吃了我似的。在我方才垂眸的時候,我看到了凌夜蹙了一下眉頭,分明就是我的話惹得他生氣。此時的我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難以面對大人。伸手撐著身子,打量那個雙生兔妖。他們生的不是很美,但就是一種妖艷的感覺。淺青色的頭發上一個是一對黑耳朵,另外一個是一對白耳朵,;兩個都穿著米色的衣服,開口好奇道,「你們叫什麼名字啊?」黑耳朵的回眸笑道,「我是姐姐薛紫陌,她是妹妹薛雪珀。」我笑笑,道,「很好听的名字。」伸手擒過一縷頭發,問,「為什麼我的頭發變了顏色?」薛紫陌伸手拿出一面小鏡子,她念了句什麼,鏡子就變大了,她雙手拿著,蹲在我身旁,道,「妖魔的頭發顏色都不一樣,若是純色,顏色越淺越好,若是漸變,那邊不一定了。」看鏡子里,頭發從上往下由荷花桃粉變成了純白,很好看的頭發,我自己皮膚白的似有疾病,雙唇泛白有些干裂整副樣子都那樣憔悴。
薛紫陌看出了我的心思,笑幾聲變出一大盒首飾胭脂之類的,還有一身裙子,道,「過一兩個時辰就到魔界的東邊了,見妖王這樣定是不行的。」薛紫陌讓我換好衣服,給我梳妝打扮了一番,她拿起我的頭發正欲梳發,我趕忙攔住,「勞煩薛紫陌姑娘了,頭發披著便可。」薛紫陌笑笑,拿出鏡子,我就又驚住了,早聞魔界的女子梳妝本事神乎其神,還真是如此。
臉上的淡妝服帖而自然,倒是顯得我氣色很好,好看頭發順著披散下來倒是給我增色不少,問,「你方才說的妖王不應是魔王麼?」薛紫陌眨巴眨巴了眼楮,道,「魔界分東魔界和西魔界,東魔界由魔王統治,西魔界由妖王統治。如今魔界除了東西皇室分的妖魔較輕之外,其余都是可以妖魔通婚的。西魔界相比來說比較開放,東魔界就比較拘謹,魔界有規定,禁術運用成功的男子可以做高官,若是女子,那邊是魔後或者妖後,魔王年事已高,而妖王正好相中了蘇姑娘。」我點點頭,妖後嗎?也好啊,听薛紫陌說的,妖王應該不錯,嫁出去也好吧,我會慢慢忘了那個讓我瘋狂了一回的人。
看到西魔界那佇立的一座華麗宮殿,腦袋忽然一響,像被重擊了一樣,還未等反應過來,就昏了過去。
待我醒來,撐起昏漲的的身子,身上蓋了一床被子,一看自己的影子便知道我的靈魂化作了妖魔之身,正要下床,手腕被一個拽住。猛地回頭看,見一個披散白發的人躺在那里,一驚差點呼出生。幸好捂住了嘴巴,我好歹一屆黃花神仙,一個男子在自己床上成何體統?黃花神仙犯糊涂了不是,我是妖魔,並非神仙。那人笑眯眯的睜開眼,一雙血紅的眸子含著笑意,到好看溫暖沒有絲毫恐怖,那人長得妖魅至極,真是讓許多女人自愧不如,當然我也算在內,我從未覺著自己好看過。玫瑰色的薄唇,英挺精巧的鼻子,眼睫毛長長的,真是好看,不過,就是覺得比凌夜欠一點,但兩人著實好看的不太一樣。
那人摟住我的的腰,道,「本王自我介紹一下,本王乃西魔界妖王夏梓崗,你也便是本王的妖後。」他修長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本能的干笑笑,道,「蘇雀青見過妖王。」本能的咽下口唾沫,在這安靜之中竟是那般明顯,夏梓崗嘴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弧度,「怎得?雀青對本王已然來了興致?本王對和你單純睡一覺是無多大興趣的,不妨」蘇雀青心一松,只是單純睡了一覺而已。這里也太開放了,蘇雀青撇撇嘴,道,「蘇雀青知道魔界不同于仙界,但這般開放我還委實有些不適應。」夏梓崗道,「慢慢會習慣的,蘇雀青嗯,名字很好听,今日本王暫且放過你,明日你定是逃不了。」
愣了半晌,待我消化完這句開放至極的話時,夏梓崗起身背對的站在窗前,理著凌亂的衣服,披上一件緋色的外衣,含笑著側目看了我一眼隨後離開。覺著莫名其妙,是想要誘huo我怎得?他莫不是不知近幾日我見長得漂亮的人委實忒多了,他的確長得妖魅,卻不及听雲那般妖魅,他生的高挑,又不及冥神的兒子那樣高挑清瘦,等等冥神的兒子,官宏軒。他不是得了噬魂癥麼?不行,我要去看一看他。起身,見一旁的矮幾上一套衣服疊整齊放在那里,隨手拿過來換上,理了理頭發,走到桌子上的銅鏡前,看到自己的頭發嘆了口氣,低聲道,「還是不要去關心了,恐是以這副樣子見他還不將他嚇得魂沒了去?」拽拽身上的裙子,忽然覺著有些不對。一垂眸便沒了聲。這衣服可真是涼快得很,淺藍色的衣群顏色倒是甚好,可惜這胳膊露了一大截,腿上的裙子在一側開了倒口子,裙子是淡藍色的柔紗不說,一走路腿變回露出來,這叫我如何出去?一時著急,沒了辦法只好耐著性子出去,興許這次就習慣了,以後也是要在魔界待下去的,倒是讓我奇怪,為甚那日剛到了魔界境內便昏了過去?
•剛出去,便見著夏梓崗坐在那里手中的調羹在碗中攪來攪去,身上緋色外套松松搭著,里衣不知他是如何整理,現在便依舊是亂七八糟,看來方才他的一系列動作,均是作秀給我看,為甚?誘huo我?真是奇怪。他微笑向我招招手示意我坐在他身邊,懶得理他徑直找了把凳子坐下誰知離他離了兩張凳子。一個小侍女給我盛了碗熱粥,我拿起調羹開吃,粥炖的很稠,味道也不錯,再看房里陽光四射布局簡單清爽絲毫不像我想象的魔界。夏梓崗沖我笑道,「那你想象中的魔界什麼樣?」一驚,問道,「你怎得知道我在想什麼?」夏梓崗哈哈一笑道,「本王是蛇妖,可以讀心。」我心下想著以後定是不能在他面前想東西,夏梓崗喝了口粥,道,「雀青莫不是不會學聰明?本王可是又听到了。」猛地反應過來,無奈的撇撇嘴道,「妖王也不似我想象的樣子。」夏梓崗挑眉問道,「那是怎樣?」我直言道,「這魔界應該是黑漆漆的,永不見天日的那種,滿天雷電,枯木荒草遍地,吃的東西也是什麼蛇蟻蠍子之類的,至于妖王,應該是長的張牙舞爪恐怖至極,殘酷暴虐。」反正想的也會被他知道,還不如直接說出來。夏梓崗剛喝進去的粥噗的噴出來,幾個侍女在那里偷偷的笑。夏梓崗拿了一方羅帕擦了擦嘴,道,「你怎麼會這麼想?哪個神仙給你灌輸的這種想法?」我聳聳肩道,「自己想的。」夏梓崗無奈的看了我一眼,道,「你那日來魔界昏倒是因為不適應。」我看了他一眼,道,「這你都听到了。」他點點頭,道,「包括你心里想著這套裙子忒涼快和那個什麼冥神的兒子官軒軒還是什麼。」白了他一眼,道,「官宏軒!」他哦了一聲,道,「你就算想去也去不了,仙界不同于魔界,你也不是神仙,若是回去待得時間一長便不只是動不了,還會喪命。」我拿起調羹往嘴中送的手頓了一下,又繼續動作,夏梓崗繼續道,「對了,雀青你嫁給我的日子定在了下周三,是個吉利日子。」他說完,我的咀嚼又停了半晌,笑著道,「何必這麼急?」我也不知問這話是何意,心里更是沒有想什麼,只是出于本能想拖延,不知為何。夏梓崗的眼楮危險的眯了起來,問,「你問這話何意?」我揚起笑容對上他血色的眸子,道,「你不是會讀心麼?」他危險的笑容迎上我挑釁的話語,我之所以挑釁也是因為我討厭別人安排我的事情,許是兒時散慣了。
夏梓崗放松了一下,笑道,「這個日期,絕無異議。」我懶得同他計較,繼續喝粥,對于我這樣什麼都不會的妖魔,最好識相的乖乖順從,盡管心里有些不服,但我還是識大體的。早餐就這樣過去,吃完後夏梓崗說是要處理一些事情便走了,實際上我無心管他去干什麼,我只是想一個人待一會兒,夏梓崗功夫做的足,雙生兔妖時刻跟著我,委實煩得很。讓他們走吧,他們也是奉命行事,不讓他們走吧渾身不自在。便把房門關了,雙生兔妖守在外面,我就要了壺酒要了盤點心。
魔界和仙界時間無差,就是季節正好相反,仙界正如盛夏,魔界確實漫天白雪紛飛,屋子里燒了個炭盆,也是考慮到我無法用法力護身暖身體,喝著一壺我也不知是何的酒,那酒倒是清甜,應是喝不高的,點心應是用蓮子做的,也入口即化不是很甜,無聊的很打發時間便是吃甜食,午飯又加了幾份點心就湊合過了。點心吃著畢竟膩人,雙生兔妖倒是伶俐,拿來了一份叫什麼‘蜜花雪梨’的。一個深口的琉璃盤子下面墊著些雪上面雪梨擺著造型淋了些金黃的糖桂花吃著爽口,不知就這樣消遣到了何時,桌上的酒壺已有四五只,點心碟子攢了許多,手里的酒杯輕輕晃著,有些許灑出來,一口悶下,吃了塊點心,全然不知道有什麼麼味道,面前的蜜花雪梨吃了大半,底下的雪許是施了法術這麼久都沒有化,吃了將近一天甜食倒是沒有被膩到,看來今日給我做點心選酒加蜜花雪梨的廚子確實有幾分功底,應是讓那整日泡在酒壇子里的藍溪鹿看看我是如何喝酒,又傻了,溪鹿對我怕成了那樣怎還能與她說上話?就像夏梓崗說的,我想回去也回不去了,而且何止是回仙界我同他,便也是回不去了。
這酒竟是後勁這般大,頭很暈,昏昏沉沉的,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拿著酒杯,我也不知今日是怎得了,是我不勝酒力還是這酒後勁果真足。心里亂的很,腦袋就更不用說了。直到我听到腳步聲傳來,我抬頭一看便是夏梓崗,他看到我楞了一下,急忙攔下我的手送往嘴邊,道,「你怎得喝了這麼多?荷花錦豈是能這般喝的?」我笑笑道,「你你太小瞧我了想想想當初,溪鹿那里的桃花月我都能喝兩大杯,剪水拿小杯子也不過是一杯便醉的天旋地轉,雖不及溪鹿酒量如喝白水,但也不,不差啊!」稍稍正坐,見夏梓崗無奈地看著我,低聲哄著,「乖,不喝了,睡覺。」他伸手要扶我起來,我推開他的手,道,「別踫我。」夏梓崗依舊溫柔至極,道,「本王不踫你,你怎麼睡覺啊?」我有些精神錯亂,忽然開口道,「凌夜你別管我何時睡覺,我就習慣不好怎得,睡那麼早熱死了!」我記得這是每天晚上凌夜都會問一句你何時才睡,我也每每都這般回答,我見夏梓崗的的臉沉了一下,我當時醉著也不知道是說錯了話,起身,慢悠悠的朝內屋走,一個踉蹌,又穩住步子,扶著身邊的東西回了房間躺下,月兌了外衣四仰八叉的躺著,伸手拽開被子蓋在身上,熟不知夏梓崗那張烏雲密布的臉,我朝他一笑,道,「晚安。」我見他臉色緩和了幾分,實際當時只是順便看了看,便睡了。
我記得昨天夜里很冷,但後來不知為什麼也就不冷了,還有今日早上嗎?早上睡得正沉,被誰叫醒,半醒半睡的吼了一句,「凌夜,這麼早起來干嘛?來我房間干嘛?帶上瑩冰釣你的魚去!」翻了個身繼續睡,現在想來這邊是不是習慣?凌夜每日早早來叫我,我便這樣說,我此時正坐在桌子邊上揉著太陽穴,昨天我干了什麼清楚得很,完全沒有平日喝醉後的斷片,我也自是知道我昨日同今日的話恐是傷到了這夏梓崗,心里也委實有些過意不去,但竟是有點點小高興,莫不是因為凌夜成了一種習慣?我連我自己都搞不動了,愈來愈覺著自己莫名其妙。「本王確實生氣了!」回頭一看,便是夏梓崗,嘆了口氣道,「果然是被你听到了,這讀心術讓人討厭的緊。」說罷,夏梓崗坐在旁邊,道,「雀青,昨夜同今日那話本王可以不計較,權當是你不適應,但若你以後依舊思念,而那冷凌夜上門來找你,休怪本王將他打回仙界。」抬眸問道,「神仙可以在三界任何一處?」夏梓崗點點頭,「魔族妖族本來也可以,錯就錯在二十萬年前魔仙之戰,魔族使了詐,被罰永不能踏入仙界一步,其余人界還是可以的。」我哦了一聲,道,「魔界有沒有那種漂亮的景色啊,陪我出去轉轉吧。」剛說罷,夏梓崗又笑的妖魅,道,「當然可以,不過你要先答應我一件事情。」我挑眉問道,「答應什麼?」夏梓崗笑得越來越邪魅,道,「不準再和冷凌夜有任何來往。」我愣了一愣,竟是嘴動不了開口說我答應,鼓起勇氣,道,「自然會答應,我是妖魔,他是神仙,種族不同,地界不同,正是所謂仙魔殊途。」看著夏梓崗略微放松的笑容,我心里自然是知道這鼓起勇氣動動嘴唇還代表著什麼,我依然,鼓起勇氣要將他放下,甚至遺忘,神仙妖魔活得委實太長,不過倒是很好,這意味著我便可以用時間遺忘,而他也可以,我記性本來不好,很快會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