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灑在大地上仿佛蓋了一層厚厚的銀霜,風吹動樹葉發出淺淺的沙沙聲,隱約鼻端下還能聞到一些花香。♀
唯一的一個女孩子也在凌晨4點半的時候下線了,剩下一大群大老爺們兒坐在公會前頭的空地上,或屈膝或盤腿,看著小山丘下寂靜的村莊聊著天。
「會長！」有人問︰「听說你以前在其他服特別牛逼,怎麼會跑來練新號？」
「為了找人。」
「啥？！」那人滿臉驚訝,「誰這麼厲害,能讓你連那麼牛逼的號都不要了？」
牧羊人在一邊嘲諷道︰「咱們會長是顆痴情種子，愛情的風一吹就生根發芽。」
眾人︰「……」
牧羊人挑起眉，伸手攏了攏高高的衣領子，「干什麼這麼看我？」
提問的那人猶豫道︰「你不覺得這句話听起來很肉麻嗎？」
牧羊人頓時炸毛︰「哪里有？我這是在嘲諷他！嘲諷听不出來嗎？！」
眾人統一搖頭︰「听不出來。」
何景噗嗤一下笑出聲,他被姚輝擋在後頭一點，與牧羊人與尼海都隔開了一點距離。如果從側面看，就像是他趴在姚輝背上，而姚輝寵溺地護著他似的。
何景說︰「我真是搞不明白，你為什麼總能對著戰魂隨時隨地開啟嘲諷模式？」
牧羊人臉色臭臭的，就像個沒得到應得褒獎的小孩子似的，翻個白眼，「關你屁事。」
姚輝頓時皺眉，「誰教你這麼跟人說話的？」
他與牧羊人本就在現實世界認識，兩家說白了還算是生意上的盟友，就好像姚輝自小被訓練得規矩懂禮貌一樣，牧羊人的教養自然也差不到哪兒去。
可現在牧羊人竟然吐出這樣的話，姚輝便下意識地撿起了作為「長輩」的自覺，開始收拾他了。
牧羊人被他的氣勢驚得一蹦，卻又萬分不甘心就這麼認錯，梗著脖子不發一言與姚輝對視。
這場面……
何景慢慢嘆口氣，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兩人其實感情好得不得了，倒是旁邊坐著的這一群包括自己都有點被排除在外了一樣。♀
「行了。」他拍拍姚輝的臉，不在意道︰「都是男人，放個屁什麼的有什麼關系，況且這里又沒有大姑娘。」
「你罵誰放……」牧羊人頓時豎起眉，屁字還沒能說出口就又被姚輝瞪住了。
何景笑嘻嘻，伸手賤賤地掏了掏耳朵，問︰「我罵你什麼？」
牧羊人︰「……卑鄙！」
「謝謝。」何景坦然接受，打了個哈欠攀住姚輝，「不下游戲嗎？」
感覺也沒什麼其他事好做了。
「你累了？」姚輝很想和他多相處一會兒，可也不能把人累垮了呀，這便起身道︰「那就下了吧。」
「倒也不是累……」何景看看他，又看看還在聊天的眾人，心里竟然有些舍不得。
想著回去就又要面對空空的屋子，安靜的只能听到時鐘滴答聲……
他道︰「就是覺得有點無聊，不然咱們找點事做。」
「我明天還有課。」牧羊人說。
何景無語看他，「你這孩子真是，我有說要帶你一起玩兒嗎？乖，洗洗睡了吧。」
「……」牧羊人瞪大一雙漂亮的眼楮，站起身，「你讓我睡我就睡？我偏不！我要跟著你們！」
說著還故意凶狠瞪了姚輝一眼。
姚輝權當沒看見，牧羊人明天有沒有課跟他有一毛錢關系？況且只是熬個通宵而已，這麼一副好像擔負了生命里不能承受之重任的表情是怎麼一回事？現在的小孩子真是難懂。
「有課的話還是早點睡吧。」尼海不太贊同地搖頭，「比起游戲，還是學業更重要。」
「沒關系。」牧羊人撇嘴，「我明年就畢業了，只是幫導師做幾個研究項目，遲到也沒什麼。」
尼海了然，「研究生？」
「不是。」牧羊人吸吸鼻子，「博士。」
何景啪啪啪鼓掌︰「了不起！」
牧羊人頓時有些局促起來，還沒想好怎麼嘲諷回去，其他人也跟著 啪啪鼓起掌來。♀
這個說︰「哎呀厲害啊，我家小子要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省心啊！」
那個說︰「想當年我連高中都沒考上啊哈哈哈哈哈……」
牧羊人自小就被人夸習慣了，可那些夸他的人有幾個是帶著真心實意來的呢？不都是看著他家里人的面子？
面對這麼真誠的夸獎還是頭一次遇到，牧羊人頓時有些回不過神來，木然地張了張嘴，終于憋出一句，「……也不是……很難的。」
何景噗嗤一下笑了，連姚輝也忍不住動了動嘴角。
牧羊人頓時一臉火辣辣的燙感，正要甩袖子走人，卻被眾人團團圍住，「看你這麼年輕居然是博士啊，多大啦？讀哪個學校？」
「什麼專業啊？找到工作了嗎？哎呀現在這個社會缺的是技術性人才，讀那麼多書腦子沒事吧？」
「滾你妹的一邊去！有你這麼說話的嗎？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嘿！我就問問怎麼了？開玩笑你听不出來？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吧？」
「老子才不是老師，老子是掌勺的！這個！」那人挺了挺肚子，揮動了一下手臂做了個翻炒的動作，「懂？」
眾人︰「……」原來語文是廚子師傅教的。
眾人一通嘻嘻哈哈，有人趁機扯牧羊人的袖子，「小伙子，小伙子，你做家教嗎？我多給你加點錢，給我家小子補補課成嗎？」
牧羊人︰「……」
何景終于忍不住徹底大笑起來。
尼海也道︰「這主意不錯，還能賺點零花錢呢。小牧就答應了吧。」
「……誰是小牧！！」重點混亂的關鍵詞里，牧羊人倒是抓住了這一點。
何景提議︰「小羊怎麼樣？」
牧羊人︰「不要隨便叫！」
尼海將小刺蝟放出來，小刺蝟噌噌爬上牧羊人的肩膀，拿後腿搔了搔肚子，睜著黑溜溜大眼楮盯著牧羊人看。
浣熊也被放了出來，正趴在尼海腳邊打瞌睡。
刺王幼崽賣得一手好萌，牧羊人對著那雙眼楮實在發不出什麼脾氣，正要把它抓下去卻突然感覺有人直直盯著自己。
脖子後頭冒出一層冷汗，牧羊人慢慢轉頭，只見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冒出來的射你一臉正嚴肅正經地盯著他……肩膀上的小刺蝟。
「……你喜歡？」牧羊人遲疑地問。
射你一臉收回目光，冰冷的眼楮像刀子似地從他臉上刮了過去，不發一言轉身走了。
那婀娜的身姿真是看得人臉紅心跳，牧羊人怔怔看了一會兒，突然捂住胸口。
何景趴到他肩膀上，順著他的視線追上前方某人，幽魂似地開口，「別說當哥哥的沒勸你，那家伙不是你能駕馭得了的。」
「……誰是我哥哥？」牧羊人木然問。
「我。」何景嚴肅點頭，又伸手揉了一把牧羊人的腦袋，「乖。」
「……」看在想要問出點射你一臉訊息的份上，牧羊人把這口氣給吞了下去，漫不經心地問︰「她是新來的？」
「恩，你也是新來的謝謝。」何景提醒。
牧羊人當做沒听到，「她的等級最高，你們一群大老爺們兒竟然連個女人都超越不了，嘖嘖。」
何景本來想提醒他，對方可不是「她」而是「他」。但張口到嘴邊的話又被牧羊人習慣性地嘲諷給堵了回去。
他慢吞吞揉著對方的頭，慈愛又同情地看著牧羊人，「也罷，小孩子總得經歷點事才能長大。」
說著，收回手溜溜達達走了。
牧羊人一臉茫然，轉頭看尼海，「他幾個意思？」
尼海聳肩，他和牧羊人幾乎是一起到的公會，前面發生了什麼本也不清楚，自然回答不上來。
姚輝這時候站起來，見何景說笑了這麼一會兒精神氣恢復了，提議道︰「不如去下個本吧。」
「比如？」
「國王的迷宮。」姚輝翻了翻地圖，「離傳說中聖地歌貴族的所在地不遠。」
何景對馬格拉祖地圖遠沒有姚輝熟悉，聞言想了想才道︰「是那個據說很坑爹的副本？」
「沒幾個人喜歡去。」姚輝道︰「反正現在也是打發時間，去逛逛？」
「也行。」何景無所謂，又看其他人，「有人要去嗎？」
「去——！」
閑得蛋疼的眾人紛紛舉手，何景數了數人數干脆組成好幾個小分隊，先後朝副本進發。
遠遠看去一行人又說又笑簡直像是組團踏春。
何景的隊伍分別是他自己、姚輝、牧羊人、射你一臉和此貨逼格很高。尼海說要休息先下線了，臨走前還跟何景約好了第二天的行程。
姚輝滿眼都是「勞資不高興，勞資不想你和他去」，但表面什麼話也沒說。
牧羊人在一邊涼涼道︰「堂堂一個大男人這麼副樣子像什麼樣。」
姚輝看他一眼，一想到這小子喜歡上一個「人妖號」心頭的氣焰就消了大半，竟也學著何景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走了。
牧羊人︰「……」
竟然沒有被教訓一頓簡直不習慣。
夜空下四周萬籟俱靜，星空遠比現實世界更美，引得人連連贊嘆。繞過一條小河時，草叢里被路過的人驚出一群螢火蟲，點點瑩綠色的光芒在河邊繞成彎的閃爍，何景伸手，一只螢火蟲便落到了他的手指尖上，大大的肚子一閃一閃，翅膀振了振又飛離開來。
何景想起一些往事，轉頭四顧想尋找那些熟悉的影子卻又悵然若失。大概是夜晚實在很容易催生一些內心的東西，平日並不顯現的傷感情緒竟像蜘蛛網似的一點點將他包圍起來。
——你會交到新的朋友，我保證。
想起姚輝的承諾，何景有些回神，再看四周，聊天聲打鬧聲，竟也和記憶里的並不差分毫。
世事不過都看人之心態罷了，好事壞事都在一念之間。何景突然覺得姚輝這人挺神奇的，有時候自己明明什麼都沒說，他卻像是看穿了一樣，每一句話都總是能說到自己最在意的點上。
還是說因為彼此是宿敵？所以比起平日親近的人，竟是敵對雙方間更是了解彼此秘密。
何景有些疑惑但很快也就不想了。幾人到了一片森林前頭，林子里一條小路淹沒進黑暗之中，小路口掛著一只略歪斜的老舊木牌，上頭寫著「國王小徑」四個字。木牌下頭吊著一只油燈，火光被籠罩在玻璃罩子內，風扯著油燈晃了晃，橘色的光仿佛會動似地也跟著跳躍了起來。
木牌下的小路被光晃得若隱若現，平白生出一絲詭異氣氛。
「你們有誰怕听鬼故事嗎？」姚輝提醒，「這一進去，可就不太容易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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