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生未闌 闌風伏雨秋紛紛(三)

作者 ︰ 舒清歌

華舞宮里朱牖大開,燈火通明,還未及門口,就听見宮里頭傳來的男聲。

「你是誰?怎麼會在華舞宮?」朗朗的男聲抱惑質問。

老祖宗拿起盤子里隻果,一聲嘎 脆,吧唧吧唧道︰「本尊是阿夏的朋友。你又是誰,怎麼能這麼隨隨便便就來華舞宮?」

瞧著眼下目中無人的小童,蘇朔鄙夷道︰「你一介黃口小兒我怕報上稱呼嚇著你了。我是來找阿夏的,阿夏人呢?」

老祖宗起身丟下隻果,兩手叉腰站直了道︰「本尊黃口小兒你不也乳臭未干嘛!本尊可提醒你,看人可別只看表面,還有阿夏不是你叫的,趕緊出去,趕緊出去。」老祖宗繞過桌子,立馬就將蘇朔往外推。

隱于門口的襲夏突然出現在外廳,皮笑肉不笑悠悠緩緩朝二人走來,「你們兩個可真有閑情逸致呀。大晚上的在我這宮里打情罵俏。」

老祖宗搶在蘇朔前頭立馬開口,「阿夏,你誤會了。這家伙在咱地盤上鬼鬼祟祟地,被本尊逮了個現成還死不認賬。」

蘇朔怒目圓睜瞪向老祖宗,趕忙朝襲夏解釋道︰「這小屁孩誣蔑我。我就只是來走走而已,畢竟以後同在一起工作,彼此先熟悉一下的好。」

「本尊看你這模樣就知道你肚里裝了一堆花花腸子,還熟悉,你是醉溫之意不在酒吧!」老祖宗斜眼審視著蘇朔又言語相譏,蘇朔更加怒不可遏。

弄塵看著爭地面紅耳赤的兩個孩子,心里一陣好笑。

「都給我閉嘴!」襲夏一聲厲喝,剛還在爭吵的二人立時合上了嘴巴。

「你。」指著老祖宗襲夏厲聲呵斥,「這里是我的地盤,作為客人就該有客人的樣子。」

趁著襲夏訓斥老祖宗之際,蘇朔瞅著他滿是哀怨的小臉,臉上一陣竊喜。

「還有你。」迎上了襲夏的怒目,蘇朔登時一臉無辜的盯著她。

只可惜襲夏不吃這套,「我跟你還沒熟到你能稱呼‘阿夏’的程度,你是新來的男祝師,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叫我襲夏大人。」

听襲夏這麼說,二人才明白方才的爭吵她在門口早就听見了。兩人難得默契瞅見弄塵偷笑的臉,頓覺臉上無光。

蘇朔悻悻然出了門,離開華舞宮老遠才敢自言自語道︰「千觴大哥,你也真是的,怎麼就和一個小屁孩吵起來了。還那樣稱呼襲夏大人,幸好她沒有在意太多。」

不多時,蘇朔體內就有另外一個男聲在回應他,「你還說,都怪你在那些話里添油加醋。哎,也怪我沒忍住,誰叫阿夏宮里還藏著其他男人了!」

蘇朔猶自竊笑,「我也只是順了您的心意,那只能算是個小男孩。」好在,這一路的廊子沒其他人,不然要是誰看見了新來的男祝師在自言自語,多數只會以為他腦子有病。

蘇朔又自言道︰「誒,剛剛怎麼沒看見雲溪?」

身體里的男聲抱怨道︰「雲溪,雲溪,我都能看見你腦子里裝的都是她的傻樣了。比起你的雲溪我家阿夏才更危險,她都不知道自己引狼入室了。」

蘇朔一臉無奈,可惜了這個被稱為巫術天才的人,竟然有這麼死腦筋的時候,「那不是什麼引狼入室,人家就一個小破孩,還敢調戲襲夏大人不成。況且就襲夏大人那股彪悍勁,除了你誰咽得下。」

男聲靜了片刻,似在思索,繼而道︰「說的倒是沒錯。不過天有不測風雲,你可得幫我把阿夏看緊了。雖然是個小破孩,但下半身不是女人我們就不能掉以輕心。」

听著這從巫術天才口中說出的話,蘇朔無奈笑笑聳聳肩,點頭應允,「好好好,您就放心吧!我會留心眼的。」

蘇朔剛走,襲夏就匆匆合上房門步入內廳。

不待片刻,她道︰「我們本來是找到雲溪了,可是晚了一步。老祖宗,你查的怎麼樣了?」

一改方才玩世不恭的模樣,老祖宗神色凝重,「查到了,但是……」

蘇朔推開澈斗宮的門,里面的人等候已久。合上門,他低喚一聲,「大哥。」

負手背立的人轉過身來,冰冷的面上浮起略帶違和的笑,「蘇……千觴……身子好些了嗎?」對著一張別人的面孔,稱呼自己的弟弟千骸實在還無法適應,即便這樣的見面的方式已經足有一個月。

一個月前,長著這樣一副少年模樣的人,深夜偷入澈斗宮,自稱是他的弟弟千觴。只把這少年當刺客的千骸還與這人過了十余招,十余招後眼看招式越來越熟悉,故而才停下來好好盤問。

千骸問的問題多半是能證明少年是千觴的事,本計算這少年會因此而泄漏身份,哪知他對答入流,甚至將教中正在衍生的陰謀也全盤拖出。

千骸沒法不相信少年所說的話,至少少年口中的很多事都是千骸與千觴一同經歷的,尤其是千骸所懷疑的陰謀也與少年所說符合□□分。

「我現在不過是個靈體,晚上多吸收幾次魑魅就能恢復精力,不像**要靜臥服藥。」千觴笑答,卻對上了千骸煩躁的眸子,「大哥,怎麼了?是不是事情出變故了?」

千骸劍眉深鎖,月牙般的雙唇冷道︰「我去看了一下巫壇,里面的魔物比以前更大了。在這樣下去,你的這縷魂魄只怕保不住了。」

「大哥的意思要將返生香還給阿夏讓她們復活我?」千觴蹙眉迫切道︰「可是一旦我復活,阿夏、阿塵她們絕對會與我們站成一線從而卷入這場戰斗,那我故弄玄虛的搶返生香就沒有意義了。只要返生香還在我們手里,不知道我真面目的阿夏、阿塵礙于身份或許就不會輕舉妄動,反正他們一心只想要返生香,說不定會因此而置身事外躲過一劫。等我死了,或者等我們贏了,到時在將返生香還給他們。」

縱然冷定如千骸,但千愁萬緒還是一目了然,「沒用的。這場戰斗關乎整個玄炎教,不管返生香在不在我們手中,她們兩姐妹都不會袖手旁觀的。如果倒時你我都死了,你能殘忍到說出一切真相?告訴她即便是有返生香也救不回你?別再固執了,這場戰斗長老堂蓄謀已久,我們只是臨時抱佛腳,有贏的可能嗎?我們想要戰斗,只是想要在死的之前能夠心安,只是在做垂死掙扎。」

千觴無言以對,不屬于他年少的面容,不多時就被無能為力的悲惋所佔據,千骸所說的全是他所明白卻不願去想的。一旦深思,他就不知道現在這般如魅存在的意義。難道只是為了在這場戰斗中,多拉來一具年少方剛的尸體?

不,他想要未來,想要拾回曾經與襲夏一起做過的美夢。

千觴悲切的心痛,與他共用一個身體的蘇朔感同身受,不由喃喃喚了一聲「千觴大哥。」

千觴如夢初醒,淡然一笑,「我沒事。」似乎想起了什麼,擺月兌了愁容,他道︰「對了蘇朔,今天你見到那個小孩子的時候有沒有和我一樣,有一種像要被吸引過去的感覺?」

「吸引過去?千觴大哥,你不會有斷袖之癖的愛好吧?」蘇朔被問的莫名其妙,完全沒有听懂千觴話里的意思。

千觴好笑又好氣,「什麼斷袖之癖啊,我的意思是就像,就像,就像分別了很久沒見過的親人。有種特殊的感情,想要去擁抱的沖動。」

「說來說去還不是斷袖之癖嘛。」蘇朔依舊是一頭霧水。

一旁听著千觴自言自語的千骸,似乎有所明白,「你的意思是不受自主控制想要去擁抱那孩子的**?」

千觴點點頭。千骸若有所思,「難道是凝魂咒出了問題?」

「不可能的,我自己在修煉自己最清楚了,凝魂咒沒有出問題。」千觴斷然否定了千骸的猜想,復而道︰「對了,我先前去華舞宮沒看見雲溪那丫頭。平時她除了跟在阿夏身後就是待在宮里,今天卻破天荒沒有看見她的人影。這非常時期,人來人去都是要留意些啊。」

這個時候藏在少年身體里的另一個魂魄開口道︰「千觴大哥,你也在意這件事啊。我還以為你光想著襲夏大人去了了!我也覺得奇怪,平時她嘰嘰喳喳的老遠就听見她聲音,今天的玄炎教不管哪里都安靜的很。」

千骸不以為然道︰「是不是你們想多了草木皆兵,或許只是你們恰巧沒見到她而已呢?」

「教主」討論之際,門外傳來畢恭畢敬的男聲。

千觴整頓好神色,如人前的男祝師不苟言笑移于千骸身側。

听聲音知道是青綏,千骸應聲吩咐,「進來吧。」

朱紅色的宮門被推開了一條一人寬的縫,走了幾步,青綏單膝跪地垂首稟報,「教主,屬下多番打探襲夏大人帶回來的八歲孩童,只知那孩子是襲夏大人從大荒山帶回來的。屬下曾去周邊村子查探,有人說曾經看見,那孩子和襲夏大人踏著白雲從天上飛下來。不知道那孩子叫什麼,不過襲夏大人稱他為老祖宗,听說他還在大荒山上三番四次救過襲夏大人。」

「駕著白雲從天上飛下來?」千骸大膽推測道︰「難道是神人?」

千觴另執一詞,「盤古神族雖會駕雲不過不是早已被滅族了嗎?除了神人,這大荒還有一種東西能騰雲駕霧。——魑魅魍魎!」

俯視著青綏,千骸神色冰冷道︰「你可打听到了不得了的東西了!」

「屬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是教主領導有方。」知道這位年輕的教主不愛听這類話,恭維的話青綏適可而止,改口又道︰「屬下回教復命時,在靈山上經過一樁小木房,無意中從窗口看到了血珀長老和雲溪在里面。」

血珀和雲溪!

听到「雲溪」二字,千觴體內少年的聲音急道︰「雲溪怎麼會和血珀長老在一起?千觴大哥,你快問問,快仔細問問是怎麼回事?」

千觴點頭,不等他開口千骸已道︰「你確定你看清了?」

青綏點頭,「屬下不敢虛報,確定是血珀長老與雲溪。」

「他們倆在一起也太奇怪了。」千骸思索著喃喃,片刻又問︰「那幢小木屋在靈山的哪個位置?」

「大約教後往北二十里的樣子。」青綏言罷,千骸思慮片刻就將其屏退。

「大哥,你怎麼看?」千觴相視而問,體內少年的聲音如雨天的悶雷,接二連三沒個消停。

「千觴大哥,血珀長老還沒娶媳婦吧。」

「千觴大哥,別問了,咱們趕緊拉上教主去後山。」

斟酌片晌,千骸劍眉下的眸子發著冷光,道︰「特殊時期,去看看為好。」

這話音落,躲在門外的青綏唇角一勾,速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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