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干年前,許正就被醫生下達過幾道禁令。嚴禁動怒,嚴禁吵架,嚴禁情緒激動。當一顆支離破碎的心髒遭受超負荷的波動時,它的主人通常都下場慘烈。許正一直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試圖證明自己是一個自律的人。而今天看來,所有的小心翼翼,似乎都為了一時的集中爆發,送到醫院時,許正一度處于休克的狀態。
苗蘭芝擦干了眼角的淚,捏著許正的手,嘴角不住的抽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許正微微睜開了眼,滿臉的疲憊和滄桑。仿佛一夜間,他的白發又多了一圈。
「阿正,吃個梨吧,潤潤喉嚨。」苗蘭芝小心翼翼地削完水果,又一刀一刀切成了小塊,裝進了玻璃盤子里,插上了牙簽,遞到許正跟前。
許正不自覺地皺了皺眉,最後還是沒有拒絕地張開了嘴。一股沁人心脾的甜潤瞬間滋養了他的肺腑,讓他有種「終于又活了過來」的實感。
「蘭芝,辛苦你了。」許正揚起了頭,一雙眼楮重又充滿了堅毅。♀
苗蘭芝搖了搖頭,「說什麼呢,這點不是我理所應該的嘛,你現在啥都別想,好好休養。過兩天出院了,薛大夫說會定時上門來監測。」
「呵呵,是不是覺得我現在像綁了個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砰一聲就沒了。」許正自嘲道。
「你瞎說什麼呢。你可別嚇我。我這才嫁給你多久啊,要是你這麼快讓我守寡,我做鬼也饒不了你。」苗蘭芝內心布滿了恐懼和不安,但依然與許正打趣道。
「婷婷嚇壞了吧。」許正又往嘴里塞了一口梨。
苗蘭芝嘆了口氣,「婷婷倒沒什麼,這孩子也算見過大風大浪,習慣了喜怒不行于色,我有時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或者她想要些什麼。」她頓了頓,看了看許正的臉色,「阿正,有些話我說可能不太合適,可在孩子的教育問題上,有時別太執著,也是成全自己。」
許正別過頭,推開了玻璃盆,閉起了眼。苗蘭芝見他對這個話題意興闌珊,索性也識趣地合上了嘴。過了半晌,許正突然睜開了眼,回過頭盯著苗蘭芝,問,「我記得你之前和我談過這小子放棄保送的事,你是不是那時就知道了些什麼?」
眼見著即將迎來暑假,苗婷婷卻顯得萎靡不振,即便白仕雄帶她吃了幾天的饞嘴牛蛙,依然沒有喚起她曾經的那股激情和喜悅,見白仕雄自顧吃得津津有味,苗婷婷的心頭涌上了一股無名之火。
「吃吃吃,就知道吃,除了吃,你的世界還剩下什麼啊。」
白仕雄被罵得有些莫名,委屈地嘟囔道,「點了你不吃,只能我吃啊,浪費多可恥啊。」見苗婷婷雙手叉在胸口,有些怨氣的模樣,他只得放下了筷子,「姑女乃女乃,您又怎麼了,期末考我把腦袋都削平了在那里拼命做題,最後大筆一揮把您老的名字也簽上了,不是我吹,最後的名次即便沒有前十,也一定在前十五之內。我可是提著腦袋在陪您啊。」
苗婷婷听他這麼一提,心頭也一陣觸動,收起了慍色,「我心煩。」
「煩什麼呀,你說出來我也可以替你分擔分擔不是。」白仕雄見苗婷婷終于搭理自己了,心頭一陣竊喜。
「家里的事,一堆破事。」苗婷婷皺了皺眉,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只听見椅子發出「咿呀」的一聲申吟,椅背的松動令苗婷婷嚇了一跳。「什麼椅子啊,都壞了也不換一把。」說罷憤憤地站起了身。
白仕雄見狀,立馬喊來了老板,丟下了一張**,拉著苗婷婷出了飯店。
「走,我們去找家咖啡館,找把舒服的沙發坐坐。」苗婷婷木訥地看著他,忽然發現這個人高馬大的男生也有細膩的一面。
白仕雄選的咖啡店更像是個主題酒吧,背景樂放著小野麗莎的溫婉沙啞,幽暗的燈光下,每個沙發座都配了盞忽明忽暗的燭台燈。
苗婷婷第一次走進這樣的店堂,被這股撲面而來的隱秘感深深吸引,她骨子里渴望的公主情結又在不知不覺爬上了心頭。淺淺的音樂搭配朦朧昏暗的燈光,這像極了她無數次夢中見到的畫面。一個深睡百年的公主,在樹影繚繞的盡頭,等待著那個只屬于她的王子,用輕輕一吻,喚醒這一個世紀的長夢。
「怎麼了?」白仕雄見苗婷婷有些發呆,便拍了拍她的肩。
「沒,沒什麼,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地方?你跟誰來過?」苗婷婷帶著一絲醋意問。
白仕雄憨憨地笑了笑,模了模腦袋,「我哪會知道這個地方啊,據說這里的布置是按照某個韓劇里的情景設計的,一到周末,門口排隊的那個叫人山人海,但是店主為了不讓嘈雜的人群影響到店內的安逸,所以周末只接待預訂,像今天這樣突發奇想跑來的結果就是吃閉門羹。」
「嘖,你廢話一堆,還沒說到正題,誰帶你來的。女生?」苗婷婷白了他一眼。
「嘿嘿,其實是一次球隊活動,隊長帶我們來的。第一次來我們都嚇了一跳。但別看這里搞得跟酒吧一樣,其實這里不賣酒。所以來的更多的是大學生和小情侶。」白仕雄說到小情侶三個字時,特地盯了眼苗婷婷。無奈後者的心思全然不在他身上。
「隊長?你是說我哥?」苗婷婷有些詫異。
「對,許嶺棠。那天我們討論最後決賽的戰術問題,有人提議要不要去個隱秘安靜點的地方,又能喝茶聊天的,隊長二話沒說就帶我們過來了。說實話,這里討論戰術有些那個,人家給都是談情說愛的,我們顯得很煞風景。」白仕雄面色發窘,似乎又回到了那天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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