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宮傾城孽 第十一章(下)百英粉暗藏害人謀寒潭香迷醉帝王情

作者 ︰ 林尚逸

楊花落盡飆揚如雪,二分入塵土,一分逐水飄零。幾名宮人手執掃帚不住地清掃著滿地的雪絮,清風一,便又攜帶了些來,仿佛縈繞人心的愁緒般,鏟盡還生。

筠華獨自站在玉液池的玉練橋上,望著那一汪靜水中自己的落影……長斂的蛾眉凝聚在額間的珍珠痣上,那等愁悴任是春風亦吹展不開。

水中那個華服寶髻的女子看似那般陌生卻又熟悉異常。

不遠處的甬道上,一道瘦削的麗影踽踽獨行,她的步伐看起來十分無力,走不上幾步就會以帕掩口,咳嗽幾下。

筠華走近旁來︰「姐姐,我來扶你走罷!」

「你是……筠美人?」

那女子孱羸的體貌和低柔的聲音透露出她是一個頑疾纏身的病人。

「姐姐如何得知?」筠華確信自己並未見過這位眉眼溫婉柔媚的女子。

女子看著筠華眉間的珍珠痣,莞爾一笑︰「筠美人的美名早在宮里遠揚多時,你這額間的胎記這等特別,縱使我素來深居簡出,也可一眼便認得出!」

「原來是這樣……」許是這女子與芷蘭的氣質有些相近,筠華沒來由地對她產生好感,也笑望著她︰「妹妹不知姐姐是哪個宮里的,不敢貿然相稱。請姐姐告知品秩,好讓妹妹以封號相稱,才不至失禮數。」

見她只著一件不加修飾的水藍宮綢蠟纈青花長衫,筠華猜想她大概是個品秩不高的妃嬪。

「我不過是個不得寵又痼疾纏身的宮嬪,封號不值一提。筠美人只管像方才那樣叫我姐姐罷了!」她說完,又是幾聲咳嗽。

筠華輕輕替她拍著背︰「姐姐病成這樣,身邊怎麼連個宮娥也沒跟來?讓妹妹送您回去罷!」

「不必了……」女子徐徐說道︰「我久病纏身,原是不該見風的。只是日子久了著實煩悶,就瞞著宮人們偷偷出來舒散舒散。想不到這不爭氣的身子骨終是不濟……」她踱步到一把石凳前坐下︰「我在這里歇息一下就好,想必這會子她們已經發現我不在宮里,待會兒就該尋來了。妹妹只管忙自己的事去,不必為我擔心!」

「可是……」筠華猜想她必是有什麼不便之處,這才執意婉拒她的好意,也只得囑咐︰「那姐姐一個人小心些,千萬等宮人尋來了再一同回宮,切莫再一個人獨行了!」

「妹妹放心!」她那令人如沐春風的笑顏淺淺綻放,便勝卻萬千風情。

筠華只得與她辭別,一步一回首地走開了。

「主子方才去了哪里?奴婢一時眼錯沒顧上,您就一個人偷著出去了,可是害得奴婢們挨了好一頓罵!」筠華方一進‘竹里館’的宮門,就看見冉竹和始影探頭探腦地向門外張望。見她回來,冉竹自是免不得訴出了一肚子委屈。

「我不過是想出去轉轉罷了,何須回回都勞師動眾地讓你們陪著?」筠華疑惑地問︰「你倒是說說,你們是挨了誰的罵了?」

「還能有誰,自然是,」話音未落,只見周胤從雕花玉石影壁內走了出來,面色亦是微顯焦躁。

「是朕!」

因有奴婢在側,周胤不得不以‘朕’自稱。

「皇上……」他一反常態的焦慍之色令筠華感到驚悸,神情謹肅地看著他。

「跟朕進來!」不容分說地拉起筠華的手,將局促的她牽引進了‘歸來軒’。

「你竟忘了我昨日說的話不成?」

甫一入室,筠華便被周胤按在榻前,他的神情凝重,眼神更是異于平素的澄淨,幽邃似玉液池的靜水。

「昨日……」筠華努力地回想,終是毫無印象︰「你說了什麼話?哪句話?」

「你……」周胤氣急,強抑制著怒火,無奈地重復一遍︰「我說了今日這個時辰會來見你,可你卻偏偏選了這個時候出去。我來時沒見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灰心?難道你對我說的話就那麼不屑一顧?還是你對我分明毫不在乎?」周胤越說越是激動,語氣也愈加暴躁。

「我……我忘了……」經他一番提醒,筠華才想起昨日他果真說過酉時會來‘竹里館’。

「你果真不曾將我放在心上!」周胤失望至極,神情近乎頹喪。

筠華知他怒火中燒,連忙狡辯︰「我原是想著的,只是方才覺得氣悶,這才出去逛了逛,後來遇到了某宮的妃嬪,見她病體孱弱,我……」

周胤再不听她什麼解釋,近乎狂暴的深吻封緘了她的一切言語。

口中一陣腥甜,卻是被他咬破了舌尖,吃痛難忍。

筠華用力推開了由怒火升騰為yuhuo的周胤,委屈到泫然欲泣。

「你這分明是在別處惹了怒氣,反倒拿我來撒性子!」月華映水般的清澈眸子閃爍著惹人愛憐的光波,筠華很努力地瞪大雙目,堅決不使淚水奪眶。

她的眼神似有無窮的魔力,能使人淪陷其中。周胤的心立時軟了下來,怒火也漸漸消弭在她那醉人的秋波中。

「是我不好……」周胤放柔了語氣,雙手輕柔地搭在她的肩膀撫慰她,筠華一賭氣,卻是轉向榻內不再看他。

周胤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只是將萬千心事緊鎖在劍眉之間。

她又豈知他每日在朝堂上是如何與那些心懷叵測的臣子們斗智斗勇?又豈知自從他與她竹林相遇,他便產生了哪般揪心的隱憂?他無時無刻不在掛念她,可她卻時常表現出對他的無視……今日周胤卻是在朝堂上惹了些氣悶,本想著見了她的面便可解釋春風無限恨,可她竟忘了他昨日說的話,如何不令他焦心?

「還疼嗎?」兩人各懷心事地沉默了許久,終是周胤率先妥協。

筠華余慍未消,又不好只是不語,硬聲問道︰「皇上究竟是在何處惹了一腔火,白白地拿我撒了一通氣!」

「對不起……是我不好!」

周胤並未正面道出心事,反而以天子之尊向她道歉。筠華霎時覺得自己過于任性,縱使他在她面前將自己視作尋常人,畢竟不可抹滅他的另一重身份,若不見好就收,傳出去豈非欺君之罪?

「果然有什麼煩心的事?」筠華收回了生硬的語氣,轉過身來,有些擔憂地問。

周胤舒然展眉︰「你不生我的氣了?」

「我哪里有資格生你的氣?」筠華望著新燃起的雕花燈燭,依舊賭氣地說。

周胤展現出溫和的笑意,愛寵地捏了下她的臉頰︰「除了你,旁人都沒資格!」

筠華從他不著痕跡地避開話題斷定,他必是在朝堂上有了煩心事。可後宮不得干涉朝政,這是古來慣例。她既無野心也成個呂後,則天皇後之流的巾幗女丈夫,也就更不該妄議朝堂之事。

嬌波微轉,靈機一動,喚冉竹燙了一壺‘寒潭香’御酒來,淺斟一杯遞與周胤。盈盈淺笑,謔誦道︰「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孫權劉備。用盡機關,徒勞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按︰範仲淹《剔銀燈》上闋)

周胤知她已猜到自己的心事來自朝堂,這才以這闋詞來勸慰他。既未牽涉朝政,又將他的心事一言以蔽之,且帶有強烈的勸服力。不覺再次對她刮目相看。

接過她手中的酒盞,玩笑道︰「好個慧黠的小女子!竟將自己比作酒徒劉伶,可知他與你的相貌乃是天淵之別,也不嫌玷辱了自己!」(按︰歷史上的劉伶好酒,且相貌丑陋。)

筠華笑道︰「只要能熄滅你的怒火,哪怕是自比效顰東施也罷,更何況是劉伶呢!」

周胤忍俊不禁,又正色地凝視住筠華︰「若是當初未曾與你林下相逢,想必我定是索然一世,生命里少了許多情趣。」

筠華被他專注的神情看得不知所措,便舉起了手中的酒盞,與周胤的相踫︰「莫使金樽空對月!」

周胤與她交杯換盞︰「與爾同銷萬古愁!」

酒方入口,筠華才想起舌頭已經被周胤咬破,**燒灼的感覺使傷口更加刺痛。

氣鼓鼓地瞪視著面前那個杯興正濃的男子,又記恨起來。

周胤注意到她的神情,也想起她的舌尖還有傷,掩飾一般奪過她的杯盞︰「你不要喝了!」

「都怨你!」筠華嗔怪地說︰「這**的酒豈是人人都喝得到的?好容易有了這機會,卻只能聞不能喝!」

周胤听她有意提起,知道避無可避,又是一陣慚怍。嘴角忽地漫起一絲邪魅的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我自有法子讓你嘗到這酒的滋味……」

情之所動,他用他的一片柔情將她迷醉在唇齒**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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