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
外域（outland），全球第一全息網絡游戲，第三屆明星賽初賽現場。♀
主持人正亢奮地對著話筒噴著唾沫星子︰「宿命的對手！這就是宿命的對手！誰能想到明星輪回賽的第一場就能遇到這樣的場面！各位現場觀眾！我們都心知肚明這會是比總決賽更讓人血脈膨脹，更讓人激動的一場比賽！現在，有請我們的選手上場——！」
寬大的賽場上方響起足以掀翻天花板的吶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沖著台下兩邊緩緩走出的選手不停揮舞著手中的旗子和自己動手做的橫幅。
右邊坐著的觀眾揮舞著血紅色的旗子，上頭印著碩大的「熾」字；左邊的觀眾則高高舉起藍色的橫幅，上頭寫著‘藍岸必勝’‘黎夜我愛你’等字樣。仔細看看，上頭還貼著好些粉色桃心。
如果有人從上方環視整個觀眾席，還會發現一件事情——揮舞著紅色旗子的這一方，觀眾顯然是男人比較多，而手舉藍色橫幅的這一邊，則是女生比較多一點。
「是騎士！是騎士星河！」一人突然指著場地里一個全身被銀色盔甲籠罩的選手叫了起來，其他人紛紛朝他所指的地方看去，在確定那熟悉的身影是星河後，他們大聲叫了起來。
「星河！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最後的騎士！守護熾夜到最後吧！黎夜拿你沒辦法！」
「喲——那邊的小姑娘！別瞪眼楮！如果黎夜哭著要找媽媽，或許你可以幫忙代替一下！」
男人們毫不客氣地哄堂大笑，和對面女生仰慕的氛圍完全不同，就好像一家吵鬧的酒館里，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男人們，渾身散發出可怕的殺氣，囂張的，自負的，帶著一種讓女生無法踏入的精神領域，自我的驕傲著。
這讓他們甚至忘記了禮儀。
不過顯然外域的姑娘們都不是好欺負的，甚至她們早就習慣了這幫男人的口無遮攔。
一個金色長發的姑娘站起來——她身上穿著游戲時尚套裝，那是一身藍色和黃色相間的，擁有夏威夷陽光沙灘般風情的短袖長裙，紗一樣的裙擺搖曳在她的腿邊，這讓靠近她的男人們總算從囂張世界里回神，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熾夜的腦殘粉們。」女人用了擴音器，聲音足以讓半個場地的人都听到，「雖然上一個賽季藍岸是亞軍，熾夜是冠軍，但這並不代表這一屆也是同樣。要我說，熾夜的大女乃和第一煉金術師不合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論壇上他們之間的口水戰簡直可以開足一本八卦雜志，沒有團結協作何來勝利？別到時候他們自己人和自己人打起來，那才是笑話！」
「喝——」
兩邊的後援隊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吵了起來，聲音甚至幾次三番蓋過了主持人。
主持人阻止了好幾次，發現沒有什麼實際用處，終于無奈用了gm才能使用的卑鄙方法——暫時關閉了整個會場的語音通道。♀
碩大的紅色字體在整個會場上方亮起︰外域（outland）第三屆明星賽初賽，第一回合。
參賽公會︰熾夜vs藍岸
參賽類別︰5v5
參賽時間︰1小時整。若雙方一小時內無法分出勝負，則死傷最少的一方贏。
「外域的兄弟們！」主持人再次出現在賽場半空中，喜氣洋洋道︰「上一屆的冠亞軍，在這一屆的初賽里就狹路相逢，無論哪一個公會被淘汰，都是我們不願意看到的！但是！為了維護比賽的公正，為了維護每個公會的榮譽，我們需要他們全力以赴！無論誰輸誰贏，今天，我們必定是最幸運的見證人！」
「……」
「……」
因為被關掉了語音通話頻道，所有人只有無聲地吶喊，瘋狂揮動手里的東西。
「呼哈——！」
場地上，一直像只雕塑一樣站著的白銀盔甲騎士終于動了一下，打了個哈欠。
參賽選手的語音通話並沒有被關閉，他的聲音突兀地響起，形成了莫名的滑稽感。
旁邊穿著一身黑色長袍戴著兜帽的同伴無語道︰「別告訴我你趁這個時間睡了一覺。」
之前看他一直沒動靜，多少猜到了一點。
騎士伸手，往上抬了抬頭盔。那是和電影里一模一樣的厚重盔甲，可穿在他身上仿佛沒有重量一般，頭盔上遮擋眼楮的部分被稍微抬起來一點，只能看到一雙黑白分明，清澈明亮的眼楮。
——雖然那雙眼楮里還帶著稍許困意。
另一邊背著魔法杖的男人道︰「雖然這場我們必輸，你也不用表現的這麼明顯啊。要輸得有技巧，懂不懂？」
騎士不耐煩地哼唧了一聲，聲音從頭盔里傳出來，有點悶悶的。
「我拖住黎夜，其他的你們自己看著辦吧。」
「星河。」一直站在隊伍最後頭，低著頭的人道︰「我對不起兄弟們，比賽結束後，你們要我做什麼都行。」
其他四人面面相覷，騎士星河揮揮手，將手中長劍嘿咻轉了個圈，穩穩插在地上。
「這是大家商量出來的結果，其他人無所謂，我也一樣無所謂，大不了就是換個新工作，在熾夜撈的錢夠我花好幾年了，趁這個機會休息一下也不錯。」
「……謝謝。」男人的聲音剛落，頭頂上比賽開始的哨子就響了起來。
魔法杖揮舞出的彩色光芒形成碩大的彩虹，這是比賽開始的標志。
場上的十人都訓練有素，對彼此的技能把握也早就倒背如流。♀雖然比賽開始，但誰都沒有輕舉妄動。
站在對面隊伍最前頭的是個大劍師——戰士職業。星河知道那就是黎夜，藍岸的副會長，最大的特點就是耐揍。
ol的玩家都知道黎夜是個好戰狂，陣營排行榜內他一直穩居第一不下，獲得成就萬人斬，還有一只象征絕對王者的火紅戰血狂龍——那是所有pk場里勝率在90%以上的人才能獲得的榮耀象征。
拖住如此難纏的對手的任務自然落在了星河身上，況且他和黎夜早就是宿命對手，平日里在野外打架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黎夜面無表情，光是站在那里就讓人膽寒，他看著星河，只是沉穩有力地拔出了劍，其余的，一個字沒說。
星河懶洋洋道︰「嘿，昨天我贏了你，你猜今天怎麼樣？」
黎夜這才開口，聲音低沉而有磁性，一字一句︰「我會贏回來。」
星河在頭盔後頭一勾嘴角，雖然對方看不見，但听聲音卻是語帶笑意︰「今天你若贏了，咱們就又是平手了，這樣也好，我沒遺憾，你也沒有。」
黎夜挑了挑眉頭，心里莫名升起一股怪異感。
「黎夜。」藍岸的公會會長在此時插、進來，壓低聲音道︰「我和阿舟從兩邊圍過去，你拖住星河，我們先搞定對面的煉金術師。」
黎夜的目光從星河肩頭穿過，直接鎖定了那個穿著一身黑袍的低調男子。
「如果他開結界，轉集火女乃媽。」
「倒數3秒，準備。」藍岸會長將匕首在手心里轉了個圈，最後刀刃向下，突然一個隱身消失在了原地。
「上！」
話音未落，藍岸的人員集體行動了。
每個人的跑位都十分熟練，魔法的光芒在人群中穿梭，該什麼時候進，什麼時候退，各自配合有序，毫無一絲混亂。
哪怕藍岸突然進攻，熾夜的成員卻仿佛看穿了他們的目標。沒等刺客會長出現，一個魔法結界已經在煉金術師身邊張開，只能維持三秒的免控幾乎是在最恰當的時候到位，讓藍岸的刺客會長失掉了先機。
保下了煉金術師，對方只是一個眼神的遞換，瞬間就轉移到了星河身後。
場上的觀眾無聲地激動起來，因為不能交談，他們臉上的表情變得焦急。
「黎夜！黎夜！」支持藍岸的姑娘們無聲地吶喊著，看口型也知道她們只會叫那一個人的名字。
只是和觀眾無聲卻十分有感染力的激動不同，黎夜首先發現了宿命對手，星河的不同。
不對勁，他想︰星河反應慢了半拍，不……或許是故意的。
他眯起眼，直接放了個大招過去。藍岸的刺客會長瞬間就炸了，聲音不穩地吼︰「黎夜你做什麼！」
斗神cd有20秒，絕對不該是這種時候放出來，尤其星河到目前為止根本沒交出減傷技能。
黎夜這是判斷失誤？很快會長就發現，不是這樣。
「咦？」刺客會長退到黎夜身邊，「怎麼回事？星河硬抗了？」
黎夜臉色沉得能擰出水，「不僅抗了，他們的女乃媽根本沒給他加血。」
會長皺起眉，迅速掃視場內局勢。
沒人打熾夜的女乃媽，按理說她應該游刃有余，可那點加血量是怎麼回事？除了給星河象征性地上了個初級治療，基本就處于放生……
噢，不。
刺客會長驚訝道︰「女乃媽是被盜號了嗎？還是臨時換了人？怎麼給所有人都只用初級治療？」
「或者是不能使用技能？」其他人猜測。
黎夜心里卻有一種直覺，他們是故意的，無論是星河，還是那個奇怪的女乃。
果然，不到五分鐘，連場上的觀眾都看出了不對勁。
主持人打開了語音頻道，就听一陣噓聲從觀眾席爆發出來。
「星河你在做什麼？頭盔太重讓你看不到眼前的路了嗎？！」
「那個火法！喂！你以為你是治療嗎？躲在後頭干什麼！」
一陣一陣的不滿越來越大聲，星河一邊打一邊後退，背部剛好抵住一同伴。
對方一臉無奈，「要輸得有技巧……」
「我呸，跟小角色打還好，跟黎夜打要放水還要輸得有技巧？你怎麼不干脆說躺尸？」
同伴︰「……」
黎夜這回听得一清二楚，總是波瀾不驚的表情有一絲崩裂的痕跡，眼底隱隱冒出火光來。
「故意輸？這是怎麼回事？」他的劍重重和星河的劍撞上，外域的技能效果做得特別好，能肉眼直接看到劍鋒擦出激烈的火花。
黎夜手臂青筋暴起，將星河壓得後退好幾步，滿含殺氣地道︰「星河，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
作為宿命的對手，最不能忍的就是被對方放水！
「要打就堂堂正正！」黎夜難得動怒，烏黑的雙眸里仿佛卷起了暴風雨，「你以為你們一定能贏嗎？就算盡了全力也不一定！」
星河嘿嘿笑，「是是，藍岸這段時間一直在集訓吧？我都知道，你們贏也是很理所當然……」
不等男人把話說完，黎夜一眯眼，直接開了爆發。
星河藏在頭盔後的臉上厲色一閃而過，可惜誰也無法看到。
那一刻他握緊了手里的長劍，和輕松的語氣相反，這麼被壓著打，好勝心讓他的內心煎熬無比。
他很想反擊，很想認真和黎夜較量，他甚至在腦海模擬出了後續的打法——黎夜的幾個技能還沒用，爆發之後一定是暈眩和減速，然後配合其他隊員集火帶走自己。
這個時候只要開好免控減傷，煉金術師開個結界，自己就能在一瞬間壓制住黎夜。
可是……
他抿住唇，好看的眼楮在頭盔後閃閃發亮，黎夜離他最近，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情緒變化。
「來啊。」黎夜蠱惑著，「來啊！」
星河深吸一口氣，一腳踹了出去，黎夜往旁邊閃開，正要驚喜抬頭，卻听場上響起比賽結束的哨音。
觀眾席寂靜了。
整個會場寂靜了。
熾夜的女乃媽已死，煉金術師在最後一刻沒能放出結界，兩個魔法師被圍攻至死，最後還剩下一個星河，可他在踹開黎夜的同時，竟有意無意地撞進了對方魔法師的攻擊範圍里。
那個水系魔法師在一瞬的詫異後，立刻抓住機會一輪冰凍加爆發，直接秒掉了星河。
號稱全服最強騎士的星河，在外域這麼多年來累積種種榮耀的星河，包括他背後的最大公會熾夜，無論參加什麼比賽，從未輸過，公會所召集的成員個個都是精英，走到哪里都有鮮花和掌聲——可他們輸了。
在明星輪回賽的初賽就輸了，沒有什麼讓人血脈膨脹的打斗，沒有讓人折服的戰斗技巧，甚至好些錯誤連新手都不會犯。
他們就這麼莫名其妙，極其狼狽的輸了。
「勝者，藍岸！」主持人公布完消息，場上頓時一陣沸騰。
有觀眾甚至想沖下來。
「熾夜你們搞什麼！」
「有黑幕！絕對有黑幕！」
熾夜的成員沒有一個吭聲，他們安靜地離開了會場，第二輪比賽很快開始，但無論有再精彩的比賽，一時之間也拉不回觀眾的注意力了。
他們開始憤怒的責罵，各種猜測和懷疑鋪天蓋地佔領了外域游戲論壇，甚至還有人惡劣的將熾夜的公會章做了涂鴉，又將星河等幾位精英成員的游戲相片翻出來，挨個ps成了大豬頭。
星河在場外吸了吸鼻子，仰頭看天空。
這個游戲做得特別真實，有時候甚至讓人以為一切都是真的。
可每一次當他失神時，又總會有現實冒出頭來，告訴他這一切都是虛幻的。
游戲再有人追捧，也總要回到現實；再多的游戲稱號，也總會變成鏡花水月。
該是休息的時候了。
「吼——」地面的草坪上突然浮現巨大的陰影，一只覆蓋著火紅鱗甲的巨龍扇著翅膀緩緩降落下來。
黎夜騎在龍背上，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卻帶不走他的怒容。
熾夜的幾個成員正互相說著什麼，听到聲音紛紛轉頭望去。
一個魔法師說︰「找星河？他下線了。」
「告訴他，上線來老地方找我。」
「恐怕辦不到了。」那魔法師聳聳肩，「他決定退出這個游戲了。」
黎夜萬年面癱的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震驚的表情。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