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秋意正濃,落纓紛飛,在乾清宮的大殿前,一百名秀女整齊地排成了十行,每行十人,等候皇家的挑選,我不想太耀眼,便穿上了春姨送的那件藍色稠褂,春姨不愧是皇宮司衣,手藝超群,巧奪天工,極富巧思,兩件衣服款式截然不同,卻各有千秋,紅衣繡的是秋海棠,鮮艷奪目;藍衣繡的是山百合清新雅致,連那個富察氏對我的衣服也多瞧了兩眼。
我和麗兒排在第六排,交銀子時,我給了麗兒二十兩讓她只報其名,她接過銀子驚訝地問我︰「蘭兒,你真不想被選上?你怎麼想的?我們進宮不就是來伺候皇上的嗎?你可不敢一根筋!」說完硬拉著我去交銀子,我只好由著她了。
哦!真快,已經到第四排了,第二排的富察氏落選了,被選中的秀女站在了最前面,面對著我們,手里都拿著一支玉如意,那一只只玉如意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第四排又選出了兩位姑娘,那個佳爾佳氏被選中了,被一個小太監引到了最前面的隊列里,一個手托錦匣的宮女給了她一柄玉如意,佳爾佳氏舉止端莊、容貌清雅,是那種讓人一瞧就很順服的女子,看來皇家的眼力的確很獨到。
輪到我們這一排了,我這才看清前面的幾個皇族成員,正中的那個,帶一頂瓖嵌著玉珠的黃帽子,身著龍紋襟褂,倒也眉目清秀,這應該是咸豐了,左邊那個神采奕奕的,見過,是恭親王,右旁邊的那個應該就是皇後鈕鈷祿氏了。
太監在一個個念號,凡被念到號的秀女都要上前一步,等候遴選,論到我了,太監大聲念道︰「安徽廣太道道員惠征之女-----葉赫那拉氏!」我向前跨了一步,算是出列,他們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後,那個恭親王嘆道︰「此女只應天上有,人間無緣睹芳容!」中間那個咸豐也隨之吟道︰「西天瑤池西王母,下得凡塵露花容!」听他們吟出的兩句歪詩,我羞紅了臉,緩緩回道︰「西天本無天,瑤池亦非池,本來無一物,何必惹凡塵!」恭親王道︰「喲,還是個帶刺的才女,四哥,你可當心了,這可不是個好惹的主!」那咸豐有些忿忿道︰「看朕非拔了她身上的刺不可,留下來,讓朕慢慢享用她!」就這樣,我被咸豐忿忿地選中。
麗兒後來對我說︰「蘭兒,你那天都快要把我給嚇死了,你怎麼能賦詩駁他們呢?要知道,我們的前途、命運都捏在他們手里,你要讓他們心里舒服才是!」
麗兒說的是心里話,那天她就像一只母狐,狐媚媚地望著咸豐,要不是在選秀,眾目睽睽的,估計她早就嗅上去了,那咸豐果真被她媚酥了,急急道︰「朕已酥,不留心不甘也!」就這樣,麗兒也通過了復選。
落選的富察氏心有不甘,又哭又鬧,她在家被僕婦丫環伺候慣了,怎麼可能當宮女去伺候別人,為了出宮,她找到了皇後,淚水漣漣,滿月復哀怨,皇後仁慈,見勸不住,就放她出宮去了。
在入選的三十名秀女中,咸豐直接封了兩個妃、一個嬪,兩個妃分別是佳爾佳氏和佟佳氏,那個嬪倒是一個漢人女子,叫容兒,稱容嬪,其余的均為貴人,蘭貴人-----這就是我初進宮時的封號,有了封號就有了名份,每月可領到俸例,我倒無所謂,可麗兒老大不服氣,她說︰「蘭兒,我當貴人不冤,可你遠比那個佳爾佳氏和佟佳氏要強,憑什麼只給你一個貴人的封號?」我若無其事道︰「笑到最後的才是勝利者。」我被安排在了儲秀宮,麗兒被安排到了長,我們之間相隔不遠,可以經常來回走動。
一天,麗兒到我這來閑聊,悄聲道︰「蘭兒,前天晚上,祥貴人被招幸了,第二天我見她眼楮腫腫的,好像哭過,說皇上不讓她留種,讓太監給捏了。」我說︰「皇上不讓留種是因為不喜歡她!」「不喜歡就不能生孩子?」「這還不明白,母以子貴,一旦生了孩子,身份就要尊貴,皇上可不想把這份榮耀送給不喜歡的!」麗兒不解道︰「那為什麼還要招幸呢?」我回道︰「不招幸,怎麼知道喜不喜歡?」麗兒佩服地說道「蘭兒,還是你聰明,你願不願意被皇上招幸?」「這樣不挺好嗎?」麗兒驚訝地問我︰「蘭兒,你現在是皇上的女人,為什麼不願被招幸呢?」我端直答道︰「麗兒,有些事情你不懂。」麗兒勸道︰「蘭兒,我都說過很多次了,我們就像樊籠中的鳥,只能安于現實,尋求最好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