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我思嬌的情緒 城隍停尸

作者 ︰ 龍門說書人

圓智又道︰「听聞那寡婦姓崔,是月塘鎮人氏。♀崔家女兒崔碧珠,在賀家莊上做針工已有四五年,趁著端午佳節,一家團聚,沒想到遭了這等惡事。鄉民議論紛紛,都說是三年前吊死的葉寡婦含冤莫白,化作厲鬼,尋替身來了。」

阿沅听到昨夜吊死的是崔寡婦,不免驚疑。

和尚忙問道︰「報了官府沒有?」

圓智道︰「自然是要報官的,只是鎮上要去首告的鄰人、保甲,行到七柳鎮二里外的官道上,就見山道堵得死死的,一定是昨夜雷雨大作、泥石俱下的緣故。不過也是奇巧,那筱園趙公子一行的馬車,今早安然無恙到了七柳鎮,也未見得阻在鎮外。」

阿沅神色微微一變,昨夜這逍遙樓之人還要尋仇家,今日官道就堵上了。

和尚又問道︰「听聞還有水路,怎麼不走?」

圓智道︰「昨夜大雨,溪水暴漲,水道暗礁又多。若不是水上的能手,誰敢冒著性命駕舟出鎮?又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確有十幾個敢行船的舟子,只是要價不菲。保甲做主,也不動鎮上的銀子了,只等雨停了,疏通了道路,再去告官不遲。」

阿沅道︰「和尚莫要羅嗦,去賀家門首瞧一瞧再說。」

和尚點頭稱是,隨阿沅離了城隍廟。

兩人才到街上,就見一個身穿青布衣服、頭戴瓦楞帽的黃臉男子,呼喝著四個抬著木板的壯丁,迎面急走而來。那木板上停著什麼人,遮著薄薄席子,只露出一角衣裳。

阿沅幾步掠過去,停住那木板不動。

剎時那四個壯丁都似被一道大力阻住,進不得,退不得,只得停住腳步。那黃臉的範保甲回頭一看,只見一個白衣丫頭站定在崔寡婦的尸首旁,正舉手掀那席子,不由大聲喝道︰「哪來的野丫頭,這尸首豈是你胡亂踫得的!」

阿沅也不應話,緩緩掀開遮席,露出了崔寡婦的頭臉。♀

阿沅的目光又往下一掃,瞧清崔寡婦的脖頸上,赫然一道青紫勒痕。她抬手要驗,範保甲已走上前來,要捉她手臂。阿沅略一閃身,手上已輕輕放下薄席,幾步飄然離去。

她徑直走回和尚身邊,道︰「正是昨日的崔寡婦。」

範保甲手上落空,以為阿沅存心戲弄,若是按著他平時的火性,一定不肯輕饒,但今日他趕去廟里停尸要緊,也不多纏,吐一口唾沫,呼喝著幾個壯丁速行。

那幾個壯丁抬著尸首,被範保甲催趕著又走一箭之地,邁步進了城隍廟的大門。

這一行還有些看熱鬧的鄉民,緊緊跟著,堵在廟門口不動。

和尚沉吟不語,良久,方才問道︰「這一路跟來的人也多,怎麼不見崔寡婦的女兒,還有那個滑不溜丟的小泥鰍?」

阿沅卻道︰「這群人里有個熟臉的,和尚可曾瞧見?」

和尚順著阿沅的目光望去,只見一個穿著青色直裰的男子,伸長脖子,上竄下跳地往廟里張望。

和尚也不多話,大步上前,一把從後頭拽著那男子的衣衿,拽住了一提,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瞧燕及兄的光景,莫不是到七柳鎮作畫來了?」

何燕及自上回被謝無憂拷打一番,將和尚與阿沅的去處,一字不漏地供出之後,生怕和尚尋他麻煩,是而腳底抹油,卷著鋪蓋,逃出了揚州城,竟沒想到在這鄉野之中,還被和尚抓個正著!他只得訕訕笑道︰「宗師,您怎麼也在此處?果然是喜相逢呀!」

和尚道︰「莫要歪纏,你為何在此處?若不從實招來,只怕要生吃和尚幾拳。」飄瓦作勢,提拳要打。何燕及連忙告饒,老實稟道︰「宗師,實不相瞞,近來小人在賀家莊上做館,只教他家一個叫阿拙的女圭女圭學一些啟蒙功課,日子端的是清靜自在!誰承想今日大清早,小人因要出門透氣,開門就見賀家門首赫然吊死了一個婦人!嗚呼哀哉,小人嚇得心口直跳,急忙忙將那婦人放了下來。♀不多時,已驚動了四鄰保甲,都說要將尸首停在城隍廟里,還要小人陪話,小人從來是個順民,就老老實實跟著眾人,到了此處。」

阿沅听這半晌,問道︰「那賀家人呢?怎麼一個都未見著?」

何燕及忙道︰「賀家人都是沒主張的,只因他們家二少爺賀瓚還在揚州城中,不曾回來過節。他們左右想不出一個消災的辦法,只好緊閉大門!連範保甲捶門都不讓進,賀大架了一把梯子,爬在牆頭,揚聲說,只等他二弟歸家,才敢開門!害得小人也被擋在門外,沒處可去哩!」

和尚听了微微一笑,道︰「這賀家仗著家中出了個刀筆吏,倒也十分猖狂。」

阿沅亦微笑,又問道︰「那崔碧珠、小泥鰍姐弟,你可見著?」

何燕及道︰「不曾見著。」

和尚道︰「姐弟二人是苦主,怎麼不見蹤影?」

正說話間,城隍廟門口擠出幾個壯丁,上前要提何燕及進廟里問話。和尚這才松月兌手,何燕及被那幾位壯丁,提鴨似的押進廟里。

廟廳里,僧官圓智前前後後,張羅著幾碗茶水、幾碟點心。因這廟里點琉璃燈供佛的香油,還有各種用度,無不是鎮上出錢,是而圓智十分殷勤待客。此時,範保甲早已指揮著眾人將尸首抬在角落,停在兩條長凳上。

範保甲自個兒尋了條長凳坐下,一面翹著腿,捏著拳捶腰,一面接過圓智捧來的茶碗,揭開茶蓋一飲,見有個紅棗,再看旁人的茶水里沒有,心里舒坦幾分。

他飲過茶,又向圓智問話,左右不過是問平時廟里的用度。

圓智敷衍過去,範保甲也不追究,只說這尸首要停在廟里幾日,讓圓智好生看管,莫讓閑人進出,最好將廟門關閉幾日。

圓智連連點頭,此時何燕及正被押進廳來,範何甲亦是問他幾句話,何燕及答的也沒有什麼紕漏。

範保甲就叮囑道︰「你是頭一個見著尸首的,不可亂跑!等路通了,我還要受累,帶你進城向官老爺稟明來龍去脈。」

何燕及連忙點頭稱是,卻又訴苦道︰「賀家大門閉得嚴實,小的無處可去,勞煩範老爺向僧官說個人情,容小的在廟里安身幾日?」

「這有何難?圓智你安排則個!」範保甲向圓智吩咐了幾句。

圓智哪敢忤逆,連忙點頭應承。

前後又問些閑話,也沒什麼大事,範保甲放下茶,起了身,說還要去馬鄉紳家吃酒,便出了廟門,揮揮手散了眾人,大搖大擺自去了!

圓智見送走了範老爺,正要關上廟門。阿沅與和尚也不去賀家了,推開廟門進來。

飄瓦揀起神桌上一支蠟燭,向琉璃燈點亮,秉著去照那尸首。阿沅緩緩卷起遮席,靠在一旁,她神色淡淡,緩緩驗過那婦人的正頭面,頂心、眉、眼、鼻、舌等,又雙手托著翻過尸身,驗明腦後、項、兩胛、背、腰等,後再驗尸身左側、右側,一處不落。

圓智看著阿沅一寸寸驗著那婦人的尸首,不由雙手合十,連連念祝阿彌陀佛,

阿沅驗得仔細,向飄瓦道︰「除頸上一道勒痕,並無別的傷痕。」

和尚此時站在尸身的腳側,道︰「她這鞋還是舊鞋,並不曾換過新鞋。」

圓智道︰「三年前端午節,那吊死的葉寡婦腳上,穿的卻是未沾過泥的簇新繡花鞋。」

「可見不盡相同了。」飄瓦道。

圓智道︰「但也十分湊巧,偏偏是雷雨夜、端午節、寡婦人家,且都在賀家門首上吊死。」

此時,何燕及正坐在一旁,拈著茶中的紅棗來吃,一听到此處,連忙吐出棗核,叫道︰「賅哉!賅哉!賀家大門竟還吊死過旁人!此等凶宅怎可久留!只可憐我的束金行囊都還在賀家,他家又大門緊閉,這可如何是好?」

和尚微微一笑,問道︰「燕及兄,你既是頭一個瞧見尸首的,那吊死人的凶器是繩是索?」

何燕及懊惱之余,道︰「非繩非索,而是一條丈長的青腰帶,想必原是這崔寡婦腰上系的。」

「腰帶現在何處?」阿沅問道。

何燕及嘿嘿笑道︰「那腰帶是凶器,範保甲只說要親自保管,就直剌剌系在他的腰上了。二位適才沒有瞧見麼?」

圓智听得瞠目,咂舌道︰「這範保甲果然貪得無厭。」

飄瓦卻笑道︰「適才,圓智還百般奉承于他哩!」

圓智老臉一紅,道︰「宗師好不體諒人哩!小僧這個小廟,進項少得可憐,若得罪了保甲,小僧如何過活?」

飄瓦笑道︰「是了,是了!這是你的難處!我有一番好意,特地告訴你曉得!你這廟里今早迎進了一個財神爺,我只動了些許嘴皮子,他便答應重修白馬寺,銀錢不限使費,慷慨得緊。你若真有苦處,不妨也去求他一求。」

圓智驟然曉得這等天大的好事,忙問道︰「宗師口中的財神爺,莫非是那位趙公子?」

飄瓦點頭,圓智喜不自勝,道︰「宗師怎麼不早說!放著這樣一宗大買賣,小僧何必去巴結那小小的保甲!宗師害人不淺哩!」

飄瓦笑而不語。

圓智忙不迭就告退,巴巴去尋趙洵去了。

阿沅此時打水洗手,听見飄瓦慫恿圓智去打秋風,揶揄道︰「飄瓦,你可比那範保甲厲害多了。」

範保甲貪不過一條腰帶,飄瓦開口就是一座十畝大寺。

和尚笑道︰「檀越你不曉得,往日里那趙家富甲武林,若非如此,又怎會招來滅門之禍?」

旁邊那何燕及一听,上了心,問道︰「二位說的可是逍遙樓趙家?」

和尚笑而不語,阿沅亦不則聲。

卻說半刻之前,紅粟劍小乙奉了少主趙洵之命,打听廟門口為何聒噪。

小乙瞧清緣故,正要回內院稟告,不想又撞見打秋風的圓智,涎皮著臉,緊纏他不放,巴巴跟著進了內院,直說要見他家少主。

小乙本不肯,但門口的秦花娘瞧這光景,也明白幾分。秦花娘存心要瞧一場好戲,是而笑盈盈的,特意領著圓智進內廳參見少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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