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煥回到了那間宅子里,走過昏暗的小路,可是房內卻燈火敞亮。
陸煥站在門外,顧以源看著他,眉眼間的神色已經平緩了下來,卻如同又覆蓋著一層薄冰,他側首,眼里滿是陸煥的身影,用一種近乎溫柔的聲音,緩慢和煦的說道︰「陸煥,呆在我的身邊。」
之前,顧以源在季庭讓面前對自己的偏袒,其實是讓陸煥錯愕的,顧以源對他的溫待,讓他覺得宛如被捧殺了般,他能夠想起在異世時,顧以源或者說那頭獅獸所帶給自己的痛苦,他這輩子都沒法忘記,更何況是如今,只听了顧以源幾句溫柔的話,便落入了這張細密的網中嗎?
「你是想從我這里得到什麼嗎?」
時間漸漸停頓了下來,陸煥理清了頭緒,他其實不傻,只是不願認真去想,得過且過便是他這樣的,而現在,面對顧以源的威脅,他也沒法子在窩囊的縮在殼里,陸煥的眼很清,像是一灣池水,顧以源因為他的話而頓了一下,繼而便笑了笑,倒也所幸撕去了偽裝,面色淡薄了下來。
「我沒料想到異界的科技已經可以這麼厲害,能夠把知識源直接儲存在人類的大腦里。」顧以源似解剖般掃視過陸煥的腦袋,陸煥背脊一涼,顧以源就湊近,手壓在陸煥的肩膀上,臉靠近他。
「若是你不願意,我是沒辦法從你這里得到我想要的,可總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顧以源輕笑,眼角揚起,眉輕輕的皺著,「我認識一個醫學怪物,你這與普通人不同的身體,若是告訴了他,他大概會很痴狂,畢竟不止你的大腦,還有你的身體都是個寶貝。」
說到寶貝那兩個字,顧以源的嘴角輕揚,舌尖輕抵著下齒,很輕很柔,宛如溫柔的呢喃,又似情人間流轉的曖-昧,可陸煥卻覺得寒意從後背爬上來,如被一雙手扼住了脖子,讓他無法呼吸。
他想要往後退,卻頂到了門的稜角上,堅硬冰冷的突起處抵著他的背,陸煥退無可退,只能抬起眼,隱忍的看著顧以源。
「寶貝,答應我……」顧以源卻低下頭,溫柔的在他的唇邊落下了一個吻。
這種感覺很糟糕,陸煥的心跳動的很快。
他知道,顧以源只是想要利用自己,他也從顧以源的臉後看到了那張揚起獠牙在瞬間便能撕碎自己的野獸,可他卻還是鬼使神差的答應了。
他沉默的想著,他會留在顧以源身邊,可僅僅只是把自己腦袋里的那些玩意兒通通丟給顧以源而已,再說,他現在也無處可去。
…………
顧以源現在住的宅子很大,也很空,他把原來的家具都撤去,只留下了一張床,而現在他當時的行為就給他帶來了些許麻煩,陸煥盤腿坐在地上,郁悶的看著顧以源,「你是不是要去買些什麼來啊?」
顧以源早上洗了澡,卻因為沒有多余的衣服和毛巾,所以只能用被單裹著自己的身體,現在頭發還是濕的,他面色有些沉,沒什麼表情,不過陸煥倒是看出來了他的幾絲郁悶,他手戳著自己的小腿,晃了晃腦袋,就見顧以源拿了手機,開始通話。
顧以源和人通話時,大多也是用著命令式的語氣,陸煥听了一段兒,便撇了撇嘴。
顧以源說完了電話,便走到陸煥面前,他低下頭,看著陸煥身上的血跡斑斑的破衣服,皺眉,「怎麼還穿著?」
陸煥捂著衣角,「我沒有多余的衣服啊。」
顧以源哼了一聲,他自己還衣不遮體的用被單裹著,陸煥比他好,還有一條完整的褲子。顧以源自己是不願穿換下的衣服,可卻還是把那件襯衫給拿了過來,讓陸煥穿上。「待會有人會來。」
顧以源長得高,就算他看起來瘦,穿的衣服也要比陸煥大一號,陸煥穿上後卻覺得顧以源的氣息似乎縈繞在了自己的周身,襯衫的下擺有些長,陸煥不自在的去拉了拉。
過了片刻,顧以源的手機便響了,他看向陸煥,「你去房間里。」
陸煥回了房間,坐在那張唯一的小床上,過了片刻,就听到房間外傳來的聲響,有腳步聲和男人的說話聲,隔著房門,也听不太清,陸煥含糊的听到幾句,便覺得沒意思。
他倒在床上,懶洋洋的放松著,就這時房門被打開,陸煥連忙從床上坐起來,已經換好衣服的顧以源走進來,手里還拿著一套衣服,他把衣服遞給了陸煥,「把衣服換上。」
顧以源給他挑的衣服是件白色的長袖,還有卡其色的褲子,面料很好,沒有標牌,陸煥要月兌衣服了,顧以源卻沒有出去的意思,陸煥月兌去了上衣,露出了單薄的胸膛,腰月復上沒有什麼肉,但看上去卻是軟乎乎的,他的手指搭在褲子扣上,遲疑了一下,月兌去了褲子。
陸煥的皮膚很白,細細的風從未關緊的玻璃窗里透過,吹在了皮膚上有些涼,陸煥的肩膀抖了抖,趕緊穿上了上衣,長袖穿著很合身,他拿過褲子,彎腰伸出一條腿踩入褲腳里,上衣拔上,露出一截膩白細女敕的腰。♀
顧以源抿了抿嘴,喉結浮動,終究是挪開了視線。
…………
陸煥換好了衣服就跟著顧以源出門了,大門開著,司機站立在車門一側,見到顧以源,便畢恭畢敬的喚道︰「少爺,車子已經準備好了。」
陸煥原本還以為這次依舊是由司機來開的車,可是沒想到是顧以源接過鑰匙,坐在了駕駛席的位子,他坐在副駕駛上,直到車子駛動,他才緩過神來,顧以源這是要自己開車的,他不確定的問道︰「我們要去哪兒?」
顧以源看著前方的路,手指點著方向盤,難得的回答了陸煥的話,「去見個人。」
陸煥若有所思,不知為何就想到了顧以源說的那個醫學怪物,他有些惶然的看著他,「你不會真要讓我去見那個會把人解剖的吧!」他的語氣太過驚悚,一雙杏眼瞪得好大,臉頰鼓著,看上去就像一只被驚嚇到的松鼠。
顧以源用余光把他的表情盡收眼底,壞心眼的說道︰「怎麼那麼害怕?」
陸煥是真的害怕,又問他,結果顧以源存心吊著他的心思,不再回答他了,也因這,坐在車上一路,陸煥都提心吊膽的,大概是隨時準備著跳車逃跑,就怕顧以源真的帶他去見那個會把人給解剖了的怪物。
說是去見一個人,其實顧以源是先帶著陸煥去吃了飯。
去的是顧以源出車禍前常去的那家私房菜館,顧以源不常外食,一般都是由家里的廚師做好了他在吃,只不過這家店烹制的菜是實在美味,即使對于美食不熱衷的顧以源有時候也忍不住想去嘗一嘗。
而自從他醒來,也因為身體還在調養的緣故,一直吃著清淡無味的菜肴,這一次是難得才回來。顧以源停下車,陸煥看著那「黃記」兩個字,有些疑惑。
「走吧,吃點東西再說。」陸煥听到他這話,知道還不用去見那個人,心里就雀躍,下了車跟著顧以源走了進去。
現在正是中午,過來吃飯的人也挺多的,不過顧以源倒是不擔心沒有位置,他雖已經三年未來這里,可曾經長定的包間還在,服務員帶著他們過去,坐下後便開始點餐。
陸煥拿著菜單,看著上面賣相好的菜品目不轉楮,顧以源給了他菜單讓他點,他也不含糊,挑著自己喜歡的,一口氣點了好幾道。其實說來,他的價值觀是很玄乎的,大概是因為十八歲之後便一直住院的緣故,也沒有接觸到外面的社會,讓他對于金錢的概念也漸漸模糊了。
而如今來到現世,住在陳言之家中,吃穿都是用著旁人的,也不需要他考量,雖也有一段窮困窘迫的日子,可也只是一段時間,照現在看來,若是給陸煥一筆錢,讓他獨自生活一段時間,大概在開始沒過幾日,他就能把錢用完,之後的日子便是餓死了自己。
先上了涼菜,顧以源喜歡這家菜館里的拌藕片,他吃了幾片,之後熱菜也陸陸續續端了上來,香氣四溢,一頓飯陸煥的筷子就沒放下過,不管是他自己點的菜還是顧以源點的,他都喜歡,或者說他就從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味道鮮美的他舌頭都快掉下來了。
就連顧以源和他說話,他也是含含糊糊的應著,顧以源見他貪吃的小模樣,不覺得想笑,眉梢聳動,愉悅的表情染上了臉,那份輕松的姿態是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的。
吃飽喝足本該是個開心的事,結果陸煥卻因為東西太好吃,吃了好多,肚子都被撐到了,他捂著肚子,蜷在椅子里站不起來,顧以源皺著眉,伸手踫踫他鼓起的肚子,結果陸煥就吃痛的叫︰「你別按啊,我快撐死了,肚子都快炸開了。」
他聳拉下臉,滿臉委屈,顧以源瞧著他這幅樣子,冷笑,「你怎麼不懂節制,好吃的東西也不能多吃,現在知道難受了。」
「別罵我了,我快難受死了。」陸煥捂住臉,不想听他的呵斥。
顧以源站起身,嘆了口氣,「你在這里等著,我去買消食片來。」
他直接開車去買,進了藥店拿了一盒消食片來,結了賬,拿著藥回去,顧以源想到陸煥冒著冷汗的臉,便不由得開快了些,其實他自己都是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來替旁人買藥,不過陸煥對他是有用的,現在只是對他稍加好一些,日後也能多利用他一點。
顧以源這樣一想,心里復雜的情緒便利落了些,車子停在了「黃記」的門口,拿著藥就快步走了進去。
…………
顧以源買回來了藥,陸煥吃下後,過了片刻,才覺得好些,肚子沒有先前那麼漲的似裂開的痛了,不過他模著肚子,表情燦燦,覺得很尷尬。
能吃是福,不過吃成想他這樣的還真是少見。
顧以源看到陸煥因為月復脹,而行走遲緩辛苦的樣子,他有心想讓陸煥心里記著這件事,下次別再犯,便兀自走遠,坐在車上,等著陸煥緩慢走來。
顧以源之前和陸煥說要帶他去什麼醫學怪物那兒,其實就是耍著他玩,陸煥身體的秘密,他是不會和任何人說的,而他現在要帶陸煥去的地方,其實就是醫生的住處。
醫生是顧以源的爺爺聘用而來的,主要的任務是把顧以源的身體調理健康,醫生名為任康之,是任家的後人,任家出過不少醫者,大多是鼎鼎有名醫術研究讓人贊不絕口的,可到了任康之這一代,就他一個嫡孫,可他卻比起之前的長輩要來的低調許多,一直專攻著自己的學術研究,兩耳不聞窗外事。
這次能夠來作為顧以源專門的醫生,其實也是看在了顧以源爺爺的面上才肯來幫忙的。
任康之比顧以源年齡大了一輪,可因為常年都是在和自己的醫學做研究,所以為人處事方面到和那任人搓揉軟綿綿的陸煥差不多,不過性格則比陸煥要更來得強硬些,至少顧以源在任康之面前,可不會隨意呵斥的。
任康之雖然已經成年,年齡也不小了,可是還未婚娶,且還一直住在老宅里,從未搬出去過,顧以源的車子停在了一處古色古香的宅子跟前,屋門前還掛著牌匾,寫著主人家的姓氏,屋門兩側還擺著兩座石獅,前庭的馬路也是寬闊干淨,這宅子的確是塊好地方,也難怪任康之一直住著,那麼多年了,也沒有一絲想要搬出去的心思。
敲了門,佣人一見到是顧以源便連忙迎進來,接連著跟在顧以源身邊的陸煥也受到了款待,他們來到了前廳,佣人倒了水,陸煥抿了口,他一路上被這古色古香的房屋樓閣給震住了,此刻都覺得喉嚨干澀。
任家的長輩都出去踏青了,只余下任康之突兀沒去,佣人帶著顧以源去了任康之居住的小院子里,邊走邊說,「康之少爺正在房間里做著研究,這個時候怕是不會見人的。」
顧以源不在意,他把陸煥拉到自己身邊,對著一旁的佣人道︰「你和任醫生說,我帶著他要見的人來了,他會明白的。」
果然,沒過一會兒,任康之就從屋里出來了。
他在家和出門一直都是兩個樣,在外穿著醫生的白大袍,鼻梁上架著斯文的金邊眼鏡,頭發被打理的整齊露出了飽滿的額頭,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樣。而如今,這穿著一件寬大的白色汗衫,披散著頭發蓬頭垢面,臉上掛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臉色蒼白,下顎消瘦的男人,顧以源也吃了一驚,有些不確定這還是否是醫生了。
任康之伸手把亂發抄到了耳後露出了額頭,面無表情的看向顧以源,又轉而看向陸煥,臉上的表情瞬間改變,他眼楮發亮,興奮的抓住陸煥的手,「好同志,快快快,到屋里來,我們一起做研究。」
陸煥被嚇了一跳,慌忙後退,結果撞在了顧以源的胸膛上,顧以源的手指抵在陸煥的肩上,輕輕握住,低下頭湊近陸煥的耳邊,「把你腦袋里知道的那些都和他說一說,陸煥,這是我考量你是否有用的時候了。」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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