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穿雲 蕉葉覆鹿

作者 ︰ 如是問

忽然耳朵里傳來一陣鼓聲,自遠而近,又逐漸遠去,由激越密集漸漸低沉疏落,但始終不絕于耳。

寧墨低嘆了一聲︰「糟糕!」

睜開眼楮,伸手將我護進懷中,長刀輕輕在身邊來回揮舞得滴水不漏。

我瞧他的刀法依舊凌厲彪悍,可是卻沒有明確的指向性,東一榔頭西一棒子的,似乎在亂舞。

仔細想了一下,忍不住憂心似焚。

這個陣法的幻象十分厲害,連寧墨也不能用眼楮區分,之前都靠敏銳諜覺辨別真偽,現在有了鼓聲的干擾,听覺陷入混亂的境地,刀法只能求全責備,以圖護住我倆不被傷到。

然而,這樣下去老是出不了陣的話,終有體力不支,燈枯油竭之時。

「寧墨……你自己先走……以你的武功心智,沒有我的拖累,一定能逃出這個鬼陣!」我猶豫著說,以寧墨一向的自負,他必是不肯,可是現在的形勢,的確越來越惡劣。

寧墨不說話,只是沉著臉將刀舞的更加迅疾。

「寧墨!」我試圖喚起他的理智,「如此惡劣形勢,危急關頭,射日莊不能群龍無首……」

寧墨終于一笑︰「小笛,還沒到那一步,我不是拘泥的人,只是沒到山窮水盡時。再看看,或許都能逃出去……」

說罷長臂一振,薄薄的刀刃上忽然刀芒暴漲,寧墨舉刀緩緩掄起一個圓,對我再笑︰「小笛……抓緊……我們飛出去!」

手臂用力一帶,將我圈在懷中,隨即開始騰雲駕霧。

在他懷里我不敢放松,緊握著嘯天弓警惕的四處觀望。

無數鬼影漸漸被我們甩在腳下,漆黑的夜空沒有阻礙的接納著我們,連同空中撲面而來的寒風。

寧墨的長刀再次在地上劃過,似乎踫在石頭上,激起一串幽幽的小火花,人帶著我再次翻飛而上,隱隱的看到高高的圍牆的暗影,我心中一喜,能出去了!

忽听空中一聲陰測測的獰笑︰「想跑!沒門!」

我迅速轉身,听聲辨位,嗖的一箭朝聲音來處射去,只听有人悶悶的哼了一聲。

射中了!

忍不住微微一笑,卻听見寧墨暴喝一聲,長刀飛快一掄,叮叮當當的細小金鐵相交的聲音不絕于耳,人也跟著他落下地來。

肩膀上微微的有些,暗器?

這個惡毒的陣勢!

我心中暗暗咒罵了一句,急忙問寧墨︰「寧墨你有沒有受傷?」

寧墨的身體微微震動一下︰「沒有。怎麼?小笛中暗器了?」

趕緊輕輕笑了一下以證實自己沒事︰「可能是一根小針,不會有什麼大礙。」

寧墨哼了一聲,沉肩墜肘,運氣在手,長刀挾著的聲勢揮過,轟的一聲,風聲大作,飛砂走石,間雜著陣陣慘叫。

「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必要讓極樂宮所有人給你陪葬!」寧墨惡聲惡氣道。

我微微一笑,真是啄木鳥掉到井里,毛軟嘴硬。

說什麼陪葬,這次落入人家的陷阱還不是自己輕敵,不肯听我的話?

現在好好的發什麼瘋?白白浪費氣力,這樣子再揮舞幾下大刀,估計不要等到敵人動手,自己先累死了!

「寧墨!」我放柔聲音,「你要听我的話,自己逃出去!到時候才能讓人為我陪葬。」

火光中瞧見寧墨堅決搖頭︰「我決不放棄!我恨自己以前放棄過你!才會讓你落入那個猥瑣男人的手里,受到那麼多的傷害。這次我絕不會……死也不放。你若是不在……我活著也無趣……不如一起去見師父師娘……」

「寧墨!」我大驚,現在是什麼情形,哪里是逞能使氣的時候!

難道真的要射日莊一夜折掉兩個莊主?

呃,如果,我也算一個,雖然,我對射日莊似乎沒有什麼重要意義。

又是一聲陰笑︰「兩人何必謙讓?都跑不掉。落入寧坤殺的人還沒有活著出去的先例。我可是精心布置的……否則怎麼回去向那個臭小子交代?呵呵,可惜……只有你們幾個人!我原本還做好準備要將你們射日莊的所有精銳一網打盡!可惜啊可惜!」

我聞聲回頭,一個淡淡的人影,幽幽的穿過火光,輕飄飄的落在眼前。

堯煥!

我恨極咬牙,三支穿雲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出,直射那個人影。

「不要!」寧墨出聲喝止。

一聲低哼,穿雲箭插進一個人的身體,我定楮看去,不禁目瞪口呆。

可是,穿雲箭射中的為什麼會是秦昭?!

怎麼回事?

「那是堯煥的幻象……小笛……在這個陣勢里,眼楮會騙人,不可靠……」寧墨在一邊嘆了口氣,低聲解釋。

堯煥的獰笑聲再次傳來,從左側緩緩的向右移動︰「哈哈哈……雲莊主!你殺死了自己的屬下!殺死了極樂宮的叛徒!哈哈哈!想想吧……你個蠢女人!只會傷害自己人!」

傷害自己人。楚沉微笑著在我腦海中轉頭,我緊緊咬住嘴唇,不讓自己被堯煥的話擾亂心神,仔細辨別一下他的方位,再次射出三支穿雲箭。

應該又射中了,堯煥惱人的聲音嘎然而止,此後再起。

可惜擾人心神的鼓聲再度響起,而四面八方飛過來的憧憧鬼影和閃閃暗器也瘋狂增加了起來。

寧墨猶能沉住氣,長刀不斷揮舞,茫茫一片的雪白刀光掠過那些真真假假的鬼影暗器,不時听見有人慘叫跟叮叮的細響,然而他幾次想帶我再次飛起來,都被鋪天蓋地難辨真假的人影暗器阻了回來。

我十分焦急,敵眾我寡,若不能速戰速決,結果便會……

忽然揉揉眼楮,嗯?

右側何時出現了一棵高大的櫸樹?

剛才我勘查地形,並沒有任何樹木啊,明明腳下沒有移動過。

來不及細想,我飛快射出一支繩箭,听著它噗的一聲插入樹干。

「寧墨!」我尖叫。

寧墨會意,地面陷阱太多,我們落地後幾乎沒敢挪動過位置,幾次躍起後被迫再度掉落也盡量站在這個安全地點。

寧墨左手抱緊我,右手長刀揮出,嗤啦一聲,刀光閃電一樣掃清面前所有障礙。

隨即將身一縱,飛出了數丈之高,很快帶我棲身在那棵樹上。

適應了一下樹上的黑暗,寧墨終于尋到圍牆的方向,正打算帶我離開,忽然止了動作,咦了一聲,呆呆的瞧向樹下。

以為又出了什麼變故,我心底一沉,也向下看去。

這里不知道何時有了好些樹木,已經成了一個頗具規模的小林子。

叢生的樹木擋住了重重疊疊的鬼影子和原本在空中縱橫往復的暗器。

而低低的慘叫聲在各個角落里此起彼伏。

怎麼了?

好像那個寧坤殺出了問題?

一切很快歸于沉寂。

連地面曾經通明的火光也逐漸暗淡,只有遠遠的一些伶仃的星火。

鼓聲不知何時煙消雲散,又可以听見爆竹聲遠遠的傳來。

想到帶來的十來個人,我在樹上不安的挪動了一下。

似乎知道我的想法,寧墨開口道︰「下去看看大伙還有沒有滯留在陣里的。」

寧坤殺憑空消失了。

還是我們起初進來時的莊院,一切都靜的可怕,只是現在,我們置身在一個小小的樹林里。

樹林中散落了一些尸體。

若不是這些尸體,真以為剛才的驚心動魄只是一場噩夢,一場幻覺。

我知道蕉葉覆鹿,世事無常。

可怎麼也想不到會無常到這樣的地步。

寧墨點了個火折子,我跟著他,做夢一樣在林間穿行,忽然在一處停下。

堯煥驚恐的圓睜著雙眼,死死盯著不可知的遠處。

寧墨一探他的鼻息,道︰「死了。」

「是……我射殺了他。」他身上插了好幾支穿雲箭。

心里一松,我終于殺了他。

寧墨搖頭︰「不是。你總共向他射出四支箭,可他身上插了五枝。致命那枝箭插在心口。不是你射的。」

不是我?

那是誰?

讓我欣慰的是,秦昭受了傷,但是要害。

悲哀的是,帶去的精銳手下幾乎都折損了。

除了躺在林子里的一些尸首,寧墨找遍了整個山莊,沒再找到極樂宮的任何一個活口。

那麼多人忽然就這樣迅速而離奇的消失了!

寧墨仔細勘查了現場,尤其注意古怪的樹林,似乎是新生出來的樹木,但始終一言不發。

結局古怪離奇的出乎我們的意料,但是親眼目睹寧坤殺的可怕,劫後余生,還是值得慶幸。

除夕之後,極樂宮忽然從我們的耳目中消失。

堯煥死了,可他帶來近千人的寧坤堂精銳人馬忽然間不知去向。

江湖上風平浪靜,再也听不到一絲消息傳聞。

誰也不知道極樂宮在搞什麼名堂。

連寧墨安插在極樂宮的另外幾個內線傳來的消息都不知所雲。

這場聲勢浩大抵伐,就這樣虎頭蛇尾的不了了之。

飯照吃,酒照喝,年照過,這個新年忽然又恢復了以往的舊氣象。

不過,大伙都松了口氣,重新展露笑意。

新的東西都好,還是舊氣象好。

回去後寧墨閉門思過,痛定思痛,深刻反省自己的輕敵任性。

卻還是不肯承認楚沉寫的那四個字是對我們的警示。

無所謂的聳聳肩,我痴痴的看著那四個大字發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我的山芋為什麼好像什麼都已經料到的樣子?

除夕夜那個厲害陣勢忽然消失的的內幕究竟如何?

一切的一切,都是個謎。

或許只能等我再見到楚沉時才能解開。

而我的思念,早已經泛濫成災。

我悄悄籌劃著逃回極樂宮,趁著現在寧墨沒緩過勁來管我。

正月的一天,難得的風和日麗。

一大清早寧墨的聲音穿牆而入,干擾了我香甜的睡眠。

「我找到了!小笛我找到了!」

嗖的一聲立刻鑽進溫暖的被窩,企圖再睡個回籠覺,誰知寧墨的聲音已經在頭頂。

「我找到溫眉的劍法路數了!」

哦?

我立刻從被子里鑽出來。

寧墨手里拿了一個薄薄的小簿子,興奮得面頰通紅,雙眼發亮。

「是那一派的武功?」

「點蒼派!剛剛從珍籍樓找出來!傳聞二十年前點蒼派已被極樂宮滅門,所以這麼多年也沒人再使點蒼劍法,我一直都想不起來。可我幼時幾乎通讀過射日莊藏著的所有武功秘笈,包括點蒼劍法,還有些印象,總覺得溫眉的劍法面熟,不是純粹的華山劍法!原來是點蒼劍法!」

通讀過所有武功秘笈?

我忍不住咋舌,想起珍籍樓里堆成小山的書本。

不過,難道,水風輕嫁的是點蒼派的掌門?

溫眉跟水風輕又是什麼關系?

而且,點蒼傳說中是被極樂宮滅門,難道溫眉對極樂宮的仇恨源自這里?

關鍵是,水風輕的那個兒子是誰?

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

點……蒼派?

吳非子最後的遺言,據楚沉說,是個「電」字。

難道,他說的是點蒼的點?

他是江湖上的前輩高人,肯定熟悉點蒼劍法。

那日折磨他的人,那個對楚沉不利,一直想要他性命的人,那個指使陳彪跟蹤我們的人,那個陳彪口中的主上,難道使得是點蒼劍法?

應該是極樂宮的人。

誰?

心中更加憂心,恨不得一步跨到楚沉身邊,將自己最近的發現告訴他,提醒他身邊的危險。

驚訝地從寧墨的口中听見自己的心願。

「小笛,最近我打算去極樂宮總部一趟。」

于是盯著他發呆。

他會錯了意,向我解釋︰「別擔心。只是去查探一番。一個小小的寧坤堂近千人馬差點搞得射日莊人仰馬翻,整個極樂宮的實力不知道怎樣驚人?我想探探他們總部的禁地。你還記得水陽不小心漏出來,禁地的得失對極樂宮生死攸關。」

記得。

楚沉也對我說過這樣類似的話。

寧墨想怎樣?

本能的覺得不妙。

趕緊試圖打消他的恐怖念頭︰「寧墨,現在好不容易剛剛消停些,極樂宮也忽然沒了動靜,你可千萬不要做出什麼沖動的事情,打破難得的平靜……」

寧墨詫異的看了我一眼︰「小笛,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極樂宮既然有這樣的實力,若不早些防範,一旦他們動了殺心,射日莊岌岌可危。還是去一趟好……有些疑問,我也想親自開解。」

勸了很久,收效甚微。

寧墨唯一松動的是,終于答應帶上我,因為我對總部地形非常熟悉。

雖然想到那晚的遭遇跟五行絕殺陣就不寒而栗,我們還是盡快安排好射日莊的事宜,盡快出發。

寧墨是被這段時間的經歷強烈的震撼了,而我,是終于禁不住如潮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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