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殘酷的真相
這日的練武場之行很順利，傍晚時分葉瑛把我送了回來。走時他還是那副嘻嘻的樣子，說改日再找我玩。
葉瑛的身影消失在夕陽斜照的林子里，而我默默地關上門窗，轉頭盯向一臉不自在的碧香。自從在後園遇見葉酌嫣，她就有些不正常。其實仔細想想，上回我醒來時葉酌嫣來看我，她也是這般。
我凝視著碧香，思忖一番，厲聲道︰「碧香，你有事瞞我！」
碧香被驚得一跳，眼里是藏不住的驚慌失措，小臉漲得通紅，不得不撇過臉去，低下了頭。而她緊攥著裙擺的手，揉了又揉，直有把衣料揉碎的架勢。
我頭一次見到碧香這般樣子，她這直來直往的性子，是什麼讓她這副模樣？我感到有些心疼，盡量柔和道︰「別怕，有我在。告訴我，你是不是知道什麼？」
碧香咬著唇，垂下了眼眸，許久才喃喃道︰「上回小姐落水……」
我皺了皺眉，這事我有印象，葉瑛說到過，便道︰「我記得我是在後園嬉戲……」
碧香抬眸看著我，下定決心似的，道︰「當日下了大雪，我回房給小姐拿暖煲，回來便看到了，看到了……」說到此，碧香眼里露出憤恨，一咬牙道︰「三小姐把小姐推入寒湖里！」
葉酌嫣把我推入寒湖里？！我的頭突然疼痛了起來，身子搖晃了下，好不容易才扶住桌子。
「小姐，你怎麼了？」碧香臉上露出驚惶，趕緊上前扶住我。
頭疼很快過去了，我清醒了一些，頓時覺得碧香的話令我渾身發冷。我眼中波濤洶涌地盯住碧香，低聲道︰「你說的是真的？」
碧香急得眼里包起淚水，帶著哭腔道︰「三小姐那般的人，我怎能認錯？我原以為小姐你也是知道的，可落水後大病一場，醒來之後什麼都沒說，整日恍恍惚惚的，直到前幾日十歲生辰，才有些精神出府去給世子送糕點……」
難道原先的葉酌墨知道些什麼？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的額頭又隱隱作痛了，以手撫額，我緊蹙著眉頭，道︰「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
碧香委屈得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王爺不讓我說。」
我怔然地望著碧香，連頭上的疼痛都忘卻了，眼前閃過這些時日來汝南王對我的疼愛，悲傷如潮水般漫過心房。原來汝南王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仍是如此縱容？！我抓住心口，那里莫名地疼︰汝南王的慈愛，王妃的照顧，這些都算什麼？還有大哥……
「大哥，他……」我艱澀地開口道。
碧香搖了搖頭，小聲道︰「世子是不知道的。」
我沉默了，許久才道︰「方才你說我出府去給大哥送糕點？」
碧香眨巴著眼楮，頷首道︰「是啊，小姐從小就最黏世子了，自從世子被王爺派去城門監督，小姐您隔幾天便要去看看呢。那天做好了糕點要給世子送去，哪知馬車行到城門口，我下車去通報世子，回頭就見那馬拽著車瘋了一般沖出城門……」
我閉上眼，想起我醒來時馬車出事的現場如此觸目驚心，良久才詢問碧香︰「就你看，那馬車之前有無異樣？」
碧香垂眸細想了一番，緩緩搖頭道︰「和平時坐的沒什麼區別。」
「那出府的馬車是誰準備的？」我繼續問道。
听我這麼一問，碧香回憶起來︰「府里的馬車都是李管家負責，我轉告他小姐要出去後就回來了，一路上倒真沒遇見什麼人，就是遠遠瞧見王妃房里的虹菱正好去——」碧香突然頓住了，驀地睜大了眼楮，急促地道︰「小姐，虹菱，王妃！」
我疑惑地望著碧香，不解道︰「這和王妃有什麼關系？」
「小姐，你難道忘了嗎？」碧香睜大眼楮看著我。
我不明所以地看向她，大眼瞪小眼。
碧香更急了，幾乎是哭道︰「皇上金口玉言，汝南王必將有一女嫁入皇家啊！」
我瞧著她，忽地笑了，這算什麼理由？嫁入皇家又不是什麼好事，何況皇帝都是反復無常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這樣的話又有幾分可信？
可是碧香，鬼機靈的碧香，從不墨守成規的碧香，此刻睜著一雙焦急的眸子，憂慮地看著我，里面閃爍著我不能理解的執著。
我逐漸笑不出來了。即使我再不願相信，落水、馬車遇險，這些真真切切發生的事情讓我不得不承認，這個時代有著我從不曾接觸的生存方式，如此殘酷而現實。姑且不論是不是王妃和葉酌嫣要害我，真的已發生了太多危險。我閉上了眼楮，我要活下去，我要回家！
再睜開眼楮時，我的杏眸中閃著堅定的光，不容置疑的口氣道︰「放心吧，從今日起，我葉酌墨絕不會輕易讓人傷我分毫！」
碧香愣愣地看著我，小嘴微張，許久才喃喃道︰「從未見過小姐這般威嚴。」
我笑了起來，也不知以前的葉酌墨是什麼樣子的，我跟她有相似的地方嗎？我揮去這些想法，讓碧香給我倒杯茶，坐下細細地喝了起來。
一杯茶品完了，我的心神終于安定了。我放下茶杯，吩咐碧香道︰「等會兒把父王請來吧。經過這些事，父王也該警惕起我的安全，向他要點人護我周全總是不為過的。」
碧香點頭如蔥蒜，一臉期待地看著我。我微笑起來，接著道︰「另外，去安陵附近的村莊，挑一家大點的院落買下。」
碧香疑惑地瞧著我︰「小姐，您是要住進去嗎？」
「我自有用處。」我朝她眨了下眼楮，神秘一笑。
碧香歪著頭想了想，也沒有多問。我再囑咐了些細小的事情，便讓碧香先出去了。
「等等！」碧香正欲出門，我忽地叫住她，猶豫了一番才道︰「我的每一件里衣，找合適的位置縫一片金葉子藏著吧。」
碧香詫異地看向我，萬分不解︰「小姐，這是……？」
我沒有答話，轉身隱進陰影里，聲音小得只有自己听到︰「天有不測風雲。」
碧香卻是沒有再繼續問了，水靈的眼楮轉了一下，對我道︰「就縫在汝南王徽的下面吧，位置好，容易辨識。」
汝南王徽？我愣住了，想到我最開始來這里時的寶藍色裙子和鎏金蝴蝶簪，這些都由葉瑛在狼王寨救我時順帶弄回來了。我後來才發現，那件寶藍色裙子的衣領內側繡著金色飛蝶，和鎏金蝴蝶簪上的很是相似。
我輕蹙眉頭，問道︰「碧香，衣服上的金蝶是王府的人都有嗎？」
碧香被我問得莫名其妙，道︰「只有世子小姐的衣裳才能有呢！」
我淡淡地笑，原來如此，便吩咐碧香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