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白說,我親愛的 第4章 頓悟禪

作者 ︰ 驚禪

我一個月都沒有回家,對外宣稱準備期末考試,實際上我是怕見到艾淨亭。♀得承認,艾淨亭對我有著不小的吸引力,可這證明不了什麼,我雖然相信一見鐘情這事兒,卻不會因為這份悸動做出什麼沖動事來。壓抑,是對我性子最好的定義,好多事我都不愛講,卻在心里念個不停,以至于突然的爆發讓人措手不及。我爹跟我講,這事,你壓得住,就屁也別放,要是壓不住,也別憋在心里充大瓣蒜,有你爹我呢。

這話,放在考試考砸,貪玩晚回家,被同學孤立,找不到工作等等事情上都好用,只是這回的事兒,我還真對我爹講不出口。該說什麼呢?爹,我好想喜歡上了你朋友的妹妹,恩,沒錯,她是個女的,還是你朋友的妹妹……雖然這麼一想,貌似跟老爺子之間嚴格的等級制度一下子被打破了,甚至我還能親切的叫他聲大哥,但是現實完全不是這回事。這事兒,得慎重,更何況我根本沒確定我的心意。

人吧,一旦有了決定,哪怕是迎頭一刀也挨得酣暢淋灕,但凡搖擺著,掙扎著,就像眼前擺著酒池,你卻只能被綁在柱子上忍受著凌遲,變成別人盛會上的佳肴。看著鏡子里我那張猶豫的臉,狠狠潑了捧水上去,結果是有了,身上也打濕了。穿著濕噠噠的毛衣擠在地鐵里,我得回家。

我經常這樣頭腦發熱,從地鐵站出來吹了冷風才讓我平靜下來。艾淨亭還沒搬來,我的逃避其實沒有意義,也許,我根本見不到她。這種感覺又讓我懊悔不已,好在身上半干的毛衣遇了冷,冰涼的貼在身上,讓我意識到兩塊錢不能白花。我想一路跑著回家,盡管我不著急,也不迫切,只是單純覺得貌似故事情節都是這麼發展的,主角奔跑著,在喜歡的人家門口突然出現,大聲告白什麼的,我得隨著故事走。

不過我高估了自己的身體,也低估了從地鐵站回家的路。所以我在馬路邊喘著氣,身上冒著因為運動造成的白煙。然後我開始笑。很多時候我覺得自己是個瘋子,但那一刻,我覺得我是個白痴。讓我更白痴的事情是,在我邊咳嗽邊笑時,一輛車穩穩的停在我身邊。降下窗戶,是我想見又不敢見的人。

「莫染,上車,我帶你回去。」艾淨亭的表情有些復雜,我理解為費解。身上穿著結了冰碴的毛衣,臉上還有咳出的眼淚,我真不覺得我這副樣子能見艾淨亭,所以我用力抹了抹眼楮,然後搖搖頭。「莫染,上車。」艾淨亭這次下了車,直接走到我對面,看著我的眼楮。說真的,我挺怕眼淚沒擦干淨,所以用力又擦了擦眼眶,同時搖著頭。

艾淨亭沒有說話,就那麼站在這,看著我,眼神依舊是復雜。北京零下幾度的天氣里,她就穿著襯衣和一件薄薄的針織衫跟我對峙,我看到她身體不自覺的抖了抖,脊背卻挺直,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唇角卻不上翹。我在心里罵了句該死的,然後月兌下衣服披在她身上,自己坐進了車里。

我應該跟她說,好,或者謝謝你之類的話,或者應該等她上車再坐上車,可是我腦子亂作一團。艾淨亭剛才的樣子讓我想抱住她。這個想法就那麼跳出來,明明白白的出現在我眼楮里,我怕艾淨亭看懂,我怕艾淨亭知道。我縮在車里抱著雙臂,看著前方。我不認為我的喜歡是件不可理喻的事,但我害怕不可理喻的我,給艾淨亭帶來困擾。♀

車子停進車庫,我依舊坐在座位上毫無所覺,一只手輕輕放在我額頭上。觸感細膩,帶著一點點涼,很輕,很柔。我沒有動,心髒卻亂跳著,我已經表現了太多情緒,所以這個時候我不能像受驚的動物一樣躲開,我靜默著,仿佛沉浸在一件與艾淨亭完全無關的事情里。我知道這樣有用,我的專業知識在這個時候發揮了作用,盡管有些蒼涼。

「莫染,你遇到什麼事情了嗎?」艾淨亭的聲音和她的動作一樣輕,「可以跟我說說嗎,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看著她的眼楮,看了好久,她不閃避,任由我那麼看著她。我知道,我喜歡上她了。我掙扎著,抵抗著,試圖在她眼楮里找到一絲厭惡,一絲不耐煩,或者是任何一絲能擊退我的情緒。而艾淨亭的眼楮里,始終淡淡的,像一杯可以一飲而盡的溫水,那麼隨和,卻能止了你的干渴。冬日的風沒能吹走我的沖動,她的眼楮做到了。

就像一場不同公斤級的對抗賽,我和艾淨亭之間並不公平,她比我多經歷的時間是她平靜的資本,我的年輕氣盛並不能幫我叫囂著贏得這場戰爭,所以我笑著揉了揉眼楮,對她說,「期末考試壓力大,小朋友不跟我一起復習,所以難過的哭了呢。」我嗓子有些啞,剛才著涼形成的鼻音讓我听上去真的像受了委屈。

「小孩子。」她伸手揉了揉我的頭發,表情輕松了些,「給你買糖吃,會不會好一點?」唇角微微揚起。

「不用了,又不真的是小孩子,我會處理好的。」我笑著搖搖頭,「謝謝你送我回來。」

「不是特意送你,只是順路而已,不用那麼客氣。」艾淨亭回身拿過我的衣服,遞給我。然後回身拿她的外套,沖我笑笑,「要不要來我家幫我看看裝修,換換心情。」

我搖搖頭,我現在應該離她遠一些,再遠一些。艾淨亭只是笑著說,好的,然後就轉身離開。她什麼都不知道。我走出她家車庫,穿過院子,在院門口站了很久。我不能像那天跟我爹講的一樣,把冷冰冰的結果丟給艾淨亭,讓她自己琢磨消化,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含著這秘密多久。我一點點把心事咽回肚子里,然後換上若無其事的表情走進自家院子,艾淨亭跟我隔了兩道圍牆,一個走道,我卻覺得好遠。

我娘看到我很驚奇,擁抱了我一下就鑽進了廚房。我爹也挺開心,親手泡了茶招呼我坐在沙發上。我嗅著杯子里的茶香,深深地呼吸,眼楮上罩滿了白霧。我喝了一杯茶,然後安靜的坐在那,我爹默默的又幫我添上。

「想不通的事,就先放放,不急于一時。越著急想找個出口,就越亂,就越煩。人生,茶道,都是一樣,過程不夠,浮沫去的不干淨,都影響著味道。時光和好茶葉一樣,明知這茶泡得不好,你卻也舍不得倒,倒了,就沒了,與其慨嘆不盡如人意的口感,還不如把每一步都做到位了,天命的事,交給老天爺來辦,人事,卻只能靠你自己。」老爺子喝了口茶,閉著眼楮,幽幽吐出口氣來,「有的事,你講了,我能給你支個招,你不講,怕是這事,我們听了也不會開心到哪去,我擔心著,也慶幸著。若是自己能想通也好,自己走的路,總比我們講給你的扎實的多……」

老爺子話說的誠懇,語氣也平和,听著听著,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可能我這一個月都沒怎麼睡好,那一覺睡得格外長,再醒時是第二天中午。洗個澡,下樓,我娘招呼著我吃飯,老爺子坐在飯桌上,手邊放了兩個玻璃杯。我坐下,看著老爺子悠悠的拿出冰格,往杯子里都加上冰塊,再倒上酒。

「陪我喝點?」

「恩,喝點。」我笑著拿起杯子。

「大中午的喝什麼酒啊,你們倆啊。」我娘端來昨晚燒好的菜。

我跟我爹笑笑,沒說話。吃過飯,我站在廚房洗碗,老爺子點著煙默默的坐在旁邊。

「你別說,加冰的酒還真不太一樣。」

「是嗎?」我把碗放在架子上。

「雖然不太習慣,但也能接受。」我爹這話說的很慢,語氣有些凝重,也有些釋懷。我回頭看著他,他把煙摁滅。「讓你為難的事,說明你真的在意它,既然在意到沒有自我,又何必管那麼多別人的想法。」

「爹,有的事,沒那麼簡單……」我低著頭,收拾著水池。「真的沒那麼簡單……」

我爹沒說話,走過來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後出了廚房。我上了樓,坐在床上看著窗外,我對面就是艾淨亭家,工人在里面干活,我沒發現艾淨亭的影子。躺下,讓自己陷在床上,我思考著我爹的話,捉模著他的雙關和語氣。我在院子里踱步,不斷呼吸著冰冷的空氣,我聞到臘梅的香味,花,開了。

禪宗有頓悟法門,我聞著花的香氣,心靜了,似乎進入了某種空靈狀態,一下子什麼事情都豁然開朗。我喜歡艾淨亭的事,就這麼平靜的被我放在心里,盡管我這事兒飄渺,可有了結果,心態也就平和了。折了幾枝梅花插在土陶罐里,擺在玄關上,也在艾淨亭車前蓋上放了一枝。抬頭時,她正站在二樓向下看,我沖她揮揮手,她松開環抱著臂,對我笑了笑。

「放假了來幫你看看裝修吧。」我輕聲說。我看到她在樓上唇動了動。

「好。」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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