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郡主桃花記 076 凜冽楚風去(下)

作者 ︰ 亦木公子

我起身向雲逸之走了過去,正欲溫柔地喚他,突然雲逸之低聲道︰「噤聲!」

我立即止住了要說的話,疑惑地看著雲逸之,他面色肅然地凝神听著什麼。我很少見到雲逸之這般凝重的神色,不由得懸起了心。

雲逸之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望向了景凜,低聲道︰「來了很多高手。」

「什麼人能瞞過你的探查?」景凜凝神沉思,黝黑的眸子閃過一抹什麼,低聲驚道︰「難道是……」

雲逸之墨眸中亦是幽深似海,朝他頷首道︰「皇宮暗衛。」

我瞪大了雙目看著雲逸之和景凜,雖然我不知道皇宮暗衛是什麼,但听這名字,就覺得是專做暗殺一類的事!我掃了眼剩余的一百多侍衛,頓感心驚︰這麼少的人,又是在暗夜中,最是適合暗殺了!

景凜立即翻身上馬,到隊伍中傳信。可為時已晚,隊伍中有不少人悶哼一聲倒下了!隊伍中立即騷亂了起來,有膽小的尖叫不已。

「鎮靜!上馬隨我沖出去!」景凜高舉起手中紅槍,渾厚的聲音傳遍了整塊草地。我詫異地看著景凜,暗衛要殺的就是他,他這麼做不就暴露了身份嗎?

景凜在暗夜中回過頭來,黝黑的眸子閃著光亮,對雲逸之沉聲道︰「逸弟,快走!」

我霎時明白過來了,他是要保全雲逸之!

雲逸之與他深深對望了一眼,迅速抱起我翻身上馬,向另一邊疾馳而去。我在他懷中掙扎著︰「逸之,我們怎麼能——」

「分開行動更好!」雲逸之清冷的聲音道,頓了頓,又怕我不放心般補充道︰「大哥不會有事!」

我听他如此堅決的語氣,知道他是十分相信景凜的能力,不由得安下心來。

雲逸之帶著我疾奔著,一路上並沒有什麼人,看來這是條安全的路,我漸漸寬下心來。突然,踏雪揚蹄嘶叫,生生止住了腳步!前方的暗林里冒出來無數的士兵,手中的刀劍閃著森然寒光!

雲逸之慢下了馬步,面上鎮定地騎馬過去,冷聲道︰「你們的將軍是誰?我是定遠侯雲逸之,要求與他談話!」

是了,我怎麼沒想到,既是聖元帝派來的人,就不會傷害雲逸之!

「咻咻咻」無數利箭飛向了我們,雲逸之臉色一變,解下白衣外袍一揮間盡數擋下,清冷喝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我心驚不已,莫不是聖元帝發現了雲逸之的身份?但那怎麼可能!雲逸之唯獨今日與景凜會面了,一般士兵又如何認得定遠侯?即使發現蹊蹺,回報聖元帝也需要時日,他們怎敢貿然傷之?難道,他們當真不是聖元帝派來的?

我還來得及想清楚種種疑問,第二波箭又向我們凌厲射來!

雲逸之揮舞著白袍擋下,但埋伏的士兵趁這個空隙提劍刺來!踏雪仰天長嘯一聲,撒開蹄子狂奔,暫時擺月兌了追擊的士兵。雲逸之趁勢從一個士兵手中奪過劍柄,揮舞著擋下了再次射來的箭雨!

前方涌出了更多的士兵,踏雪的腳步緩了下來,逐漸在原地踏著步子。士兵紛紛逼近了我們,一輪又一輪的箭雨射來,雲逸之逐漸抵擋得吃力,但他的左手仍舊緊緊摟住了我!

我從未有如此一刻後悔我的任性!要不是因為我,雲逸之絕對有辦法離開這里!我痛苦地閉上了眼楮,要是雲逸之就此死在這里,我也不要活了!

「逸弟!」渾厚的聲音傳來,我猛地睜開了眼楮,看到景凜騎著赤紅馬疾馳而來,身後跟了數十騎,之前的阿狗大哥也在其中!我的眼楮迷蒙著淚花,即使看到景凜滿身傷痕,依然慶幸他活著趕上來了,何況還是在如此緊要的關頭!

景凜很快加入戰斗,雲逸之身邊的情況緩解了很多,但依舊不容樂觀。不斷涌上的士兵步步緊逼,景凜和雲逸之兄弟兩人騎著馬靠在了一處,周圍不斷有人倒下。

景凜滿臉的血漬,黝黑的眸子卻像這暗夜中最亮的晨星,對著雲逸之沉聲道︰「分頭突圍!」

雲逸之面上清冷如雪,墨眸幽深如潭地凝視著他,微頷首,牽緊了踏雪。

突然兩人的馬仰天長嘯,同時向兩個不同的方向奔去!敵人受了驚,被生生撞開兩條血路!

雲逸之摟緊我疾馳而去,「咻」的一聲一道凌厲的飛箭從他背後破空而來!我下意志地攥緊了雲逸之的手臂,隨後听得雲逸之背後一身悶哼,有人栽倒在地的聲音!

我猛地回頭,看見阿狗大哥面目痛苦地趴在地上,背後血淋淋地中了一箭!

「阿狗大哥!」我焦急地叫他,掙扎著要下馬去拉他。

「夫人,快走!」阿狗大哥吐出一口鮮血,艱難地擠出最後一句話,然後歪倒在地上再也沒有生氣。我驚惶地瞪大了雙目,淚水涌出了眼楮,淒厲地大叫道︰「阿狗大哥!」

雲逸之勒住了踏雪,眸色沉痛地回頭看了過去。這時,後面的士兵迅速追上了我們,眼看就要陷入方才的苦境了,那頭突然傳來景凜的一聲怒吼︰

「逸弟,走!」

我向景凜那邊看去,他已經身中數箭,在吼出這句話的同時,一個黑面罩的黑衣人提起劍貫穿了他的整個胸膛!

「大哥!」雲逸之滲透著淒切的呼喚從我頭頂傳來,穿越了整個樹林,像是天空的月亮整個摔碎到地上!

景凜猛地甩開胸膛上的長劍,對著雲逸之雙目通紅地怒吼道︰「我叫你走!」

雲逸之摟著我的手震顫著,他猛地回頭,駕著踏雪疾馳而去。我的淚水奔涌而出,回頭間,只見景凜的身軀巋然不動地騎在赤紅馬上,蒙蒙亮的晨曦照射出第一縷光輝,照射在他身上,似乎是一尊王者雕像,永遠地靜止了。

黑夜,終于結束了嗎?

可我和雲逸之仍舊奔騰在路上,他摟著我的手用足了力氣,似是拼命地抓住逝去的東西。我心知他內心萬分痛苦,但危險的處境容不得我們半分痛苦!

遠處傳來巨大的水浪聲,荊江到了!我抹掉眼中的淚水,向江上看去,景凜說過,會有人來接應我們。可空蕩蕩的江上,除了水流沒有任何人或物!我的心頓時寒了下來,要麼是我們沒到約定的地點,要麼就是接應的人也被敵人鏟除了,但不論哪一項,我和雲逸之陷入了絕境!

雲逸之將踏雪停在了河邊,後面隨即擁上了一大群士兵,將我們圍得水泄不通。我看著這群士兵,跟最開始在虎嘯谷側山遇到那撥不同,目光陰狠,更像是死士。

雲逸之俯視著他們,目光銳利無比,冰冷道︰「你們要殺我定遠侯,至少要讓我知道原由!」

這群士兵沒有動靜,里面走出來一個戴著黑面罩的黑衣男子,默然凝視著雲逸之,並不答話。我看向這黑衣男子,是他方才刺殺了景凜!心中驀地驚恐,我覺得此人的身影很是眼熟,但全身散發出來的冰冷氣質全然陌生!

雲逸之神色冰冷地與他對視著,忽然目光掃了我一眼,平靜的聲音道︰「我馬前的是汝南王二女兒,安陽郡主。」

我詫異地仰頭望著他,這群人連你都敢殺,又如何會顧及我的身份?

果然,那黑衣男子的目光只是閃了一下,依舊沉默不言。

但雲逸之的嘴角露出一抹悲傷的微笑,我還看不清那微笑是何含義,突然感覺身體騰空,腰間失了依靠。回過頭來,雲逸之在江邊白馬上微笑地看著我。雲逸之將我拋到了江中?!

我的身體飛速上升,身下是滾滾的江濤。我停在了最高點,耳邊刮過凌厲的風,睜大了杏眸,無法置信地看著遙遠的雲逸之,雙唇顫抖著道︰「為何?……」

雲逸之猛地點了一下踏雪的背部,飛躍了上來,白衣身影逐漸接近,如雪的容顏出現在我眼前,然後穩穩地摟住了半空中的我!

凌厲的風在這一瞬間變得柔和了,滾滾波濤的聲音也似乎消失了,整個天地只剩下了在半空中相擁的我們。我溫柔地向他笑道︰「我可以和你一起死。」

雲逸之的墨玉眸子像是天上的皓月,輕聲笑道︰「誰讓你死了?」

說罷,雲逸之突然在我腰間用力,將我擲向地面!

我驚恐地看著自己向地面撞去,卻是腳下生風,穩穩地落了下來。我猛地回頭,只見雲逸之還在半空中對我溫柔似水地笑著,似是在做著——最後的別離?

黑衣男子揮下手臂,立即無數利箭飛向了半空中的雲逸之!雲逸之避無可避,瞬間萬箭穿心!

我睜大了眼楮,無聲地看著他如月亮般白色的衣袍沁出點點鮮血,染得像雪地里的紅梅,清高而孤傲。我從沒有如此恨他,恨他穿著一身白衣,讓一切都看得那麼分明!

我眼睜睜地看著雲逸之像梅花凋落般收了微笑,飄零地落入了滾滾波濤之中,染紅了一片江水,又瞬間被沖刷地無影無蹤!

「逸之——」江邊終于爆發出我淒厲的呼喊,震徹了整個江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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