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汝南王府歸
頭，好沉重……身體，動不了……
阿墨，阿墨……
誰？是誰在叫我？
「小姐，碧香喂您喝藥，小姐快些醒來吧！」清脆的女聲卻含著沙啞，突然急急叫道，「世子，快看，小姐動了！」
「讓我看看！阿墨，阿墨——」這是一個溫潤清朗的男聲，含著毫不掩飾的焦急。♀
我掙扎著，眼睫似霜打地一般，抬不起來。極艱難地，我迷蒙地睜開雙眼。一張放大的俊臉就這麼撞入我的眼簾，濃密劍眉，朗朗星目，高挺鼻梁，著實是一個英俊少年。這不是那天闖入狼王寨救我的人麼？
「你……」熟料我一出口，喉嚨里嘶啞難听的嗓音先把我唬住了。
「先別說話。」眼前的少年輕聲笑開了，清澈的目光流瀉而出，徘徊在我身上︰「有大哥在，已經沒事了——來，先喝點水。」
大哥？對了，他之前也這麼說過，為何眼前這豐神俊朗的少年會自稱是我大哥？我迷茫不已，喃喃道︰「這……到底是哪里？」
俊朗少年正端來一杯水，眼里露出疼惜，他撫了撫我的頭發，嘆道︰「阿墨別怕，你已經回到了汝南王府，不會再受苦了。」
汝南王府？我心里默念著。
見我睜大迷茫的眼楮看著他，俊朗少年又補充道︰「你先前落了水，身子還沒養好，又遭遇馬車失控，落在了盜匪手里，受了許多驚嚇，這才支撐不住昏睡了三天。不過……」少年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也是我那一掌太重了些。」
我听他敘述這麼多，頭腦里一片漿糊，只迷迷糊糊懂了大概。♀但看到我這個所謂的大哥，前一刻還成熟得像個好哥哥，這會兒便臉紅得像個青澀少年，不由得微微一笑。
「小姐您沒事就好，碧香擔心死了，小姐一定受了很多苦！」是方才那清脆的女聲。我循聲注意到旁邊這個碧衣小姑娘，她跪在床邊，臉上桃花帶雨，忽而又笑著抹抹眼淚，看得我好不心疼。
「我沒事，你看這不是好好的麼？」我向她微笑起來，安慰道。
「小姐說謊，明明身上那麼多的傷，手腕還勒紅了……」碧香一陣委屈，眼角泛起了淚花。
我沒想到，這哭鼻子的小丫頭是這麼個爽直的性子，倒實在有些意思。
「好了，碧香，別鬧你家小姐了，還不快去通報父王和母妃！」少年豎起眉毛，故作嚴肅道。
「呀，碧香只顧著高興，忘了通報王爺！」碧香這才記起什麼似的，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奔出門去，其間還撞著了房間里圓桌。
我看著她慌亂離去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方才所知之事又浮了上來，我是汝南王府的小姐？看現在這情形，倒像是真的，可養在深閨的小姐為何會流露到野外？
萬般思緒縈繞心頭，我焦灼不安起來。忽然一雙溫暖的手貼上我的額頭，自稱是我大哥的少年點點頭，道︰「燒已經退了。」我看向他，那明朗的眸子里溢滿了關切，不禁緩緩點了點頭。莫名的，我打心里信任眼前這少年，心情便平靜了少許。
啞著嗓子，我低聲問道︰「你方才說我先前落水……」
少年的眸子染上一層憂慮，閃著一絲我不明的東西，輕聲道︰「一個月前你不是在後院嬉戲時掉到了湖里麼？時值冬寒，一連發了幾天高燒，可是急壞了整個王府。♀」
我沉吟了片刻，想來是我來之前發生的事，便笑著道︰「有大哥在，定是不會有事的。」
少年的擔憂掃去許多，爽朗地一笑，揚眉看我︰「你就仗著有疼你的父王和大哥，老是不讓人省心！」說完他又垂下了眼眸，替我撩過額前一簇頭發，嘆口氣道，「這回又是落在了山賊手里，若是真出了事，可如何是好？」
我想到他孤身一人深入寨中救我，心里暖暖的，問他︰「你去救我為何不多帶幾個人？」
葉瑛皺皺鼻子，不滿道︰「你葉酌墨，堂堂汝南王府二小姐，萬一被人知道抓進過山賊窩，以後還想不想嫁人了？」
葉酌墨？汝南王府二小姐？和我一模一樣的名字？！這一驚非同小可，我猛地從床上坐起，又因起得太快而頭暈目眩，痛苦地撫住額頭。
「阿墨，怎麼了？」少年急急扶住我，滿是焦急。
「鏡子，鏡子！」我眼前昏眩，伸手欲抓，雙目里盡是惶恐。
「好好好，我給你拿鏡子，你坐著別動！」少年很快起身，從妝台上拿來一面瓖金銅鏡。
我如看見救命稻草般緊緊抓住它，懷著最後一絲希冀向里看去。只見昏黃的銅鏡里，不甚清晰地映出一張小巧的臉，杏眼清純，櫻嘴微燻，膚色雖然由于久睡而略顯蒼白，仍然看著清秀可人。鏡中人杏目漸漸圓睜，溢滿了恐懼，這是……我？不，不對，這般稚女敕的臉龐，分明是年幼時的我！
我怔怔地坐在床上，許久都說不出話來，連手中的銅鏡何時被少年抽去都不知道。
「看完沒？還是漂漂亮亮的，一點劃傷都沒有，我的好阿墨肯定能嫁出去！」少年打趣道，朗朗星目中滿是笑意。
我無言地看著他，苦笑︰我要怎麼跟他說，我不是什麼汝南王府的二小姐，只不過是個跟葉酌墨同名同姓又長得一般模樣的來路不明的女子？
突然，門外一陣喧鬧，一陣急促的腳步後，一群穿著古裝的人涌了進來，滿滿地擠下了整個房間。當先的男子年近四十，濃眉入鬢，目光深邃，身著玄色巨蟒的直襟長袍，腰系描金絲帶，威風凜凜，霸氣自然而生。尾隨而來的是位端莊華貴的貴婦人，三十幾許，卻豐姿容麗，一襲絳紫色襦裙更顯體態優雅，猶可見當年的風韻。那貴婦人還牽著個粉雕玉砌的小女孩，看樣子應是比這模樣的我小上一點。
那威風男子徑直來到我的床邊，一直在我身邊的少年忙起身，恭敬道︰「父王。」
我來不及多想，便被扎扎實實地摟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一個激靈，下意識地想要推開，這位威風男子卻摟得我更緊了︰「我的好墨兒，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不然叫我如何面對你早去的娘親……」
父王……想起方才少年的話，我幾乎瞬間肯定，這就是他們說的汝南王！
汝南王很快平復了心情，威嚴地掃過所有的下人，沉聲道︰「照看好二小姐，再生出什麼意外，本王拿你們是問！」底下一片唯唯諾諾，誠惶誠恐。
這時一旁的貴婦人微笑著開口了，語氣和善︰「墨兒既已醒來，可得好生補補身子！虹菱！」美目一瞟身邊的紅衣婢女，吩咐道，「快去把剛熬好的參湯端來。」紅衣婢女應聲而去。
汝南王朝貴婦人略帶贊賞地點點頭，繼而看向貴婦人牽著的小女孩，溫言道︰「嫣兒，過來看看你二姐。」
聞言，粉雕玉砌小女孩微不可察地將貴婦人的手攥了一下，大方地走上前，脆聲聲地喊道︰「二姐好。」我看向了她，倒是個禮貌的小丫頭。
也就在這時，我終于徹底確定了，我現在這身體竟真是這汝南王府的二小姐！那英俊少年是我大哥，這漂亮的小女孩是我的妹妹，至于我的母親……汝南王進來時的話令我不禁皺起了眉頭。
「墨兒，可是還有哪里不舒服？」汝南王見我皺眉，大手撫著我的背，柔聲詢問道。
我垂下眼瞼，虛弱地搖了搖頭，輕聲道︰「我受了不少驚嚇，還未喘過氣，想先好好休息幾日。」
汝南王許了我，吩咐大部分下人先行退下。
「那我們便不打擾墨兒休息了。」貴婦人適時開口，轉頭嚴肅地看向少年大哥︰「瑛兒，你耽擱了幾日功課，該是去溫習一番了。」
「母妃，」少年大哥不滿地撅起了嘴，一雙朗目看向了我，「阿墨才月兌險，兒想多陪陪她。」
貴婦人眼里隱有一絲不悅，面上卻仍端莊，未再多說什麼。
我見著氣氛有些不對，便開口道︰「我已好得差不多了，沒事的！大哥還是先回去，功課要緊。」
汝南王深邃的目光露出慈愛，渾厚的嗓音道︰「墨兒好生歇著，父王明日再來看你。瑛兒，隨父王出去。」听得這話，少年大哥也只得默默隨汝南王離開，臨走時還沖我大咧咧地笑了下。
我卻心中發苦，實在笑不出來︰我莫名地來到這里，無依無靠，能留在汝南王府未嘗不好。然而，我究竟需要多久才能回去？不祥的預感向我涌來，逼得我喘不過氣。
「碧香，麻煩你把門關上吧，我再睡一會兒。」我疲憊地說道，卻半天沒有人應。
「碧香——」我起身，卻見這哭鼻子的小姑娘緊攥著衣袖，神色有豫，眼里撲眨撲眨地冒著淚花。
我拉過她，柔聲問道︰「這是怎麼了？」
碧香咬了下唇，一雙水靈的眼楮瞟向別處，小聲道︰「沒……沒什麼，小姐先多休息，碧香這就去關門。」
我丈二和尚模不著頭腦，看著碧香輕手輕腳地關門出去了。然而身心皆疲，我沒想太多，便沉沉睡去了。l3l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