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小露穿了件寫著「iloveny」字樣的t恤,瘦瘦的骨架配上大大的墨鏡,肩上跨了個阿迪達斯的運動背包,假小子的氣質一覽無遺。方霪第一次來到這個偌大的國際機場,找不到北的空曠讓她顯得越發渺小和手足無措。
「方霪,你知道你最讓我感動的是什麼嗎?」望著不遠處的安檢通道,衛小露冷不丁地問。
方霪搖了搖頭。
「就是你每次都會默不作聲地出現在別人最需要你的時候。就像今天,我以為我注定是孤單影只,已經做好了頭也不回瀟灑地離開這個城市的覺悟了,真沒想到居然還有人能給我送行。」衛小露的表情極為灑月兌,語調卻顯得有些傷感。
方霪笑了笑,「你家人呢,讓你一個人跑那麼老遠的地方讀書,他們就那麼放心得下?」
衛小露搭了搭方霪的肩,「世上有種親情,就叫放任自由。我爸媽忙著他們進出口的幾個單子,我已經幾宿沒見過他們人影了。他們只要負責我吃住行的費用,剩下的統統撒手,這就是我的生活狀態,你這什麼表情,羨慕嫉妒恨?」
方霪搖了搖頭,又不知如何接話。♀
「方霪,說真的,你跟我一起美國多好,怎麼說我們也有個伴,就算沒達到心靈合一那種境界,好歹我們也做了十幾年同學,人在異鄉,這種兩眼淚汪汪的情節特感人。」衛小露不無遺憾地說。
方霪噗嗤笑出了聲,「你才不會淚汪汪呢,我估模著你落地了就能生龍活虎地交上幾個鐵哥們,到時候不要忘記這里還有個給你送過機的老同學才是真的。」
衛小露模了模頭,笑嘻嘻地咧嘴。
「進去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方霪抬頭看了看碩大的石英鐘。
衛小露點了點頭,「得,我這就去美利堅了,你就堅守在這里等我歸來吧,千萬別等成望夫石。」一邊沖方霪揮了揮手。
沒走出幾步,衛小露突然又回頭沖向了依然揮著手的方霪,緊緊抱住了她。「方霪,要幸福!」
d大雖然沒有c大的那樣響亮的名聲,也沒有動輒上新聞的雄厚師資,但因為它坐落在城市的東南角,依山傍水,風景獨好,每年也吸引了不少莘莘學子報考該校。方霪一踏入校園,就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清爽和活力。與充滿歷史底蘊和人文氣息的c大相比,這個以現代生物、計算機等新領域科學見長的新校區,無論是建築還是校園的布局,都更顯個性和特色。放眼望去,男生與女生的比例差距也顯而易見。然後方霪選擇這里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為它與c大分處城市的對角線,是所有學校中距離c大最遙遠的一個。她知道自己答應了許正,便選擇以最堅定的決心付諸現實。這是她做人的原則,也是她的一條底線。
因此,當方霪拎著熱水瓶下樓打水,在門口撞見左顧右盼的許嶺棠時,她只覺得心被一只手死死地擰了起來,感覺不到疼痛,卻異常的折磨和難受。
「嘿嘿,霪霪。」許嶺棠見到了一臉錯愕的方霪,掛起了沒心沒肺的笑。
「你,你怎麼找來的。你,怎麼會在這里。」方霪說完又覺得這些問題多此一舉,每個人的志願和專業在學校的公告欄上一覽無遺,只要有心的人必定找得到自己的所在,更何況是眼前人。
「我來替你打開水呀。」許嶺棠沒等方霪回過神,已經搶過了她手中的兩個熱水瓶,興沖沖地朝水房走去。
「可是……」方霪張了張嘴,但又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你在樓下站了多久了?」
許嶺棠擠了擠眼楮,「我6點不到坐第一班地鐵過來的。心想著能早點見到你,結果下地鐵時已經九點一刻了。還好今天你們是報道,還沒正式上課,否則我要等到你中午下課才有希望見到你了。」
「你不用上課嗎?你不會是曠課過來的吧?」方霪的心髒又加速跳躍了起來。
「我們明天開始軍訓,今天是黑暗前的黎明。退一步說,你看看這里的環境,你周圍全是男生,你問過了,女生寢室就你們那兩幢,這男女比例也太懸殊了。我要是不趕緊來盯著點,你被那些洪水猛獸吞噬了怎麼辦。」許嶺棠說的振振有辭。
「什麼是洪水猛獸,你當別人上大學都是來泡妞的啊,你看看這些男生,一個個眼鏡度數比個子還高,人家都是來求學的。」方霪沒好氣地說。
許嶺棠不依不撓道,「那也不能掉以輕心,寧可枉殺千萬也不能漏網一個啊。否則我要抱憾終身啊。」一席話終于把方霪逗得笑出了聲。
「霪霪,我知道你答應我爸不報考c大,我也知道你是個言出必行的人。但是看,現在你已經做到你應允的部分了,剩下的只是我跑來找你,和你無關。你不要再拒我于千里之外了,我好可憐。」許嶺棠打完了水,開始恢復了一本正經的模樣。
方霪低著頭,踢著身前的一顆小石頭。「你和你爸和好了沒?」
許嶺棠輕輕哼了一聲,「我們冷戰很久了,我周末都不回家了,這算不算離家出走啊?哈哈。」
方霪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你就沒想過,你和你爸冷戰,他會把這帳都算在我頭上麼?」
「我回不回去都一樣,他固執得狠,指不定跟他頂兩句他就關我禁閉了。這筆賬已經算不清了,哪怕我回去,他還是會怪你,所以你就安安心心從了我,橫豎我們都是他的敵人。」許嶺棠滿不在乎的說。「對了,你看,這是我來時坐的地鐵票根,印著日期呢,以後每次來我都留著,等攢到一千張了,就是你嫁給我的時候了,到時候你可別反悔!這些都是證據呢!我們的婚禮上,這些都是呈堂證供,哈哈。」
方霪腳邊的小石頭滾去了路邊的樹叢,她覺得自己身上也仿佛有一塊不曾留意的碎片掉了下去,忽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長久來的壓抑在見到許嶺棠的那一刻已經得到了釋放,她知道,即便她再反駁,眼前的這個男人也不會說出放棄二字,或許在他身上,真的能實現自己做夢都不敢奢望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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