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先生 第八章 暗潮洶涌(一)

作者 ︰ 朵朵小魚

經過太醫的診治,伊兒身體已漸漸好轉,好幾天沒有下床,渾身無力,連走路都像是踩著雲彩,伊兒听得門外有低低的嘈雜聲,邊叫來霄濃問是怎麼回事,霄濃撇撇嘴一臉羨慕嫉妒恨的表情,撅著嘴說︰「姑娘真是好福氣,太子親自為您種花呢。♀」

「什麼?種花?太子種花干什麼?」伊兒有些模不著頭腦。

「您不知道,您昏迷的這幾天,太子一直守著您,還親自端茶倒水、喂藥喂飯的伺候著,然後等您睡著了,就跑出去外面種花,說是種的您最愛的紫色三色堇。」

「快,扶我起來看看。」伊兒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一個孩子在烈日下,不停地翻土、撒種子、埋土、澆水,一邊有條不紊地吩咐著其他人,他臉上的汗珠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一滴一滴落在那些松軟的泥土上,汗水早已經濕透了衣衫,這幅畫面,讓伊兒的心猛地抽了一下。

「參見太子。」伊兒打斷正在聚精會神播撒的太子。

「伊兒,你怎麼起來了?快回去躺著,你身體還沒好,出來干什麼?」他有些嗔怪道。

「奴婢沒事,躺了這麼多天,也想起來走走。」

「恩,你看,等到再過些時日,這里就會開滿紫色的花朵,我知道你鐘愛紫色的三色堇,這些種子是我特意讓人去農家買來的,很純正,你一定會喜歡的。」太子揮舞著兩只手笑意盈盈地說。

「太子,您大可不必這麼做,拿來的種子,奴婢自己也可以種的,怎麼敢勞煩太子如此辛苦為奴婢種花?」

「你們都下去吧。」太子打發走身邊的隨從們,拉著伊兒在一處松軟的土地上坐下來,還細心的為伊兒拿了一塊毯子放在下面,免得受涼。

「伊兒,你以後不要跟我這麼客氣好不好?每次你奴婢這個奴婢那個的,我心里就特難過,就好像我們之間隔著什麼,沒有絲毫的親近感。」

「太子,你還小,宮里的規矩你可能還不太懂,但是伊兒明白自己的身份處境,就像這次,伊兒差點丟掉了性命,如果一個人太出風頭的話,總會有麻煩的,這皇宮里的勾心斗角、爾虞我詐,太子現在還不能夠完全明白,等到太子長大了,自然會知道的。」

「你知道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嗎?」

「奴婢有一事相求,還請太子成全。」伊兒雙膝跪在朱標面前,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

「快起來,地上太涼了,你有什麼就說,我一定答應你。」朱標雙手扶起伊兒,慢慢放她坐下。♀

「此事還請太子不要追查下去了,奴婢根本不知道是誰所為,也不想知道,這次有幸逃月兌,也算是奴婢命大,大概是奴婢祖上上輩子積了德,如果太子繼續追查,再惹怒此人,恐怕到時候會帶來更大的麻煩,至于皇後娘娘,奴婢自會去解釋。」

朱標只是個孩子,不懂世事險惡、人情冷漠,再加上皇上皇後的寵愛和保護,根本理解不了身在皇宮的膽戰心驚,每一次睡覺前,都要擔心自己是否還能見得著明天的太陽。

「太子,你明日不如去學堂吧,那里氣氛好,也可以跟其他阿哥們好好相處。」

「那你也一起去吧,反正你當初進宮的時候就是陪讀的身份,跟我去學堂也是合情合理的。」

這小孩還真難纏,原本打算讓他去了學堂,自己就可以全身而退了,到時候就跟皇後娘娘求情,讓她放自己出宮回家,家里再艱難,總好的過這里。

「不行,都是阿哥公主的,我怎麼能去呢?豈不是讓人笑話太子上學還要帶著個丫頭,人家都是自己去的。」

「我不管,要我去學堂可以,條件就是,你也必須一起去。」

夜晚還是有些涼意,風微微吹在皮膚上,有點痛又覺得很舒服,大概還是身體的原因,全身的皮膚踫一下就會疼,伊兒收緊衣領和袖子,拿了小凳子獨自坐在那片還未開出紫色花朵的土地上仰著頭看星星。

曾幾何時,她越來越害怕,自己的情感已經慢慢在偏離軌道,怕自己有一天受不了而全線崩潰,在這個世界,身份地位是何等重要,如果是在自己那個時代,就可以毫無顧忌的抓住自己想要的一切,可是,為什麼卻錯過了那麼多個世紀?

「伊兒姑娘身體怎麼樣?」朱柏一大早帶了各種糕點、小吃、營養品來看伊兒。

「多謝十二阿哥關心,奴婢身體已無大礙。」

「別行禮了,快坐下吧,我給你帶了好吃的來,我知道這幾天你肯定沒怎麼吃東西,人都瘦了一大圈,需要好好補補。」說著就吩咐下人們把東西都放在桌子上,揮揮手示意所有人出去。

「謝十二阿哥。」伊兒客客氣氣地說。

「為什麼你總要說謝謝,難道對你來說,我就只是十二阿哥嗎?」朱柏有些沮喪的說,他那麼拼命救她,她卻如此冷漠,她的客氣像根針一樣刺痛了他的心,終究,他並不是她想要親密的人吧。

「十二阿哥地位尊貴,奴婢只是個平民女子,著實不值得十二阿哥這般費心,再說,宮里人多嘴雜,萬一傳出什麼閑言碎語,對十二阿哥影響不太好。」

「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對你已經是萬劫不復了,什麼身份、地位,我都不管了,我無可救藥的跌入了你的陷阱,你難道還看不出來我的心嗎?」朱柏一把抓住伊兒的手,有些憤怒地低吼著。

「十二阿哥,請放手。」伊兒努力想抽回自己的手,無奈自己哪是這個男人的對手,只好不再掙扎,眼淚汪汪盯著朱柏。

朱柏一時心軟,就也慢慢放了手,他不忍心看她哪怕是一丁點的痛苦,他想要保護她,在看到她傷痕累累、面色蒼白倒在他面前的時候,他就發誓,這輩子,一定要不顧一切好好保護她。

「十二阿哥,宮中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素來婚配都講究門當戶對,我一個王府的庶出女子,怎麼配的上十二阿哥?再說,伊兒就算是這輩子都不嫁人,也不會願意去做別人的妾,十二阿哥可否明白?」

「你放心,我會說服父皇為我們指婚,到時候你就是唯一的王妃,不會再有第二個。」朱柏說出這句話,自己都覺得蒼白。

「十二阿哥,奴婢說的並不是這個意思,十二阿哥這麼聰明的人,難道不明白奴婢的意思嗎?宮里的生存本來就不易,希望十二阿哥放過奴婢吧。」

朱柏沒有再說話,他知道,以伊兒的身份想要做自己的王妃,別說母妃那里過不去,父皇那里肯定是不會同意的,司徒、上官、歐陽三大世家現在正是皇宮阿哥公主們的首選,他一個那麼有前途的阿哥,怎麼可能被允許娶一個地位卑微的女孩子?

算了,先不想這些,想起來頭就痛,其實母妃早為他選好了王妃,那便是司徒家的嫡長女司徒鏡心,司徒鏡心是聞名京城的三大才女之首,相貌就是楊貴妃看了也要低頭,琴棋書畫、詩詞歌賦修為頗高,連宮里的先生們也是自嘆不如。

京城三大才女,除了司徒鏡心,剩下的兩位,一位是以刺繡女工聞名的上官秀蕊,上官秀蕊是上官夫人所生的小女兒,自小便受到上官家上上下下的寵愛,相貌自然不必多說,能買到秀蕊小姐所繡之物,哪怕只是一塊羅帕,那也是價值連城的,曾經轟動京城的刺繡牡丹聚會,成就了一個神話,賣出的價格听起來都叫人直咂舌。

還有一位就是歐陽飛雪,歐陽飛雪是已過世的歐陽夫人留下的唯一的女兒,歐陽鎮雄和夫人相知相伴幾十年,膝下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夫人在世的時候,對這個女兒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拍摔了,歐陽鎮雄也是極其喜愛這個女兒,盡管有十幾房姨太太,在歐陽震雄心目中,歐陽飛雪的地位那是無人可以動搖的,後來歐陽夫人去世,歐陽震華雄更加疼愛這個女兒,生怕她因為沒了母親而受委屈,在偌大的歐陽家族,歐陽飛雪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從來沒有她辦不到的事,只有她想不到的。

珍妃為了自己和兒子的前途,一直在皇上耳邊念叨,言下之意就是希望皇上可以促成司徒鏡心和朱柏,皇上嘴上沒說什麼,心里也並沒有反對,畢竟對于朱柏,皇上一直都是比較滿意的,和司徒家結親,無疑就是錦上添花。

司徒鏡心本就和朱柏相識,早幾年前兩人一起玩過一段時間,雖然是小孩子家家的游戲,司徒鏡心卻早已芳心暗許,心里暗暗下定決心,這輩子非朱柏不嫁,提親的人踏破了門檻,司徒鏡心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她要馬上進宮,看看朱柏現在變成了什麼樣子。

「柏哥哥,你還記得鏡心嗎?」司徒鏡心看見英俊非凡的朱柏,不由紅了臉輕聲問道,他比她想象中還要迷人。

「鏡心?你是鏡心?」朱柏看著眼前這個明艷動人的女孩子,真難想象她就是小時候跟自己一起爬樹掏鳥蛋的假小子,像是仙女下凡。

「是啊,這麼久不見,我以為你已經忘了我呢。」司徒鏡心嬌羞地說道。

「這不是司徒姑娘嗎?幾年沒見,越發漂亮了,快,讓我好好瞧瞧。」珍妃笑嘻嘻從後面出來,拉著司徒鏡心的手仔細打量起來,口中還練練稱贊。

「參見珍妃娘娘。」司徒鏡心很乖巧地行了禮。

「快起來,都快要成為一家人了還這麼見外,走,我那有好多各地送來的好吃的好玩的,我們去邊吃邊聊。」說著就拉著司徒鏡心的手朝寢宮走去。

「是,娘娘。」大家閨秀畢竟還是不一樣的,伊兒心里有一絲酸酸的感覺。

「柏兒,你也來,好久沒見,你們應該有很多話說吧?恩?」

此刻朱柏正看著伊兒發呆,伊兒正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司徒鏡心看著發呆的朱柏,再看看不遠處低著頭的伊兒,心下便迷惑起來,難道?

「柏哥哥,快走吧,我還帶了好多東西給你和珍妃娘娘呢。」司徒鏡心很自然地挽著朱柏,朱柏下意識想要躲開,不過還是被她得逞了。

司徒鏡心和珍妃娘娘相談甚歡,說起了小時候的事,司徒鏡心便是一臉害羞地盯著朱柏,小時候便發誓要嫁給他,來之前還怕他不夠好呢,現在看來,他真的是美好的無可挑剔,進宮之前就听說十二阿哥朱柏不但相貌堂堂,而且能文能武,是將來帝位的有力競爭者,如果再加上司徒家,便又多了幾分勝算。

朱柏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有一句每一句敷衍著兩個興高采烈的女人,心里卻都是伊兒孤單落寞的影子,伊兒只能算是個大孩子,雖然比同齡人要成熟的多,懂得的多,但是還是會害怕一個人的吧,害怕孤單,又不願意讓人接近,真讓人擔心。

「柏哥哥,你想什麼呢?一下午你都在走神。」司徒鏡心略帶不滿地撅著嘴。

「沒什麼,對了,司徒空可還好?」朱柏故意岔開話題。

「我哥呀,他好得很,現在手里握著兵權,囂張的很呢,哈哈哈。」司徒鏡心這才有些開心。

「我早就知道啦,司徒空這家伙,升官了就忘了我們這些兄弟了,哪天得好好教訓教訓他。」朱柏也開起了玩笑。

「好啊,我也早想揍他了。」

兩個人熱熱鬧鬧聊了將近兩個小時,皇上讓于公公過來叫他們去用膳,兩個人這才和珍妃娘娘一起去了大廳。

「皇上,老臣這麼久沒進宮探望皇上,真是罪該萬死啊。」司徒門青拱手說道。

「愛卿說的哪里話,咱們年紀都不小啦,有些事就讓後輩們去管好了,也是時候好好享受享受了。」皇上今天很高興,拿起酒杯連喝了好幾杯,臉色也漸漸泛紅了。

「還不是我這寶貝女兒,非纏著我要來看十二阿哥,這才驚擾皇上,小女不懂事,還請皇上和娘娘見諒啊。」

「司徒大人說的哪里話,他們本來就是青梅竹馬,經常走動總也不是壞事,你說是吧?」

「是是是,皇上說的是,老臣再敬皇上一杯。」

歡聲笑語充滿整個大廳,不管是不是出自真心,表面看起來絕對是和睦美滿的溫馨一幕,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小算盤,誰輸誰贏還有待觀察。

「司徒小姐是否婚配?」珍妃娘娘終于忍不住了。

「回娘娘,小女尚未婚配,這丫頭眼光甚高,來提親的人看都不看,讓老臣著實煩惱。」說著還搖搖頭。

「是嗎?本宮倒有一合適人選,不知司徒大人和司徒小姐願否一听?」

「娘娘請說。」

「我家柏兒和令愛年紀相當,又是青梅竹馬,彼此應該不陌生,再加上柏兒一直跟我念叨司徒小姐,如果司徒大人沒意見,我看…」

「哈哈哈,老臣正有此意,十二阿哥年紀輕輕,文韜武略,早听聞十二阿哥既有謀略又有膽識,倘若能成為我司徒家的乘龍快婿,想必日後更加前途無量。」

「好,就這麼說定了,來,再干一杯。」

夜深人靜,朱柏坐在御花園的石凳上,看著天空發呆,伊兒說的沒錯,身在帝王之家,很多事情便由不得自己,自己剛剛就差點月兌口而出要回絕,但是想到伊兒楚楚可憐的眼神,求他放過她那種決絕的眼神,他終于還是忍住了,如果不是司徒鏡心,還會有許多個司徒鏡心在等著他,而伊兒,永遠不可能是某個司徒鏡心,既然如此,哪個司徒鏡心又有什麼分別呢?

兩行淚,斷了誰的愁腸,自古琴聲蕭蕭,君不見,伊人所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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