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掌燈的房內，一片目不能視可聞針落的幽謐中，陡然響起男子的笑聲︰「嬌妻差些被搶走，還能安然臥于榻中，鬼君還真是沉得住氣，」
面向床榻內側的身形依舊不動分毫，仿佛早已猜到夜半會有客來。♀
李 不急不緩地掀被而起，看著暗處的相唯將一柄丈余長的三叉戟變為發簪大小的物什，妥帖地收入袖中，冷笑道︰「看來你此番的買賣，倒也未虧。」
相唯哼了聲，「我可從不做虧本的生意。」
「你怎的回來了？」李 毫無疑問語調的明知故問，帶著些許諷刺，「不是說踏平六界，也要尋到她麼？怎麼，只一日就尋到？」
「不用再試著激怒我，相同的招數，用了一次後便已廢了。」相唯手一揮，房內的燈燭瞬時亮起，如同白晝。
「不要把我當作三歲稚兒，你以為我真會相信你費這麼大力氣轉世為人，甚至不懼與魔族交惡，只是為了教訓我一頓板子麼？」
相唯死死地盯著李 ，不放過他臉上的絲毫神色變化，「縱然，縱然那個夢境里的一切皆是事實，芷鳶她，也有可能是墮入輪回了，對不對？」
李 默然，相唯繼續耐著性子，循循善誘道︰「我想，你我二人眼下的目的應是一致的，故而你不妨直言。」
看著越發沉默不語的李 ，相唯不由得提高了聲量，「你到底是察覺出了什麼？」
「她本該是我的妻子。」
相唯一愣，「什麼？」
李 抬頭，不閃不避地看向相唯，一字一頓道︰「她本該與李 有一世夫妻情緣，所以我才選擇了‘李 ’這個身份。」
「我與司命星君私下有些交情，三十年前的一次宴席上，他酒後失言，說他筆下有一轉世為人的罪仙，需歷百世情劫，世世為情所傷，不得善終。」
「而且，他還道出，此罪仙是因替人受過，才落此坎坷下場。」李 深深地剜了相唯一眼，「罪仙本來就不多，加之替人受過而被罰下凡間的更是寥寥。」
「我本是欲套出此罪仙轉世的姓名，司命卻只來得及告訴我此罪仙今世的夫婿喚作李 ，然後就醉倒了過去。」
相唯對老冤家的如此坦誠，將信將疑，「夫妻？依你的意思，芷鳶轉世，竟是牆中的那具白骨不成？」
李 搖頭，「我初初也以為是傅家小姐，但她剛剛出閣便因病暴斃，何來的因情所傷這說？」
相唯思忖了半刻，月兌口而出，「難不成，李 還會娶第二人？她的轉世……」
「若非灩姬頂替已死的傅氏，坐穩了李府二夫人的名頭，我想如今她已在我身邊了。」李 苦澀一笑，「宿命難測，變數無常，明明算計好了一切，卻唯獨算不準這多變的天意。」
相唯登時站起，「既是如此，你便該將所有可能與你結親的女子遍查一次，她，她指不定……」
李 嗤笑了聲，「你倒是說得輕巧，那些待嫁的姑娘深居高閣，豈是能隨意見的？這三年來我明察暗訪，花了好一番功夫，也不過探明了幾戶世交而已。」
「上京城里光是世族高門便有百戶，雖與李府門當戶對的屈指可數，但你又怎知，李 不會娶回一個低門甚至平民的姑娘。」
相唯听得也不由得皺眉，「你那生死簿上沒有關于李 妻子一星半點的記述？」
李 瞥了相唯一眼，「你當我的生死簿是月老的姻緣冊子麼？」
「那至少，可以把範圍縮小至十五至二十五歲間的女子吧。」相唯感受到一旁李 的目光，故意驚訝道︰「不止？難不成你還有戀童的癖好？」
李 不理會相唯的調侃，「假使你真能找到她，你就這麼確定她還願意再見到你？」
說罷，他看著相唯的眼眸，幽邃如深潭，唇角隱約顯出幾分嘲諷的笑意。
相唯半垂著眼，側臉的輪廓浸染在暈黃的燭光里，帶著淡淡的憂和道不出的苦，「我答應過不再尋她，不再出現在她面前，現在她該如願了吧。」
李 神色微怔，「你當真不再糾纏她……」
「你做夢！」相唯站直身子，用下顎指著李 ，「我今兒就明明白白告訴你，就算我記不得她的模樣，就算我一時半會認不出她，就算她依舊不願再見我，我也不會對她放手！」
「歷情劫是吧？」相唯亮出袖中的三叉戟，直直地插入李 面前的地面，震動的柄端離李 的鼻尖不足寸余。
相唯對著李 狠聲道︰「那些敢招惹她的男人，我一個個的，都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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