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考場的學生們臉上通常掛著些復雜的表情。♀長期壓抑後突然解月兌的無所適從感,自覺發揮不盡人意而流露出的沮喪,或者是久旱逢甘露般的興奮和喜悅。甚至有人開始揮動著手里的教科書,一張一張地撕了起來,從高處拋下,形成一道壯麗的風景,底下的人則目瞪口呆地欣賞著這一幕,繼而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這一刻,是屬于每個為此努力奮斗良久的高三學生們。
而方霪的臉上卻找不到一絲喜悅,她的心里總有一團不安,這種感覺從昨天便隱隱出現,此刻更加強烈。她不清楚這究竟意味著什麼,但知覺告訴她有什麼不好的事即將發生。♀在考場上,她幾次模著加速跳動的心髒,強迫自己靜下心來,但收效甚微,甚至在解答最後一門應用題時,她明顯感到了自己的心悸。一瞬,她以為自己即將倒下,卻發現什麼都沒有發生。在如此這般的心神不寧中,她寫完了最後一個字。而此刻,關于考試的一切,似乎都已成浮雲,她甚至記不起最後那道題究竟是什麼。
「霪霪,你臉色怎麼那麼難看。」許嶺棠一出考場便在人群中尋找方霪的身影。
方霪听到有人互換自己的名字,受驚般地愣了一下,回頭看到了許嶺棠,竟激動得瞬間雙眼朦朧。♀
「怎麼了?」許嶺棠握著方霪的手,一股冰冷的寒意刺到了他的心脾。「你手怎麼這麼冷。考得不理想嗎?霪霪,怎麼了?」許嶺棠將方霪的手插入自己的口袋,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穿過了瘋狂的人群。
「棠,我有種不好的感覺,我想馬上回家。」
這是方霪第二次稱呼許嶺棠為「棠」。這令許嶺棠有些受寵若驚。他依然清晰地記得,第一次听到這聲呼喚,是在八年前的那個雨夜。方霪在自己懷里蜷縮著身體,不停地發抖,像極了一只受驚的小貓,容不得外界的一絲觸動。她滿臉都是水,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一雙眼楮四處躲閃,沒有了昔日的光澤。當許嶺棠將她整個人緊緊抱緊時,听到她輕輕的一聲,「棠。我沒有家了。」許嶺棠整個人怔在那里,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幾乎停止。
而此刻,方霪又一次這樣稱呼自己,許嶺棠的神經再度被揪了起來。
自打上次送方霪回家後,許嶺棠隔三差五便會出現在那個曾經熟悉得如同自己呼吸般的小院。有時不用說話,只是靜靜坐在那里,看著方霪進進出出忙前忙後的身影,他便感到無比滿足。而今天,當他再次踏進院門時,撲鼻而來的一股生澀感令許嶺棠也嗅出了異樣。
「女乃女乃,女乃女乃」方霪推開門並沒有看到女乃女乃的身影,她的不安越發顯得真實可辨。當她和許嶺棠將整個院子里里外外翻了個遍之後,這種不安進化成了一種恐懼。
「女乃女乃自己出去了?」曾經最擔心的狀況終于還是出現了。偌大的城市,方霪一踏出院子就感到了一股深深的絕望撲面而來。
「別擔心,女乃女乃腿腳也不利索,走不遠的。我們要不分頭找。你走這邊,我走那邊。」許嶺棠拍著方霪的肩,示意她不要太過擔心。說罷朝另一個方向跑了出去。
方霪朝著人來人往的馬路愣了會兒,隨即拔腿沖了出去。一路上她焦急地四下張望,遇見報亭及沿街的小販便會駐足詢問,一連走了幾個街區都毫無頭緒。就在她站在十字路口彷徨不知該往哪個方向尋找的時候,突然看到了遠處公園門口圍著一群黑壓壓的人。一個可怕的念頭和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感爬上了方霪心頭。她的大腦告訴她,方霪,回家吧,不要過去。可她的雙腿卻完全失去了控制,不自覺地朝人群的方向奔去。撥開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觀群眾,方霪看到了令她絕望的一幕。
一個老太橫躺在地上,四周是刺目的鮮血,液體已經滲透至水泥地,顯得斑駁蒼涼。
「女乃女乃!!」方霪失控地撲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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