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玄天 第十章 相問

作者 ︰ 風飄然

天氣漸漸涼了,蜀山頂上下過一場雪後,因著氣溫的降低,掛在青松上的白雪便一直沒有化淨,從峰頂上望下去,雪白與墨青相交的世界中,雲霧依然繚繞不息,山風依舊清涼如水,我張開雙臂盡情吸收著天地靈氣,卻感覺後腦勺一痛,似被什麼東西砸中一般,等我回頭去看時,一個碩大的雪球正好砸在我的臉上,不由一臉黑線,抹淨臉上的雪,朝著罪魁禍首慕容離冷冷的問,「很好玩嗎?」

「這樣都不能激怒你啊,魅影,你太冷了,」見我仍是一幅淡漠的表情,慕容離受傷的嚎叫起來,我沒有理他,轉身朝峰下走去。

明天是大年夜,山上到處支起了簡易的龍門架並掛滿了紅燈籠,此刻夜色剛落,艷紅的燈籠盡數點燃,顯得山上紅芒閃耀,倒是為一慣清冷的蜀山增添了一番喜慶之色。

遠遠的一條人影負手而立在清心殿前的廣場上,微風吹起他的白色衣袍獵獵作響,他烏黑的發絲隨著輕風飄揚,愈發顯得他整個人飄逸出塵,宛若天神降臨。

我在看見他的時候便全身一震,腳步不由自主的凝固起來,算起來這是第四次見到聖尊了,而其中的兩次只是遠遠的觀望,並不曾如此近距離的面對。所以,我停在清心殿旁的小路上,靠在青松樹干上望著他怔怔出神。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轉身向我站立的方向看過來,接觸到他深如碧海的眼眸時,我下意識的退了兩步,竟似有些害怕的想將自己隱藏到青松的陰影下,只是可惜,他竟然喊出了我的名字,「你叫魅影是嗎?」

我的大腦一時有些缺氧,他竟然知道我的名字,這個發現讓我死寂的心突然雀躍起來,一直以為我在他的記憶中不過是微不足道的過客而已,卻不曾想他不但認得出我,還能叫出我的名字來。慢慢走過去,我一臉崇敬的向他拜了拜,「弟子參見聖尊。」

他微微點頭,溫和卻淡漠的語音仿若天籟之音穿透到我的隔膜之中,「一別七年,沒想到你就拜在蜀山之中。」

我沒有應聲,不是不想答應他,而是激動讓我說不出話來,喉嚨處的干澀令我只敢垂首站在他面前,連抬頭看他的勇氣都似沒有了。♀

見我半天沒有說話,他忽然向我走近了兩步,愕然抬頭,我的四肢仿佛冰凍了一般完全僵硬,他卻只是揮了揮衣袖,瑩白的手指從我的手腕上輕輕掠過後,奇道,「為什麼你還是停留在胎息期?」

見他問起這個最讓我難堪的問題,我的臉一片潮紅,半晌才低聲答,「弟子資質愚魯,一直無法突破上去,讓聖尊見笑了。」

他依然沒有任何表情的負手站在我面前,目光卻移向了遠處的青峰雲霧,「天地萬物各有其生存的法則,冥冥中既然安排了我們的宿命,我們最好是順其自然,而不是強行逆天,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我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卻不明白他究竟想表達什麼意思。

他的目光移回來,卻是落在我頸上掛的心淚上,那寒潭似的眼波稍有流轉後,長長嘆息一聲轉身飄然而去。

望著他行雲流水般的身姿慢慢消失,我心下免不了又是一番失落,不過轉念一想,在他心里有我這麼個人,而且還能叫出我的名字,這已經是上天給我莫大的恩賜了,我還求什麼呢?

這才收拾了心情回到藏秀閣,卻正好踫見抱著大包小包行李的顏凌薇走出來,望著她一臉興奮的樣子,心知她三日前被大長老的愛徒鳳瀟瀟收為弟子,所以要搬去清越峰上居住了。

經過我身邊時,她不忘沖我得意的哼了一聲,我只是淡然的從她身邊走過,並沒有與她計較,沒過一會兒,幾名蜀山的男弟子便爭相搶著替她搬行李,凌薇本也算個美人,這七年的變化愈發出落的亭亭玉立,愛慕她的弟子不在少數,我們倒也見怪不怪。

待他們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藏秀閣後,夢瑤才在我身後黯然低語,「也不知我到哪一天才能拜師啊。」

「總會有那一天的,順其自然吧,」我安慰著她,其實也在安慰自己,腦海里浮起聖尊的身影,內心的堅強便又多了一分。♀

「對了,小影,劍尊掌門說了,等這個年過完就會召開一次本門的試劍大會,到時候勝出的弟子不但可以拜在三位師叔伯或者三位長老門下,還可以于三個月後代表蜀山下山與其他修真門派會晤,共赴分水嶺以外的南荒之地尋找即將橫穿出世的上古神獸重明鳥,我是沒有什麼指望了,可是你和我不一樣,雖然你現在只處在胎息後期,可我總覺得只要你能突破過去便可以追到我們前面,我很看好你哦。」

(重明鳥︰在《拾遺記》中說,堯在位七十年,有積支之國,獻明鳥,一名雙晴言在目。狀如雞,鳴似鳳。解落毛羽,用肉翅而飛。能摶逐獸狼,使妖災群惡不能為害。或一年來數次,或數年都不來。國人都全灑掃門戶,以留重明。如重明鳥未到的時候,國人或刻木,或造銅像為此鳥的形象,放在明戶之間,則魑魅之類,自然退伏。所以到了現在,都刻木像、造銅像或畫圖像,故現在畫雞于門上。)

夢瑤的話讓我的心情有些郁悶,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明知我現在最忌諱別人談到我的修為,她還偏要往痛腳上踢,還是閨蜜呢。悻悻的回到床邊坐下,我半晌都沒有說話。

偏偏沉默了數月的心淚睡醒過來,帶著絲興奮的喊,「哇,終于有機會可以下山啦,我在這蜀山上都快待成精了,我的好姐姐,你一定要爭取這個機會帶我下山啊。」

「你覺得我可以麼?」不知是問她還是問我自己,我平躺下去,望著潔白的天花板發起呆。

早已認識心淚的夢瑤為她的復蘇歡欣不已,一直嫌我悶的她和心淚早就結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我除了望而興嘆外也只有保持沉默。

不過幸好,辜美蓮于去年底便因為家里的事情離開了蜀山,我們雖然為她半途而廢有些婉惜,卻也認為大師兄說得對,只要心中有道,在哪里都可以修行,所以慢慢也就釋然了。如今連凌薇也走了,這間房便只剩下我和夢瑤兩個人,這倒符合我喜歡清靜的性格,所以我繼續想我的心事,她們倆則熱鬧非常的聊起來。

忽然,心淚在我脖子上一震,通體散發著白光的她發出低沉的叫聲,「糟了,有魔人靠近蜀山,快去通知掌門。」

我和夢瑤同時一愣,一個翻身跳下地的我向著夢瑤說,「你快去通知掌門師尊,我先出去看看什麼情況。」

「你小心啊,」夢瑤擔憂的握了握我的手,沖她淡然一笑,我急速飄出藏秀閣。

並非我誠意邀功,只是我心里總盼望著每次來的魔人里會有血畫的蹤影,可惜數次的失望讓我漸漸也有些放棄了,可這一次,不知為何,我有種很強烈的感應認為血畫會來,雖然只是直覺可我仍然願意試一試,哪怕會遇到危險,也只當自己修煉的途中添了一絲歷練的過程吧。

寒風習習,我下意識的裹緊了披風,運起輕功向著心淚指引的方向一路狂奔。

夜色將萬年長青的青松掩映的更加幽深重疊,借著樹影我悄然向著聚靈崖的方向行去。

「他們應該會從這里進來,這是掌門師尊特意留下的結界缺口,不過這次來的人並不多,你小心點就行了。」心淚的善意提醒讓我警惕的心情稍微放松,手中仍然緊緊握著泣血匕首,以防又被魔人突然襲擊。

遠遠的暗影閃爍,我連忙躲到一株偏粗的青松後藏好,待得那些人走近我才發現他們只有三個人,走在前面的魔人就是七年前差點掐死我的魔男,而跟在他身後的一男一女長得甚為怪異,男的頭上有角,女的似有尾巴若隱若現。

我意識到這兩個人是妖精後,握著匕首的手心微微滲出冷汗。

以我現在的修為,即使是和那個魔男斗都不堪一擊,更何況他身後還有兩個妖怪相助。我正思忖著要不要出手時,耳後忽然一涼,什麼東西將我的腰緊緊纏住,一個飛甩竟將我扔在了他們面前。

跌在地上一臉狼狽的我急忙爬起來,卻見那魔男獰笑道,「咦,又是你啊,七年前我一時心軟讓你逃過鬼門關,今天你又要來送死啊。」

我握緊匕首退了兩步,冷聲問道,「你們又上山來做什麼?」

魔男揚了揚眉,笑道,「你倒很愛護師門啊,不過你放心,我們這次既不是來偷東西也不是來殺人的,而是來找一個人,不知道你認不認識。」

我愣了愣,他們是來找人的,找什麼人呢?

看出我眼中的疑惑後,那魔男正想說什麼時,目光不經意的掠過我脖子上戴的心淚,于是眼中精芒一閃,回頭向著那個女妖道,「念露,你看見她脖子上戴的項鏈沒?那可是佛家的聖物啊,你若是有了它,修行自當事半功倍。」

叫念露的女妖聞言眼楮一亮,看著我的表情竟似要流口水一般。

我咬了咬牙,心知今晚必難逃一劫,幸好夢瑤已經去召救兵了,我只需撐上片刻便能月兌險,于是拔出匕首迎上去,劍影紛飛中,念露只是一味閃避,倒似沒有傷我之意,就在我以為她並非奸惡的妖精時,她身後忽然現出九條雪白的狐尾,向著我欺來的身影包抄過來。感覺頭頂一片黑暗時,我已經無法閃避,腰上、手腕和腳果均被她的狐尾纏住,迫使我動彈不得,而她沖我妖嬈的一笑,媚聲道,「丫頭,別亂動,小心我把你撕成千萬片。」

「撕了她多可惜,像她這種修真的小弟子,最合我的胃口了。」妖狐身旁長角的妖男伸手撫了撫我的長發,弄得我一身雞皮疙瘩全部浮出來,瞪著念露,我一邊掙扎一邊說,「我身上戴的寶物即使你拿到也不會有用,因為它已經和我簽定生死契約,你拿到它也不過是塊廢石罷了。」

「是嗎?」念露听了,笑得花枝亂顫,「如此甚好,待我吸干你的血,再用它來煉化我的內丹多好,倒是謝謝你提醒我了啊。」

我聞言一窒,竟再也說不出其它拖延時間的話來。

一旁的妖男等不及的喊,「喂,你快動手啊,不想吃她就給我,我都餓了好幾天呢。」

念露瞪了他一眼,將狐尾慢慢收緊,眼看我的身子越來越貼近她的臉,焦慮使我用力一掙,手中的泣血匕首忽然砍斷了她的一條狐尾,痛楚使她全身一松,我趁機縮緊身子溜下地,然後身形暴退,向著山頂逃去。

然而,被我激怒的念露哪里是省油的燈,她的狐尾向著我奔跑的方向無限延伸,我只覺白影晃動,宛若雪暴一般將我再次抓了回去,而她居然用舌頭舌忝起受傷的狐尾,看著她唇角黯紅的血漬,我的胃一陣翻涌,差點便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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