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郡王妃 第五十八章 月光下泛舟

作者 ︰ 江流婉轉

木蘭被踢了一腳,身子不由自主往後倒去,可她卻並沒有因慕容婷雲的威脅而改口,反而更加堅定地指認谷素娥。

慕容炳倒是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情是谷素娥所為,可是前面因為谷海刺殺慕容舒筠一事已經讓他對她有了些微看法,何況她也承認拿了莊香蓉留給慕容舒筠的嫁妝,這樣一來,木蘭再一說,他自然便更多地選擇相信了木蘭。

慕容舒筠見慕容婷雲如此暴躁,又見谷素娥臉色慘白,不由覺得好笑,隨即轉身指了指冬梅,陰測測的目光直射谷素娥,「母親,你沒想到吧,冬梅還活著,她可沒有被杖斃呢。」

上次因為在湯中下藥一事玉錦撞柱死了,而冬梅也被慕容炳下令杖責致死,但最終,還是慕容舒筠將她救了,所以今日,她才會站在這里指認谷素娥。

谷素娥因慕容舒筠的話猛地將目光看向冬梅,這才明白自己方才心中一閃而過的驚懼是什麼。對,冬梅本來該是已經死了的人,她為什麼在這里?為什麼?

「冬梅!」

心里詫異著,谷素娥凶狠的目光像是會剜心的惡魔,猛地看向冬梅,「上次你串通玉錦險些害了我定國公府,怎麼還有臉面活著?你就不想想你家人,若是他們知道你這麼背信棄義,出賣主子,他們還能有臉面活在這世上嗎?」

威脅?

慕容舒筠勾唇冷笑,看著谷素娥眼里閃爍著的希冀,真是不忍心將它打碎,但是,她卻不得不讓這個希望破碎。

「母親,你放心,冬梅的家人我已經妥善安排了,他們自然不會知道冬梅曾經做過的一切,畢竟那也不是她做的,而是受人指使,至于這指使的人,想必母親心中很清楚才對。」

谷素娥,這一次,看你怎麼替自己辯解。

冬梅但听慕容舒筠這麼說,像是重重吐出一口氣,緩緩向著慕容炳道來,「老爺,奴婢有罪,上次確實是玉錦在湯中下了藥,但卻不是玉錦說的那樣,她也是受了夫人指使。而奴婢之所以冤枉小姐,也是受了夫人指使,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夫人讓奴婢干的。」

「谷素娥!」

慕容炳听到這里已經氣得怒不可遏,一張老臉鐵青,伸手又是一巴掌打在谷素娥的臉上,「毒婦,我沒想到,你的心思原來這般惡毒。暗中下毒,買凶殺人,苛待長女,私吞財物,你說,你還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

越說越生氣,慕容炳竟是又狠狠對著谷素娥的俏臉揮了兩個巴掌。直打得谷素娥的嘴角開始流血,他才住手。

谷素娥顫著身子,由慕容婷雲攙扶著,猛地一下跪在慕容炳面前,梨花帶雨,「老爺,妾身的為人難道老爺還不清楚嗎?妾身承認,這些年來對舒筠的事情不太上心,也從碧莎櫥拿了些東西,但妾身真的沒有做過買凶殺人,暗害婢女的事情。這一切都是舒筠那丫頭心生怨懟,所以以此冤枉妾身的。」

「母親,說話要憑良心,也要憑證據,母親說說,我冤枉陷害你的證據在哪里?」

「我……」

谷素娥因眼前的情況而暫時失去動腦能力,所以被慕容舒筠質問,她便無話可說,唯有拿眼楮狠狠地瞪著她。

而慕容婷雲見自家娘親被打,自然把一切帳都算在慕容舒筠身上,這一次,她沒能忍住脾氣,腰間鞭子刷地一聲亮了出來,沖著慕容舒筠就去,卻被慕容炳半路攔截了,「慕容婷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動手打你姐姐,你還有沒有規矩,眼中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慕容炳怒吼著,用力甩了甩鞭子,慕容婷雲一時沒能站穩,也跟著摔倒在地,頓時覺得委屈,哇地一聲哭了起來,指著慕容炳道︰「爹,你今日是怎麼了?明明是慕容舒筠在冤枉娘親,你卻不相信娘親的話,這也就罷了,你還要打我,你打我……」

慕容炳本來就心煩,再被她這樣一鬧,心里更加煩悶,急躁地瞧了瞧整個屋子,卻見大家都定定地看著他,不免又是一陣怒火,拂袖暴怒道︰「谷素娥心思歹毒,妄想暗害府中嫡女,又買通婢女謀人性命,實屬蛇蠍心腸,來人,將她關進柴房,讓她好好反省反省,三日後,再請進庵堂。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庵堂一步。至于二姑娘,不敬嫡姐,不尊長輩,罰面壁思過半月,直至元宵才許踏出吉祥館。」

話落,怒意滿滿地跨步出了琉璃苑,只留滿屋子驚愕的人,及還沒來得及反應的谷素娥與慕容婷雲。

而等她們反應過來,慕容炳的身影早就不見了,唯有慕容舒筠正噙著滿臉的笑容看她們。

「慕容舒筠!」

下一刻,琉璃苑響起谷素娥歇斯底里的怒吼聲,驚得院中丫頭不由個個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出。

從琉璃苑回到碧莎櫥,慕容舒筠心情很好,尋了玉鄂及半夏幾人,讓璃茉拿著嫁妝單子,折回身又去了琉璃苑,順便,也去了趟吉祥館。

府中下人原本是高興的,畢竟今兒個是新年,但是經過這件事情,每個人都顯得小心翼翼,輕手輕腳,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畢竟大姑娘才剛剛讓夫人失了寵,那可是夫人啊。老爺素來與夫人的感情就好,卻因為大姑娘幾句話被關進柴房,甚至日後被關進庵堂,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出來,何況他們這些素日里不將大姑娘放在眼中的下人,所以……

由于谷素娥及慕容婷雲被禁足,定國公府今年的新年注定過得不喜慶。府中少了女主人持家,慕容舒筠臨危受命將團圓飯擺在了竹蘭園,慕容炳表示贊同,所以到了晚膳時間,一家老小,皆聚在了竹蘭園。

慕容烈雖然人沒有出院子,但他卻對方才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見了慕容舒筠,一張老臉笑得幾乎看不見眼楮,「舒兒啊,來,到祖父這里來。」

慕容舒筠點頭應是,腳步輕移,緩緩向其走了過去,「祖父。」

「干得好!」

畢竟還有其他人在,慕容烈將慕容舒筠拉到身邊,只是小聲地道了句,而後笑著看其他人,「難得今年的團圓飯如此清淨,大家就不要拘束,吃好喝好才是最真。」

說罷,看了看坐在另一桌的秋鳶及李思甜,向她們招了招手,「都過來坐吧,咱們府上人本來就少,還要坐成兩桌,這怎麼看怎麼不熱鬧,今日是過新年,就不要拘束了。」

兩人但聞起身微微沖著慕容烈點了點頭,這便婷婷裊裊地走了過來,「多謝老太爺。」

慕容烈沒有回話,只是拿眼楮將二人掃視了一遍,轉頭卻看向慕容炳,「俗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家不可一日無主,咱們定國公府,又怎麼能夠少了一個能夠持家的女主人,這些年谷氏做什麼我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既然今天因犯下如此大的錯誤被罰,那麼你便瞧瞧,日後這府上,該由誰來掌管中饋一事。」

「這……」

對于內宅之事並不十分清楚,慕容炳也十分為難。現下待他冷靜下來,雖然還是很氣憤谷素娥的所作所為,但卻沒了方才的那股子盛怒之氣。又聞慕容烈如此問,心中不由就有些後悔了剛才的決定。

左右瞧了瞧桌上的人,他微微咳嗽兩聲,將目光放在秋鳶的身上,「既然夫人犯下錯事需要好好面壁思過,那麼在她思過的這段時間里,就由你來暫時掌管府中之事了。」

秋鳶像是驚了一跳,神情略顯詫異,「老爺,婢妾知曉府中的情況,但婢妾真的沒有夫人的果斷與英明,所以……」

「姨娘,不是每個人一開始就什麼都會的,你可以慢慢學。」

秋鳶的話還未說完,慕容舒筠已經將其打了斷,話落,眼眸微微斂了斂,嘴角微翹,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

面壁思過?暫時掌管?

听听她爹這話,意思是谷素娥還有可能會再回來做她正兒八經的夫人羅?不行,她絕對不允許!

秋鳶為難地看著慕容舒筠,面色很猶豫,內心卻是十分高興。

慕容炳見狀聲音略沉,「今日我便將府中一切事情交在你手中,打從明日起,府中的一切中饋之事,都由你經手。」

他向來不喜歡將心思花在這內宅之事上,所以他也懶得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結。既然秋鳶在府中的日子不短,想來也是懂得府上一切運作的,交給她,他覺得對了。

慕容烈低頭吃著菜,沒有做聲,可眼楮里的精光卻是一閃而過,不經意劃過秋鳶的身上,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來。

慕容憐香向來是乖巧安靜的存在,只要別人不特意去關注她,一般不會注意到她。

而慕容凌燁,自從出現在這竹蘭園,一雙含著疑問的雙眸就沒離開過慕容舒筠,那里面雖然有著素日里的溫和,卻似乎又多了幾分責備,還有著幾分傷痛。

或許打死他他都不願意去面對,自己素來就疼愛的妹妹會將自己的親生母親害得被關進柴房。

幾次欲開口詢問,卻礙于慕容烈與慕容炳,所以,他忍了幾忍,最終忍了下來,只想再尋個幾乎,好好問一問慕容舒筠。

有了慕容炳的命令,秋鳶不接手那是不可能的,便點頭認下了這事。但她心里卻極度不安,因為慕容舒筠的話,她居然幫著她說話。雖然她們一直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相互依存的感覺,但就慕容舒筠方才對付谷素娥的狠絕,她知道此人並不是她想象中的那般模樣,或許,她比想象中還要厲害。

一頓飯,在後半場的沉默中吃完。

定國公府在大年三十這天晚上發生了太多變化,夫人被關,姨娘上位,二姑娘房中幾乎是 里啪啦響了整整兩個時辰。有些眼力見的,瞬間丟掉曾經的大樹,攀上另一顆,而有些思想頑固的,即便這顆大樹已經開始枯萎,他們仍舊沒有放棄,甚至想盡辦法要讓其符合。

從這一天起,定國公府以前太平的日子不再。

亥時整,得了允許的慕容舒筠及慕容憐香盛裝打扮一番,走出定國公府的大門。

「大姐姐,據說今夜會很熱鬧,妹妹真是十分開心,沒想到父親居然會允許我們出來。」

慕容憐香一貫的聲若蚊蟲,低低柔柔的像是害怕說錯什麼。

慕容舒筠意味深長地瞧了她一眼,笑得溫和,「是啊,今夜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沒想到父親竟然還會同意我們出來。」

她很奇怪,慕容炳這麼生氣,為什麼沒連她這個鬧事的人一起罰,反而輕輕松松同意她們出府游玩呢?

眼里的光芒亮了幾分,慕容憐香看著即便不是處在主干道卻依舊很熱鬧的大街,有些興奮,「大姐姐,咱們快些走吧,雖然父親是允了我們出來,但在子時前,還是得回到府中守歲。」

「嗯。」

慕容舒筠應著,伸手攏了攏身上的大氅,轉而從璃茉手中接過暖爐,同著慕容憐香往建都最繁華的大街走去。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一路上都有雙眼楮在盯著她,可每當她順著那道視線去瞧,卻怎麼也瞧不見那個人。心里猛地想起與蘇傾衍的約定,她側目看了看興奮得四處張望的慕容憐香,開口道︰「三妹妹,大街上人多,若是走散,咱們便約定子時前在府門口等待。」

慕容憐香許是沒有注意慕容舒筠的話,只淡淡應了聲‘嗯’,而後望著遠處的花燈,沒有留意腳下,跟著走了過去。

就這樣,慕容舒筠話剛落,轉身之際已經不見了慕容憐香,她搖搖頭,有些哭笑不得。警惕地又朝著那道追隨她的目光看去,繼續慢慢地往前走。當走到一處賣飾品的小攤前,她手腕微動,從腰間取出一錠銀子,狠狠打在架著攤子的柱子上。因為力道過大,那柱子瞬間被折斷,眼看著就要倒下,四周百姓自然惶恐不安,推拉著要離開此處,躲避危險,哪知不知是誰在人群喊了一聲‘有銀子’,眾人皆低頭,看著地上不知什麼時候撒了一地銅板,個個吵嚷著要過來撿。

今夜人多,這一驚一嚷,此處便造成了不少混亂,慕容舒筠微微勾唇,幾個閃身,便消失在街道上,繞進了一道小胡同。

璃茉與寒秋跟得緊,卻也跟得累,此時好不容易喘口氣,不由有些好奇慕容舒筠的做法,璃茉撫了撫了胸口,張口問道︰「小姐,咱們干什麼要躲?三姑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慕容舒筠回眸望了望還處在混亂中的人群,順著七拐八拐的胡同,往護城河畔走去,「三姑娘去了哪里並不用擔心,她身邊有丫頭伺候著,應該無事。至于咱們為何要躲,我就是說了,你也不懂,只是切記,跟緊我了。」

「哦。」

璃茉終于順過了氣,站起身來又趕緊追上慕容舒筠,與寒秋對視一眼,小心翼翼伺候在側。

而此時,混亂的人群後面,一名身穿墨綠色錦袍的男子正氣急敗壞地瞪著面前的場景,低聲爆吼,「慕容舒筠,本殿跟你沒完!」

听這聲音有些耳熟,赫然看去,正是六皇子蘇君烊。

在看他旁邊,站著冷心冷臉的三皇子蘇君燦,及一名貌美如花的姑娘,盈盈秋眸,身段婀娜,眉宇間有著幾縷愁思,似乎是藏著不少心事。雖看著建都最繁華熱鬧的大街,卻可以看得出,她根本沒有融入其中,眼神飄忽,藏著幾絲不滿與厭惡,周身氣質高貴又月兌俗,像是一朵傲然挺立水中芙蓉,美麗、清雅。正是晉王府的小郡主,蘇芸雅。

「六哥,上次的事情我听哥說了,你什麼時候變得那般小心眼了,慕容姐姐不過無心之過,你居然……」

蘇芸雅說著,看向蘇君烊的眼神有著某種氣憤,弄得蘇君烊不自在地轉轉眼珠子,伸手撓了撓後腦勺,趕緊解釋,「芸雅妹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真的丟了送給皇祖母的項鏈,誰叫慕容舒筠那天那麼倒霉踫見過我呢,而且我听說她的聲譽也不太好,那自然而然……」

「六哥!」

蘇芸雅生氣了,一雙美麗的大眼楮瞪得老大,看了蘇君烊半響,轉身走掉了。

蘇君烊望著她的背影,煩躁地跺了跺腳,「芸雅妹妹,你听我解釋啊,妹妹。」

奈何無論他怎麼喊,蘇芸雅就是不回頭,弄得蘇君烊那是更加的煩躁,「怎麼辦怎麼辦,芸雅妹妹不理我了,這以後我若要喝好酒,那可怎麼辦?」

原來,蘇君烊自小就特別疼愛蘇芸雅的原因不僅僅因為她常常在他受罰的時候陪著她說話,偷偷送他吃的,更因為她能夠從蘇慕堯那里得到不少美酒給他,所以,這個妹妹,是不能得罪的。

一旁蘇君燦見了他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面容沉了幾分,眼里快速劃過一道厲光,再轉眸時,卻是盯著慕容舒筠方才離去的方向,俊逸冷硬的臉上,又多了幾分寒涼。

而此時,護城河畔七瀾橋橋頭,蘇傾衍正抬頭望著月色,雙手背後,從容而愜意。

奕清站在旁側不遠處,細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當遠遠看見慕容舒筠的身影,他便恭敬對著蘇傾衍稟報,「主子,大小姐來了。」

蘇傾衍收回目光,露出淡雅的笑來,竟像是從畫里走出的男子,俊美,又優雅。可惜啊,這只是表面,不管與沒與他深入相處,他給人的第二感覺,絕對不是這麼詩情畫意。

「看來大小姐還是挺遵守時間的。」

身形微閃,他已經越過人群站在慕容舒筠的面前,開口便來了這樣一句。‘

慕容舒筠哪里就先瞧見了他,被他突然地一嚇,以為是有人對她不利,手中凝聚著內力,伸手就要向他出拳,好在他反應快,險險躲了過去,否則,肯定被她打個正著。

「我說大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傾衍優美地一個旋身,從她背後繞過,到得她的左面,同時伸手攫住她出拳的右手,將俊美非凡的臉湊了過去。

慕容舒筠見是他,這才松了手中力道,沒好氣地白他一眼,有些小抱怨,「郡王難道不知拳腳無眼嗎?若是方才小女不幸打中的郡王,郡王是打算怎麼處置小女?」

這話可隱隱有責怪他的意思。蘇傾衍听得出來,卻在轉瞬間瞧見幾道熟悉的身影正往這邊走來,趁勢一拉,將慕容舒筠帶進懷里,扭頭便走,「大小姐想多了,我可從來沒有要設計大小姐的意思,是大小姐你太敏感,要不是我躲得快,還不知道要被打成什麼樣子。」

對于他強制性的摟抱感到十分不自在,慕容舒筠既氣憤又羞憤,不住地掙扎著,「請郡王放開小女,如今這大街上到處是行人,若要傳出去,小女怕是也無顏活在這世上了。」

他的隨便與輕浮,隨時會要了她的命。

蘇傾衍目光一緊,似乎才意識到這一點,趕緊松手,拉開與她的距離,但卻不忘提醒她,「大小姐說得是,我這麼做卻是逾矩了,不過我要提醒大小姐的是,現下再不走,稍後就走不了了。」

慕容舒筠不懂他的意思,但隨即想起方才一路上的眼光,面色一沉,微微向蘇傾衍靠近了一些,拽著他腰間的衣襟,低聲問著,「郡王是不是瞧見什麼人了?」

「大小姐只要跟我走就可以了。」

蘇傾衍說完,就著她拉他的手,將她帶起,從河面上穿了過去,到達對面的空地。

璃茉及寒秋在身後看著,想要追上,卻發現無能為力,正急得想要呼喚慕容舒筠,卻見奕清一閃,到了兩人面前。

隔著護城河與七瀾橋相望的地方乃是一處視野遼闊的空曠草地,這里平時行人稀少,何況是大街上十分熱鬧的新年,所以慕容舒筠被蘇傾衍放下後,沒有瞧見一個人。

「郡王怎麼動不動就會佔女孩子的便宜。」

慕容舒筠很不滿,相當不滿他的行為,大眼楮一瞪,兩腮自然也微微鼓起,看似在生氣,實則在蘇傾衍的眼里,卻是相當的可愛。

「大小姐誤會了,我不過是情勢所逼,迫不得已。」

蘇傾衍勾唇一笑,傾城魅惑,他看著慕容舒筠,緊緊盯著她的眼楮,如是答著。

慕容舒筠有些不自在地別開眼,望了望河對面,「什麼情勢所逼,郡王該不是在欺騙小女吧。」

說被人瞧見走不開是假,實則就是想帶她來這毫無人影的地方。

蘇傾衍點點頭,又抬頭看了看天空,「如果大小姐覺得今晚這麼好的月色不適合欣賞的話,那麼我也可以將大小姐送回七瀾橋,想來那里,六皇子與三皇子會很高興看見大小姐才是。」

這麼說,剛才的人是三皇子及六皇子了?

慕容舒筠心下一驚,有些不明白怎麼就得罪了這兩位祖宗,但她卻知道,寧願跟蘇傾衍在這里看月亮,也好過費盡心思跟兩位皇子唇戰。不由微微一笑,就著旁邊的草地就坐了下來,「既然如此,小女就暫且相信郡王。誠如郡王所說,今晚夜色很好嘛。」

蘇傾衍見她態度轉變之快,不由笑得更歡暢,不過笑過後,臉色卻突然嚴肅了起來,「大小姐覺得夜色好看,想看月亮是沒有問題的,可大小姐難道不知,這寒冷的季節,如此坐在草地上,是會感染風寒的嗎?」

「這……」

慕容舒筠聳了聳鼻子,訕笑著從地上站起,正要說些什麼,卻聞兩道聲音由遠及近而來,頓時與蘇傾衍對望一眼,雙雙躲在一處大樹後。

「既然改變不了自己的婚事,那麼,我谷秋吟又怎麼會容忍別人同我共事一夫,所以今夜,我一定要給慕容憐香一個教訓。」

「那是自然,只是不知道谷大小姐要怎樣給慕容憐香一個教訓?」

「那還不簡單,找幾個男人毀了她唄。」

谷秋吟陰測測地說著,突然回頭,瞧著跟在她身後的女子,「你知道嗎,今夜她是跟著慕容舒筠一道出的府,若是她被糟蹋了,慕容舒筠月兌離的了關系嗎?」

「你的意思是說,咱們可以嫁禍給慕容舒筠?」

「當然。」

「可是,什麼理由?慕容憐香是她的妹妹。」

「哼,妹妹?自古就沒有親生姐妹這一說法,慕容舒筠先前可是與吳紀新不清不楚,誰知道她會不會是因為嫉恨慕容憐香要給吳紀新做妾,所以起了歹心。」

谷素娥說著,笑得更加陰險了幾分。

對面的女子聞言點點頭,「還是你想得周到,那就這麼做吧。正好,我也想借此機會好好修理修理慕容舒筠,誰叫她要將我的表哥霸佔了去。」

原來,這位同谷秋吟正在‘密謀’的女子,正是如今被‘毀了容’,該呆在家里靜養的蕭倩如啊。

慕容舒筠眉心微蹙,搞不懂這兩個人怎麼攪合在了一起。若是按照她的推測,當日谷秋吟在錦繡坊見著蘇傾衍後,便是對蘇傾衍有了好感,那麼她與蕭倩如,該是情敵啊。

怎麼這會子她又轉身要死心塌地跟著吳紀新了?並且,還要耍手段來除掉慕容憐香,好一人擁有吳紀新。

想不通,想不通啊!

蘇傾衍聞了這兩人的對話,眼神瞬間一冷,而後看向慕容舒筠時多了幾分威脅,「怎麼大小姐與吳大公子真的藕斷絲連?」

「我?」

慕容舒筠噗之以鼻,「郡王莫非以為她們說的是真的?」

不是吧,他不是知道她討厭吳紀新嗎?怎麼還要明知故問。

「可大小姐確實與吳大公子有些不清不楚啊。」

當日七瀾橋上的對峙他可完全看在眼里,他知道她不喜歡吳紀新,否則不會冒著被處死的危險將婚事告到御前。但是吳紀新多番糾纏于她讓他很不爽,他非得讓她下定決心給吳紀新一個痛快不可。

小臉瞬間沉了下去,慕容舒筠白眼一翻,根本不再理會蘇傾衍。這人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他在試探什麼?想說明什麼?

「那麼,就這麼辦吧。」

谷秋吟的聲音再次傳來,听得出,含著無盡恨意與仇視。

蕭倩如點了點頭,兩人便一起離開了。

慕容舒筠一方錦帕死命拽著,她們要設計慕容憐香,其目的也是在她,她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正欲起身離去尋慕容憐香,哪知又從另一邊來了兩人。

「喂,你干什麼?干什麼!」

是楚汐媛!

慕容舒筠的眼楮瞬間凝聚了光芒,定眼看著前方,卻看見她意想不到的一幕,正是蘇慕堯拉著,不,應該說是拽著她的手,使勁往這里來。

到了空曠的地方,卻見蘇慕堯用力甩掉她,雙手叉腰,狀似無語地看了她一眼,語氣里竟含嘲諷,「我說楚汐媛,你是不是沒有長腦袋啊,你以為就憑你那小身板,能夠打得贏蕭子煜?再說了,你腦筋就不能靈活點,怎麼一根筋地以為他要輕薄你家丫頭呢。雖然他這個人本世子也不太喜歡,但至少還算為人正直,你不要動不動就找人家麻煩。」

「正直?」

楚汐媛像是氣炸了,又像是在笑,反正表情很豐富,「喂,蘇慕堯,你說蕭子煜正直?你眼楮壞掉了,還是你腦袋壞掉了?」

「楚汐媛,本世子好好地跟你說話,你怎麼開口罵人。」

「我罵人了嗎?我罵人了嗎?我罵的是豬。」

楚汐媛雙手叉腰,朝著蘇慕堯就是一頓吼,「再說,你連豬都不如,能被我罵,是你的榮幸。」

「楚汐媛!」

蘇慕堯氣得伸出手,眼看就要打下去,卻見楚汐媛瞬間閉上眼楮,抱著腦袋尖叫,蘇慕堯瞧了,頓時又將手收了回來,「反正你不要老是找蕭子煜麻煩就是了,否則,會壞了二哥的計劃。」

「啥?傾衍表哥的計劃?什麼計劃?」

「對啊,什麼計劃?」

慕容舒筠轉眼看著蘇傾衍,目露疑光。

「沒什麼計劃。」

蘇傾衍一本正經地回答,說起謊來連眼楮都不眨一下。但慕容舒筠可是很聰明的,要想瞞她,可不容易,「讓我想想,肅王府于南陽王府本沒有什麼交集,但是府上的二夫人卻是南陽侯的親妹妹,也就是說,府上的二夫人乃是蕭子煜的親姑姑。那麼三少爺與蕭子煜就是表兄弟的關系,郡王與三少爺表面上看起來挺友愛的,但實際上卻並非這麼回事,所以郡王該不會是在調查南陽侯府什麼事情吧?」

「大小姐既然知道了,就還請保密。」

這丫頭太聰明了,不過片刻,就將個中關系理了出來,並且還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沒有明說而已。好,很好,這樣以後入了肅王府,他也不必擔心她被人欺負了。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

慕容舒筠有些得意地挑挑眉,像是拿住了蘇傾衍多大的把柄似的,竟然端了起來。蘇傾衍也不惱,瞧著她那小模樣,反而心里很歡暢。

而那方,蘇慕堯知道自己一時最快說漏了嘴,趕緊跟楚汐媛打起了馬虎眼,「這,那什麼,今晚月色很美,楚汐媛,要不咱們就在這里看會子月亮好了。」

楚汐媛知道他不說,但她也清楚,但凡他不說的,她再怎麼問他也絕對不會說,索性順著他的話走,「是啊是啊,月色是很美,可惜啊,我不會跟著你一起看。」

「為什麼?」

蘇慕堯見她要走,立刻攔在她面前,笑得有些陰險,「本世子是如此的玉樹臨風,瀟灑英俊,那是多少女子心中夢寐以求的白馬王子,可是你,怎麼老是要與本世子作對?」

「因為你啊,討人厭唄。」

楚汐媛說著,繞過他要走,卻被蘇慕堯一個閃身,又攔在她的面前,雙目噴火,怒氣十足,「楚汐媛,你說誰討厭人?」

「我說……你!」

「楚汐媛,你給本世子等著,看本世子怎麼收拾你。」

話還未完,楚汐媛已經提著裙跑了,待蘇慕堯裝腔作勢地挽起衣袖,卻只看見一道背影,當即追了上去。

這時,慕容舒筠與蘇傾衍才從大樹後走了出來,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慕容舒筠會心一笑,轉眸卻是滿臉擔憂,「請恕小女不能奉陪了,我得趕緊找到三妹妹。」

否則,若是被谷秋吟設計成功,今夜的定國公府,還不鬧翻了天。原本谷素娥被關這件事情明日一早必定傳遍大街小巷,到時候各種流言蜚語,猜測猜忌都會隨著這股風吹進皇上的耳里,這原本對定國公府已經是一次考驗,若再出了慕容憐香的事情,想必日後定國公府,在建都可就站不住腳了。

蘇傾衍見她不是說玩笑的,當然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可他卻不著急,而是一派悠閑地將她留了住,「大小姐不必擔心,奕清會保證三小姐的安全的。」

在听了這件事情後,奕清已經動身了,哪里還等得到慕容舒筠親自出手。

慕容舒筠詫異地看著他,「你說,奕清已經動身了?」

這奕清,怎麼可能走的這麼悄無聲息,竟是連她都沒察覺到。

蘇傾衍點點頭,「大小姐是不是在想,這奕清的功夫究竟有多厲害?我可告訴你,無論是戰場上還是生活里,奕清都是我身邊最得力的人。」

很多事情有了奕清,辦起來才更加方便。所以,慕容憐香能夠得奕清的保護,真是她三生修來的福氣啊。

慕容舒筠雖然對蘇傾衍還有些偏見,不過對奕清卻是十分欣賞的,所以也不反駁他,而是看著他,問︰「那麼,郡王今夜約我出來,所謂何事?」

總不會是看星星,看月亮吧。

不過,這次還真被她猜中了,只听得蘇傾衍欠扁地回答,「前面不是同大小姐說了嘛,今晚的月色想必很好,請大小姐出來,自然是賞月,不過不是在這里。」

說罷,伸手又要去摟她的腰,卻被她退了一步讓了過去。

警惕地看著他,她道︰「郡王說要往哪里去就行,我跟得上,不必勞煩郡王次次親自動手。」

她怕養成習慣,以後戒都戒不掉。

蘇傾衍聞言贊同似的笑笑,轉身往河邊走去,「也不是很遠,就在河上,我早就準備好了畫舫。」

慕容舒筠見狀,長長吐出一口氣,瞧著他的背影,終于放心地跟著,「是嗎?」

話剛剛問出口,哪知蘇傾衍卻猛地轉身,快速移到她面前,還是伸手將她攬進了懷里,抱著她腳尖輕點,飛身躍到河面上一艘畫舫上。

「你……」

待落地站穩,慕容舒筠惡狠狠瞪著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她的清白!

「大小姐請進。」

蘇傾衍笑眯眯地看著她,對她眼中的惱怒不甚在意,掀開畫舫的簾子,請她入內。

慕容舒筠是有氣,不過在見了他親自為她挑簾子後,氣就已經消了大半,氣呼呼地走進去,用力坐在他準備好的飲食前面。

這個男人到底是什麼樣的?

時而冰冷,時而溫潤,時而霸道,時而可親,時而無賴,時而又氣人!

不過,能夠放下尊貴的身子替她掀簾子,在她看來,他其實還算是個好男人。

「郡王這麼做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無緣無故請她賞月吃東西?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蘇傾衍在她對面坐下,瞧了瞧桌上的菜式,指尖輕點了幾下桌面,「大小姐還記不記得上次在醉香坊,我說要讓大小姐替我嘗一嘗味道。」

「記得。」

怎麼會不記得,她永遠記得他那挾恩圖報的模樣,真是可恨啊。不過,這與他今天約她出來有關嗎?

「實不相瞞大小姐,醉香坊乃是我肅王府的產業,開這間酒樓的最初目的,或許大小姐無法想象,但它確實真正有其意義。」

「什麼目的?」

慕容舒筠有些好奇,她沒有驚訝于他的那句醉香坊乃是肅王府的產業,而是好奇後面的目的。

蘇傾衍鳳眸略變,表情似乎有些沉痛,「大哥的病是從娘胎里帶出來的,原本是活不過二十,但如今大哥已然二十有二,只因為大哥問了許多大夫都無濟于事,唯有一位得道高僧說過,若是能夠以藥膳調理,或許還能活得長久些。」

「所以,你們開這間酒樓,難不成就是為了研究各種藥膳?」

慕容舒筠有些詫異,原來蘇梵羽,也是個可憐之人。

蘇傾衍點點頭,後又搖搖頭,「可以這麼說,但是,主要原因卻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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