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天地無私心先敬
道法入眼境自成
話表悟空明了當年那段牽扯甚廣的公案，不禁有種微妙的中槍感。♀女媧娘娘遺留在世的一塊五彩神石，居然能引發這連鎖反應，甚至把二十一世紀的他都卷了進來。
且不提悟空自嘆身世，卻又只得回房睡下。第二日一早，菩提祖師登台講道說法，說了小半個時辰，忽問道︰「悟空，你來洞中多少時日了？」
悟空忙整衣道︰「山中不知日月。弟子只記得後山的桃子紅了七次，想是來了七年罷？」
拂塵和衣袖在半空無風自動，菩提祖師點頭道︰「不錯。道家修丹道，你既然已學了七年道，現也該教你術了。」說罷長袖一揮道︰「散了罷！悟空你且跟我來。」悟空小步急趨，跟菩提祖師進了里面，不忘順手將門掩上。
菩提祖師坐定後，也讓悟空選一個舒服的姿勢坐好，隨口問曰︰「悟空，你入我門下七載，可知把肉身叫做爐鼎了？」
悟空恭恭敬敬道︰「略知一二。」
菩提祖師道︰「你說我听。」
悟空想了想，邊思索邊說︰「道家求長生久視，修的是內丹外丹。外丹者，采陽補陰，抽鉛添汞，煉丹制藥，延年益壽。而以肉身為爐鼎，以心念為爐火，在靈台深處所生的一點靈識便是所謂的內丹。」
菩提祖師笑道︰「雖不盡善盡美，你現在的境界能悟道此處，也相當了得了。門外人談道法修為，雖洋洋萬語千言，終究不得要領，如隔靴搔癢。入門就一層窗戶紙，可這層窗戶紙，大多人終其一生、皓首窮經也尋不著門徑。即使入門，想跳出輪回、不生不滅，縱使人有天人之姿，少說也要數百年，天庭里那些真仙、金仙、大羅金仙，哪個沒有千年修為。可悟空你卻不同，破窗戶紙不費吹灰之力，世間萬法入眼自成，這是你的福緣，也是你的劫數。」
悟空听得半懂不懂，莫非自己的原身沾了女媧娘娘的仙氣？別說還真猜中了幾分。
只听菩提祖師道︰「悟空，我先須考考你，再傳你道法神通。」
悟空如小雞啄米般連連點頭。
菩提祖師並未開口，他將信息而非語言直接印入悟空靈台，道︰「何為生？」
悟空猛然一愣，繼而恍然大悟︰丹道求長生久視，那「生」是什麼？悟空心有所感，卻難以借語言表達之，只得套用高中生物學課本的知識道︰「所謂生，就是旁人能區分的一種存在狀態。能夠自我復制，可以繁衍生息，得以不斷進化，為生。」
菩提又道︰「何為長生？」
悟空道︰「跳出繁衍生息之輪回，是為長生。♀」
菩提祖師點點頭，又在靈台中發出第二道神念︰「何為靈？」
何為靈？悟空低頭思索。「靈」太廣博，太抽象了。生靈，心靈，靈魂，靈智……悟空搜腸刮肚，只找到了類似的字眼，可以勉強表達「靈」的含義——智慧。
既然師父問的是修行……天下萬物有了「靈」，才能感悟修行；有了「靈」，才能擺月兌自然規律的束縛。人是萬物之靈，生老病死乃生之常態，可人卻偏要趨生避死；天道無私，滄海桑田，人卻偏要填海圩垸……
忽然想起曾拜讀霍金的大作《時間簡史》，里面解釋了「熵增」的現象和過程。悟空模模糊糊記得，宇宙間所有的事物都是從有序走向無序的，比如抓一把柴草扔出去，落地的時候亂七八糟。只有蹲子、一根根揀起來再擺好才會重新恢復整齊，但是蹲、撿、擺這幾個動作所耗的能量會增加更多的「熵」。所以，從整體上來說，熵一直在增加。如果只有生息輪回，那麼任何情況下，熵都是增加的。
局部的有序出現，就意味著「靈」的出現。比如泥土不會自行變成磚石再砌成樓宇華廈。如果泥土被燒制成磚塊又蓋起了房屋院落，一定是有智慧的生命進行改變。這應該就是師父所問的「靈」。
悟空理清思路，答道︰「靈跟生一樣，都是一種存在狀態。但生是自發而靈是自覺，靈能夠分清自我和外物的區別，是意識的存在狀態。」
菩提祖師笑道︰「說的還像那回事，就是遣詞造句忒粗了。」又一道神念在靈台中展開︰「何為物？」
這一回，悟空可是徹底張口結舌了。看上去越是理所當然的反而越難回答。因為給甲下定義的時候，勢必用乙來解釋；解釋乙又難免涉及丙丁。因此越接近本源的概念越難釋義。悟空只得答了一句廢話︰「弟子身下的椅子是物，後山的桃樹是物，樹上的桃子是物，師兄們是物，我是物，您也是物……這世上所存在的，就是物。」
面對一連串嗦至極的廢話，菩提祖師居然滿意地點了點頭道︰「你能明白就好。」輕吸一口氣，沒有再發出神念，而是平靜地問道︰「何為修？」
悟空徹底愣住了。修，到底什麼才是真正的修呢？悟空一直不言不語，半晌默然，最後只得起身道︰「道不可道，亦不知修。望師父賜教。」
菩提祖師听了，並沒有用拂塵敲打悟空的腦袋，反而大笑道︰「你這猢猻倒也老實。」
悟空腦門上雖無拂塵敲打，卻氤氳了一層薄汗，弱弱道︰「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菩提祖師仰天道︰「既然你能說出此話，就算沒有絲毫修為神通，也不枉我教導一番了。也罷，何為修，以你現在之修也不能解，為師今告知于你，盼你以後在修中印證。」
悟空肅然稱是，側耳恭听。
菩提輕聲道︰「知來處去處，得來處去處，合來處去處，為修。」
來處去處……听的悟空心驚肉跳。他心中一直有此困惑，卻不知從何而解。正苦思冥想間，听得菩提祖師笑道︰「悟空，快擦擦腦門上的汗罷，為師不過在問道，又不是逼供。最後一問了︰世間修行門派要拜天地，甚至超月兌永生的仙家也要拜，這是為何？」
悟空試探道︰「因為天地不仁，天道無私，便要敬天法地？」
菩提祖師搖頭道︰「非也。生死輪回，世代更迭，乃是天道輪回。可修行人偏要長生，偏要逆天，逆天後方能天人合一。如此一來，不由得對天地有些冒犯。修行人拜天地是先禮後兵，仙家拜天地是表達謝意。」
悟空恍然大悟，又哭笑不得。見師父不再問，便小心道︰「師父，您老人家給徒兒傳些道法神通罷？」
菩提祖師轉身而立，背對悟空，悠然道︰「道法神通？你不是早就會了？」
悟空張開嘴巴，半晌合不攏。
菩提祖師用手指輕點悟空的頭，道︰「所謂神通，本身就是五感、靈覺和體能的延伸。你來洞中七年，難道不曾發覺此三者都大不相同了？」
作者有話要說︰本文設定的仙家修行次第（後文會有詳細解釋）︰
地仙（並非真正超月兌永生的仙家），真仙（超月兌物外，不生不滅，清靜逍遙），金仙（神通未必比真仙更高，但心境與真仙不同），大羅金仙（以玉帝為代表），太上忘情（太上老君發覺大羅金仙上還有此更高成就，于是命名為太上忘情）。
太上忘情以後或許還有更高的境界，但玄妙至此，已不可言。
傳統的修真文所設定的層次太復雜了，于是參考了不少文章，縮減，縮減……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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