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余暉灑在臉上,依舊帶著份暖意,腳邊是破碎的玻璃碎片,原本火藥味兒十足的包廂如今只剩下戰爭過後的硝煙,而另一方的戰士早已退場,陳萱曦看了眼身旁空了的椅子,無聲地嘆了口氣,不知是不是今日接受的訊息太多,大腦有些缺氧,胸口一直像被梗著一樣東西那般難受,悠悠地閉上了眼楮,眼眸前的畫面變成了一片灰白。
「林夢梵,我們分手吧,我爸爸已經收了鎮長他們家的彩禮……」
時光倒退仿佛回到了那個黑白的青春,眼前的林夢梵略顯稚氣,頭發也沒有長到膝蓋,只松松散散地批在肩上,陳萱曦幾次張口喊她,她都沒有反應,只是怔怔地看著她身前那個女孩,她的身影孤寂而又沉靜,只需看一眼便令人心碎的痛心。
見此,陳萱曦才明白過來,那時的她還不是那個會溫柔地喊自己阿曦的林夢梵。
「那就把彩禮退回去,我可以替你把你們家的債都還上,跟之前那樣,你要相信我!」女孩的聲音干澀而又痛苦,好似沒說一個字便用盡了自己的全力。
「退不回去的……他們都已經商量好了……」
「我看不是他們商量好了,而是你自己想要嫁對不對?」
「對!他是個男生,我和他在一起不用害怕被家里人發現,不用害怕別人異樣的目光,就算在大街上親嘴也不會有人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們,我喜歡孩子,你可以替我交學費,你可以替我們家還債,你可以給我一個還算不錯的生活,可是你能給我一個孩子嗎?……」
陳萱曦緊張地看著面無表情的小夢梵,那些話就像一把刀子,來回反復地刺穿自己略顯單薄的胸膛。盡管眼中布滿了血絲,小夢梵還是仰著頭將洶涌的淚水逼回到眼眶里,咬著牙一字一頓道,「好,我明白了,既然這是你想要的,我同意分手!」
「林夢梵,你陪我去做手術好不好?」眼前的畫面一轉,雖然衣著不同,但依舊是先前的那兩個人,那個女人的聲音還在繼續,「我們那里的人很保守的,他要是知道我不是第一次,一定會去我家里鬧得,會退婚的,到時候我還有什麼臉面去見我的家人?林夢梵,你听到了沒?你不可以不管我!你說話呀!」女人不斷地搖晃著林夢梵的身體,憤怒的嘶吼好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揮舞的拳頭不斷擊打在小夢梵的身上,陳萱曦想要上前推開那個陷入瘋狂的女人,卻無力的發現自己根本阻止不了她,因為那個時候的林夢梵還不是屬于她陳萱曦的林夢梵……
「是你非要放進去的,我都說不要那樣了,林夢梵你不可以不管我的!」
「好,我答應你,我陪你去,但這是最後一次,以後咱們老死不相往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林夢梵稚女敕的臉上依舊是寫滿了倔強,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是那握緊的雙拳出賣了她。
寂靜無聲的長廊里,穿著白t恤牛仔褲的林夢梵依在牆上,低頭盯著光亮的地面,身旁的一排鐵椅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陳萱曦站在她的對面,看著她用帆布鞋的鞋跟不斷踢著牆角,她身後「手術中」三個紅字顯得尤為刺眼。
不知過了多久,倒映在白色瓷磚上的紅影熄滅,年輕的林夢梵揚起了腦袋貼著牆面緩緩地蹲下了身子,這一次淚水沒能止住,傾刻間如同大雨傾盆傾泄而出,無助的啜泣聲在耳畔盤旋,而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林夢梵絕望地捂住雙眼,任由淚水侵蝕,卻無能為力……
陳萱曦驀地睜開眼,眼前的一切已經恢復到了原來的彩色畫面,伸手揉了揉發疼的眉心,無意間卻觸到兩頰的冰涼,不知何時淚水浸潤了略顯發白的臉頰,觸手的濕意,心口的刺痛……此刻,她為著林夢梵曾經的痛而痛!
忽然而至的《whenouelieve》的歌聲,徹底驚醒了混沌之中的人,看到屏幕上出現的三個字,迫不及待地便按下了接听鍵,然而出聲的那一刻才驚覺自己的聲音是如此的嘶啞無力。
「阿曦,你怎麼了,是哪里不舒服嗎?」女人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如水,而陳萱曦此時腦中徘徊的都是癱坐在地捂面哭泣的畫面,沒有人可以救贖的失落少年,曾經的山盟海誓,在現實面前是這般的脆弱不堪,心尖再次隱隱作痛……
「阿曦,你說話阿,是病了嗎?」
「沒有……我……」陳萱曦深吸一口氣,強忍著喉口的疼痛,繼續道,「我想你了,夢梵你什麼時候回來?」
「阿曦你真是誠實的可愛,我也想你了,為了早點見到你,我決定明天就飛回來……」能听到陳千金的真情告白,林夢梵不免興奮,這種興奮足以讓她忽略適才陳小姐聲音里透出的那些許的不對勁來。
興許是即將重逢的喜悅沖淡了那份心痛的感覺,低落的情緒也得到了舒緩…同林夢梵交往之初,她沒有想過林夢梵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她的家庭,她的背景,她曾經交往的對象,可是韓妮可的一席話就像為陳萱曦打開了一扇門,讓她看到了另一個林夢梵,同時也讓她對這個女人愈發好奇。
如果林夢梵的第一次戀愛用慘烈來形容,那麼她的第二次就顯得有些狗血。
因為工作的關系林夢梵認識了一個小模特,兩人的戀情後來因為模特公司的介入無疾而終。韓妮可說的那個小模特,陳萱曦倒是有幾分印象,前不久的一次私人party好像是哪位世伯的干女兒,如今也算是擠上了名流圈。
陳萱曦開始明白韓妮可為什麼對自己充滿了敵意,而那句「你們配不上林夢梵,她的愛你們受不起」她才開始有了深刻的體會。
林夢梵的愛純粹強烈,一旦愛上就如同熊熊烈火,燃燒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直到燃燒殆盡,能被這樣的女人愛上是何其的有幸,陳萱曦曾經哭訴為什麼林夢梵不能早一點出現,而今看來是她們相見太晚,錯誤的時間遇見了彼此,不清楚她是否會是那個對的人,因為人生很長,愛情是一輩子的事,不到最後誰也不會知道結局如何。
陳萱曦不肯定自己是否是那個可以撫慰林夢梵傷口的人,而韓妮可斷定她會是第三個傷害林夢梵的女人,在韓小姐的眼里她甚至比那個初戀更無恥更卑鄙,那種近乎于偏執的肯定叫陳萱曦頭疼又莫可奈何。
事實上看來的確是她一面勾引著林夢梵不願放手,一面又掛著有夫之婦的名頭。陳千金雖然不在意別人如何看自己。但是若有一天林夢梵,因為她的家世,和她現在這身不由己的婚姻而受到傷害,哪怕是一丁點的傷害她該如何自處,又該如何面對她心愛之人?
陳萱曦第一次想到了「離婚」這個詞,然而這個念頭剛起,又念及前不久老爺子的那份體檢報告又不得不將這個念頭擱下。
一邊是身體堪憂的父親,一邊是遲來的愛情……一向殺伐果決的陳總第一次嘗到了左右為難的滋味。
然而林夢梵的歸期卻一分一秒的臨近,等待的時間太過長久,每一秒對她而言都是煎熬。
雖然林夢梵只說了明天的飛機,沒有具體的航班號,但陳萱曦還是托了航空公司的朋友查到了飛機落地的時間。
第二天,還沒到下班時間陳千金便拎著包離開,看著陳總絕塵而去的背影,小簡不由得在心中感嘆,愛情真是個奇怪的魔術師,可以把一個令人敬而遠之的女強人變成溫柔可人的小女人……
小女人獨自駕車飛奔到機場,路上堵車的原因,待她到機場,班機已經落地,陸陸續續的旅客從出口出來,看著三三兩兩的人群,陳萱曦有些著急,生怕錯過了林夢梵,就在她焦急地在人群中尋找那熟悉的身影時,不防被人自身後拍了拍肩膀。
「美女,你在找我嗎?」
陳萱曦回身,跟前這個人穿著黑色的運動衣,身後背著半人高的登山包,臉色較之之前略黑,臉上依舊掛著天使般的笑容,露出八顆閃亮的牙齒,看著就不由叫人心動。
身隨心動,那一刻陳萱曦將身邊所有的人和物都拋諸腦後,傾身撲進了那人懷里,也許是力道太重,林夢梵被這一撲不覺向後退了一步。
「美女,我知道你想我了,咱們先回家好嘛?」經這一提醒,陳小姐也也覺出不妥來,好在兩個女孩大庭廣眾摟摟抱抱又是在機場並無傷大雅。
兩人牽著手一路飛奔到停車場,剛一拉上門,陳萱曦便扯著副駕駛位上林夢梵的衣領拽向自己,之後四片唇瓣便陷入炙熱的纏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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