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箭穿雲 雲州紀事(四)

作者 ︰ 如是問

早上燒又退了。不幸的是楚沉再接再厲,又找了個郎中。三碗藥變成六碗。我不要活了!可是楚沉比寧墨狠心好些。每次都惡狠狠的抓住我灌藥。我絕望的下了決心,等到病好,一定立刻逃離這個鐵石心腸的惡魔!

楚沉要出門。我一定要跟著他。他猶豫了半天,終于為我雇了一頂轎子。「留你一人,我不放心。」他微微側目,眼里忽然起了溫柔。

來到那天我落水的地方。楚沉轉眸瞧我︰「這就是上次男小山撞你的地方。能猜到他撞了你之後去哪兒?」

去哪兒?我苦思冥想。「附近有什麼地方?」楚沉笑著提醒。

附近?哦!我知道了!「水果鋪子!」

楚沉黑了臉,嘴角抽動︰「水果鋪子?他去干啥?又不是你,這麼饞嘴。」

他吩咐轎子繼續往前行。路過一處地方他喊了停。我掀開轎簾。是一家鋪子,那鋪子門口貼了一副對聯。

莫問上當不上當,

且把死錢變活錢。

哦。瞧著詞里的意思,是家當鋪。當鋪?小山來當鋪干什麼?楚沉扶我進門。真是不濟,病了幾日,腳下跟踩棉花一樣。

矮胖的掌櫃過來招呼,彌勒佛一樣的慈眉善目。楚沉開門見山。「初七那日,畫上這人過來當東西,當了何物?」我好奇的伸脖子看畫,嗯,一個有些頑劣潑皮的少年,大約十三四歲,果然有雙叛逆飛揚的眼楮,但也並無十分的狠毒之色。依稀認得確實是那日撞我之人。

彌勒佛立刻變了臉色︰「不記得,也沒有必要告訴你們。」

楚沉不動聲色,衣袖過出,隨手將一塊大石頭化成了齏粉。♀

沒想到此舉竟然有恢復記憶的功效。

掌櫃的立馬一拍腦門︰「哦!是東城那個小潑皮小山!想起來了,是是是,他那日來當了好幾樣物事。」

腳下飛快,搬出好些小玩意。我仔細看去,是些個身上的飾件,包括一個翡翠的鼻煙壺,一些佩飾,一條瓖金的腰帶。

我瞧見一個眼熟的佩飾,拿過來細瞧,不由咦了一聲。這不是我那日丟掉的環佩?難道不是掉進水里了?

抬眼狐疑的看向楚沉。他正拿了另一樣東西出神。一件小小的瑪瑙螭龍腰佩。很面熟的雕刻。我忽然想起一事,楚沉第一次在迷花樓出現的時候,腰上也是帶了一個這樣的螭龍佩飾,不過質地好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的。後來,好像就沒見他帶著了。

「這是什麼?」我有些擔心的拉住楚沉的衣袖。

他回神。忽然苦笑一下︰「此事與我還有些干系。」

「什麼?」我更加的擔心。

他沉默回頭,清冷明澈的眸光里出現一抹深深的無奈淒涼。

「我要買這些物事。」沉思半晌,楚沉微微偏過頭,對掌櫃的開口。

那掌櫃的猶豫道︰「還沒到當期……」

楚沉不動聲色拍出一張銀票。掌櫃眼神一亮︰「不過那個小潑皮,自然是沒錢贖當的!」

這次病得確實比以往要重,從當鋪回來,我就癱在床上,久久不能動彈。很擔心那個小山。更加擔心的是楚沉。回來後他一直看著那個瑪瑙螭龍發呆。

等我終于有力氣說話,我開口,卻是問那幅畫的事情︰「山芋,小山的那幅畫像畫的真象,是誰畫的?」

楚沉回神,回眸淺笑,晶亮的眸子里頓時星光璀璨,瑩瑩生輝︰「我。」

「真的?」我眼神發亮,「能不能也給我畫一幅?」

「有。」他說,忽然從包袱里拿出一個卷軸給我。

我打開。畫面下角,紫衣人很神氣的下蹲,張弓,九枝箭在弦上繃緊欲發。不遠處,楊柳垂絛,柳梢頭,圓月一輪。整個畫面線條流暢,大片留白。尤其是紫衣人肩臂部衣裳的線條,隔著衣服仿佛能夠瞧得見肌肉的張力。空白處一句話,小山夜引弓。可是,最要緊的是,我的臉那?

「為什麼只是背影?」我有些憤憤。

他抬手,非常輕柔的撫了一下我的眼楮,眼里綠光閃過。「畫不出。意態由來畫不成。」

我將話題轉回到小山身上︰「這小山確實與案情有牽連。你早就想到了?」路上我將事情發生的前前後後仔細思慮一下,小山撞我,我丟環佩,小山拿錢回家,小山被人指認從死者張三房里出來。一切的的前因後果楚沉早已經猜到,只是這個人,跟寧墨一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楚沉點頭︰「他只是個偷兒。去死者張三房中也是偷東西。偷了東西當當,路上踫到你,又撞你偷去環佩。」

我擔憂道︰「可是這樣他的嫌疑更大。謀財害命。」

楚沉點頭,眼里閃過一抹深思︰「想辦法。我需要小山出來。為我解惑。」

有人敲門。楚沉收了瑪瑙螭龍,正襟危坐,冷冷出聲︰「進來。」

有個年輕男子低著頭進門,也不敢抬頭看我們,一下子撲倒在楚沉腳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然後靜靜的伏在地上也不起身。

楚沉聲音依舊清冷,平直無波︰「起來。天井候著。」

那人起來,低頭垂手退出門外。

楚沉回眸瞧我,對我解釋︰「此處危險。不敢離開你。有些事情只好借助他人之手。」

然後整理儀容,頗有威嚴的緩緩出門。

我很焦慮。到底他們在談什麼?楚狐狸跟寧狐狸真是象得很,寧墨也是,很多事情鬼鬼祟祟的做,不告訴我。弄得每次我都干著急。

我下床,扶著牆壁,軟著腿一跛一跛的走到門邊,開了門。

楚沉傲然立于天井一角,風輕輕的吹拂著他縴塵不染的白色衣袂。那個年輕男子正在他身後恭立,說著什麼。

楚沉轉身,拿給他一樣東西,我認得正是那塊瑪瑙螭龍。那人恭敬接過,再次跪拜叩首,然後離去。

什麼也听不見,就像在觀看啞劇。我有些著急,咬牙緊走了幾步,體力終是不支,軟軟的倒下。我听見一聲嘆息,一陣強風掠過,身體一輕,很快已經到了床上。

「不相信我?」楚沉低聲問,聲音里忽然掠過一絲不穩的痛楚。

我立刻將頭搖成撥浪鼓︰「不是。只是為什麼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楚沉側頭︰「怕你擔心。」

「不告訴我,我會瞎猜,更擔心。」我氣壞了,擔心擔心,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什麼事都不告訴我!他無緣無故消失的那段時間,我擔心的還少?怎麼就踫上他這個悶葫蘆,什麼事都要我旁敲側擊的猜?

楚沉幫我理好被褥,听出我話語里的賭氣,深看我一眼,終于不甘心的解釋︰「我讓人保釋小山,查清死者張三身份。」

終于得到一些答案,我很順從的乖乖躺好。乖乖由著楚沉捏鼻子灌下兩大碗苦藥。

躺著無事,很諂媚的要求楚沉講故事。他竟然對著我背論語。我立馬昏了過去,真是個名副其實的山芋。

夜里燒明顯比昨夜低,人也覺得好過很多。一夜好睡。凌晨起床覺得人一下子輕松好些。肚子咕咕的抗議著,是了,昨日被楚沉灌了六碗藥,再沒有胃口吃別的東西。

我偏過頭,楚沉在榻上沉睡,眉目舒順,一副毫無芥蒂,毫無心計的樣子。我悄悄的起身,嗯,氣力也是恢復了。慢慢的蹩進廚房,想著找一些吃的東西。

廚房沒人。什麼東西在灶上燒著,我過去一看,一股子熟悉的藥味。嗯?我的藥。悄悄的靠近,將藥汁偷偷潑掉,加滿水。不錯,這下就不苦了,又偷偷加了些紅糖。這樣,顏色看上去也不會淡到讓人懷疑。呃,這個人,特指楚沉。

歡喜的做完了這一切,我在竹子做的紗櫥里找到一些小包子。安慰過吵鬧的肚子,我滿足的撫著肚子回房。路過一間屋子的時候,我皺了一下鼻子。嗯?很濃重的香燭的氣味?夜里火燭可是很危險!

管閑事婆于是趕緊敲門,半晌有人開門,是那個溫和老實的何風何先生,雙目紅腫,似有垂淚。「先生!」我有些驚疑叫道。

他微微垂首。「雲姑娘大好了?叫姑娘見笑,今日是我那苦命的娘子十年忌日,這些年我一直也沒什麼大出息,沒錢為她做法事,每年也只是備些香燭酒水,祭拜一下。今年店里出事,客人幾乎散盡,東家許我在房間祭祀。打擾到姑娘了?」

娘子。十年,忌日。沒來由的心酸起來。「沒有,先生,我是聞到火燭氣味,害怕萬一走水惹禍才進來看看。倒是我打擾先生。先生節哀。」我肅然道歉。

何風淒然作揖。我趕緊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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