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燁忍住怒氣回到議政殿，她是他愛的女人，居然包庇一個想殺了他的男人？偏他待她這麼好，好到讓他覺得，他現在連自己的底線都沒有了，她是不是也這麼認為？姒燁，你太傻了吧，當年認識她的時候你就知道她是一個壞心眼的小丫頭，你為什麼還會對她抱有幻想？她就是一匹喂不熟的狼！
所以姒燁當晚並沒有去柳青青那里，也沒有留在議政殿批折子，他已經許久沒有掀過牌子，他幾乎為了柳青青遣散了整個後宮，除了她，他所有的女人都在守活寡，所以柳青青，你就是沒有心對麼？
姒燁咬著牙想著，半天也沒有看完一本折子，末了才合上奏折，煩躁地對趙安說了一句，「去長樂殿。舒愨鵡」
趙安正在旁邊迷迷糊糊地看著姒燁批奏折，冷不防姒燁說了一句話，趙安趕忙打起精神，敞開嗓子對外面的小太監喊道︰「來人，擺駕長……額……」
趙安已經習慣了姒燁每次說去妃嬪那里就是去長安殿，剛想說出口，卻想起，好像自己剛剛听到的，不是長安？
而且皇上今天回來之後臉色就不好，莫不是和皇貴妃鬧別扭了？
「皇上，您是要去……？」趙安斗起膽子問了一句。
姒燁不耐煩地看了一眼趙安，「你是年紀大了麼？連朕說得話也听不清？朕說去長樂殿！」
長樂殿，嵐貴妃。
趙安因者平素柳青青對他也不錯，而且柳青青也確實受寵，就打發了一個小太監去告訴柳青青一聲，至于是告訴她姒燁去了別的妃子那里要她警覺一點，還是讓她不必等了，就看柳青青怎麼理解了。
所以柳青青在听到那個小太監的話之後也沒有太多的驚訝，想來姒燁是知道了吧，她窩藏了想要刺殺他的刺客。
他生氣了？柳青青垂下眼瞼，紅菱把小太監送了出去，趙安說這話的意思，是要她找找自己哪里出了問題，然後去道歉吧。可是姒燁，對不起，我想，我們是時候把一切都說清楚了。
那就明天吧，柳青青任紅菱給她卸了妝，早早上了床睡覺，左右姒燁今日是會在長樂殿那里了，柳青青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麼感覺，難過嗎？吃醋嗎？她不該喜歡他的，而且，自古帝王，何以薄幸，何以專情？
本來這後宮，就由不得帝王專情，他對一個人專情，就是對其他人薄幸，雨露均沾，六宮才能安靜祥和，柳青青這樣告訴自己，可是閉上眼楮怎麼也睡不著。
明天要怎麼說了，索性都說了吧，說清楚所有的一切，然後，然後就看緣分吧，她柳青青，只信緣分，不信命運。
柳青青上床了好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因著上床的時間太早，所以柳青青睡著的時候也不算太晚，柳青青正迷迷糊糊地睡著，突然感覺黑暗之中有什麼在一直盯著自己看，柳青青下的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小心翼翼地想睜開眼楮看看，順便一只手去模枕頭下面的匕首。
突然，那個黑影開口了，听到那個聲音的時候，柳青青登時愣在那里，拿匕首的手也僵住，只听著那人喃喃地說著。
姒燁似乎喝了一點酒，他直接坐在柳青青床邊的地上，趴著嘴巴正對著柳青青的鼻子，柳青青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酒味。
他說︰「柳青青，你是不是沒有心？」
柳青青的身子劇烈顫抖了一下，黑暗之中姒燁卻沒有發現，只是仍舊說著︰「你說你不是蘇萱瑱，你是柳青青，可是柳青青又是誰？你到底有多少個身份，百里琉璃？柳青青？蘇萱瑱？還是……蘇桂花？恩？」
柳青青的心猛地一收縮，他都知道，他什麼都知道，蘇桂花，蘇萱瑱，他什麼都知道，那他還肯把自己留在身邊，他到底知道了多少！
「小丫頭……」姒燁伸手欲撫上柳青青的頭發，卻在她頭頂三厘米處頓住，「不管你是誰，我那麼喜歡你……我那麼喜歡你……你就這樣待我，你沒有心，我的皇貴妃，呵，她們都怪我給了你這麼高的名位，可是小丫頭，我不滿足，我不滿足，我恨不能把這天下都給你，小丫頭，我想叫你做我的妻子，我想和你去泡芝蘭香湯，我想你做我最喜歡的人，最正式的妻子，可是你不肯，小丫頭，你不肯，我真是把心都掏給你了……我把心都掏給你了，你嫌它腥……小丫頭，你嫌它腥……」
「啪嗒」一聲，在安靜的夜里，柳青青清晰地听見一滴眼淚墜亡在自己臉上的聲音，
然後冰涼的觸感也讓她的鼻子酸了酸，莫名有了想哭的沖動。
「小丫頭，你想要的，我都給你，你不要的，我也給你，你想救那個人，哪怕他想殺我，我也放了，你喜歡‘為伊烽火戲諸侯’，好，我做昏君，你不肯做皇後，我叫你做皇貴妃，可是小丫頭，你什麼時候能喜歡我一點點……你知道我選秀的時候看見你的時候我有多驚喜麼？小丫頭，那時候我真的覺得，整個世界都在眷顧我，小丫頭，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殺晉楚璃瑤，因為她戴著一張你的臉，我知道那是面具，可我就是下不去手，小丫頭，你不知道，和你分開之後，我想你的念頭盤旋在心里幾乎成了魔，可是小丫頭，我們重逢了，你卻不肯對我笑，你的笑根本到達不到眼底，小丫頭，我有時候真想一把掐死你，可我舍不得……」
「小丫頭，我有時候真想知道你是不是就是要讓我死了才會開心，小丫頭，我不敢想你來我身邊是有別的目的，小丫頭，我怕……」
姒燁喃喃地念著，卻並沒有說出自己怕什麼。柳青青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姒燁，原來你這樣想，原來你這樣想……我們之間，就是錯過了太多，最後才變成過錯。
姒燁，既然如此，那麼，求你做回明君吧……
長樂殿里，燈火輝煌，在外面都可以清晰地听到里面女子叫罵和摔打東西的聲音。
「滾！都給我滾！賤人！就知道勾引皇上！賤人！」嵐貴妃隨手抓起什麼東西都往地上摔去，不一會兒，滿地都是瓷器的碎片。
皇上已經幾個月沒來過她這里了，她幾乎要絕望了，可是他今天來了，他和他一起用完膳，雖然是一臉難掩的落寞，可是他給她夾菜，還對她笑，結果剛喝了幾杯酒，姒燁就握著那個描摹著柳葉的青花瓷酒杯出神，然後說都沒說就把她一個人扔在了這里，她連猜都不用猜，一定是去了那個賤人那里！
嵐貴妃幾乎要把一口銀牙咬碎，賤人！她有什麼好，把皇上迷得神魂顛倒！
「娘娘，仔細手疼。」嵐貴妃的貼身丫鬟見嵐貴妃握著一個酒杯的碎片出神，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道。
嵐貴妃皺了皺眉頭，慢慢松開手，看著自己掌心沁出來的血珠。
「娘娘受傷了，奴婢這就叫太醫去。」
「等等，」嵐貴妃陰沉的聲音想起，正要出門的宮女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去請章太醫。」嵐貴妃的眼楮里閃著陰冷的光，像是一個黑洞，吞滅了所有的光明。
「是，奴婢遵命。」
而長安殿里，姒燁一個人在柳青青床邊絮叨了好久，後來才忍不住困意睡了過去，柳青青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姒燁一張放大的俊臉就呈現在柳青青眼前，可能是沒有睡好的原因，姒燁有了一點黑眼圈，柳青青剛想伸手撫上去，突然想起了姒燁昨夜的話，又縮回了手。
姒燁的睫毛顫了顫，柳青青趕忙閉上了眼楮。
柳青青能感覺到姒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臉上，姒燁就這麼看了柳青青好一會兒，才直起身來，打開門，正撞上要來給柳青青更衣洗漱的紅菱，「皇……皇上？」
昨夜，皇上不是沒有來麼？可看皇上這架勢，是在這睡了一夜吧……
姒燁沒有理會紅菱疑惑的目光，只是說了一句，「你主子醒了之後，不要說我來過，我……晚上再來看她。」
「是，皇上。」紅菱點點頭，晚上再來看？是……怎麼看？
紅菱端著水盆進門，卻看見柳青青睜著眼楮坐在床邊看著她。
紅菱的手一抖，幾乎把整盆水跌落在地。
「慌什麼？」柳青青隨口說了一句。
「剛剛……您知道皇上來過了？」紅菱把水方向問道。
「恩，」柳青青點點頭，然後又加上一句，「昨天晚上就知道了。」
紅菱伺候柳青青梳洗完又開始給她梳妝，紅菱站在柳青青身後，一輕一淺地給她梳著頭發。
「紅菱。」柳青青突然叫了她一聲。
「恩？」紅菱隨意地答了一句，然後又覺得不妥，「怎麼了，娘娘？」
「紅菱，我……你還記
得，我們來這里最初的目的麼？」柳青青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
「當然記得，」紅菱的眼神暗了暗，小聲說道，「蕭公子那麼好的一個人，真的是枉死了。」
「是啊，蕭懌軒是個好人，冀璟鐔也是個好人，姒燁……」柳青青的眼里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在晃動，「紅菱，只有我是壞人。」
「姑娘，」紅菱停下梳頭的手，「紅菱從前覺得你若是能和蕭公子在一起，那一定會很開心的，可是姑娘，蕭公子已經沒了，你卻不能一輩子都不再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