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饒是再世為人看到歐陽雲闊後還是嚇了一跳,他不是已經同姐姐成親了嗎?現如今應該在臨安府才對啊!為何進了宮,而且還成了一名樂師?聯想到之前,九殿下同歐陽雲闊之間的交往過密,成為樂師這樣的解釋倒還說得過去。只是她身邊的人怎麼都奇奇怪怪的?每個人似乎都有說不完的秘密,君謇如是,阿九如是,君騫如是,歐陽雲闊亦如是。
待歐陽雲闊站定後,怡妃點了沈苾芃的名字,又是一片驚詫聲。只不過在皇家的威嚴下,這驚詫之聲多半壓抑在了每個人的內心,並沒有轉化為實質。
沈苾芃提著裙擺緩緩行至大殿中央,鍍金的地板有些滑涼,她垂首間雪頸微lu賽如初雪。君騫看著那娉娉婷婷的人兒再也移不開視線。
「靖安侯府的世子納了一個小妾,誰知這丫頭天生是個伶俐的,竟然彈得一手好琴,與這九殿下的樂師倒是棋逢對手呢!」怡妃笑意嫣然,聲音柔美款款介紹道。
「奴婢叩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沈苾芃卑微的跪了下來,重重磕了一個頭。
「是個懂些禮數的,你們二人且將琴技一較高下,若是彈得好,朕重重有賞,」延慶帝顯然對這樣的比試也是產生了一些興趣。
九殿下看了沈苾芃一眼笑道︰「雖然沈氏是一介女流,但是本殿下也听過你的琴聲,著實撼人心魄,既如此留著壓軸便好,先听听歐陽樂師的吧。」
三殿下手中把玩著一只夜光杯子挑眉笑道︰「沒有開始倒是先替自己的樂師佔了便宜,九弟果好算計哈哈哈……」
三殿下此話一出,整個大殿的人均是一凜,不知所措的看向了延慶帝。雖然近幾日三殿下和九殿下的交鋒還暗藏在冰封之中,但是這樣明目張膽的語中帶刺還是少見了些。
延慶帝的臉se一暗,略有不快。怡妃臉se頓時慌亂不堪,她本來想借著機會討皇上的歡心,沒想到三殿下這個混世魔王竟然口無遮攔起來,莫非真的是等不及了嗎?
歐陽雲闊款款站了出來,抱著一張古琴,雖然不同于「綠綺」但是看起來也算有些年頭的古物。
「皇上,草民大膽演奏一曲,恐怕污了皇上聖听,還請皇上賜罪。」
怡妃猛地抬眸道︰「大膽草民,還沒有演奏就開始求罪,莫非真是不堪入耳嗎?」
她這一插科打諢倒是將滿殿的人引逗的lu出了笑意,倒也化解了一番尷尬。
「草民不敢,」歐陽雲闊盤tui坐在了正中的雪席上,襯托著他的青衫古韻別是一番風韻。
抬手處第一聲,若曇花綻放,悠揚嘹亮,ji起了一片贊揚之聲。延慶帝歪靠在錦塌上,微閉了眸子,點了點頭。
第二聲,曲調轉為低沉,如泣如訴,仿若深院梧桐,雨打芭蕉。听到這一處,九殿下不禁心驚,歐陽雲闊膽子太大了一些,莫非借此抒發民間疾苦?果然看到整個宴會中的人臉se均是一變,沈苾芃半握著的拳頭竟然滲出了些汗意。
正當整個大殿飄散著與初一年節不太wen合的曲調之時,琴音突地一轉,像是百花齊放的燦爛,萬馬奔騰的ji烈,似乎在誦揚國家勵精圖治後的一派欣欣氣象,這ji烈的樂聲直至推向了頂峰,又戛然而止,余音沉遠,綿延不絕……
從來沒有听過這樣的琴聲,竟然能將國家興衰,朝代更替,和著自己的一腔抱負淋灕盡致的通過一把古琴散發出來,有著這樣琴音的人必定是世外高人的品格。
「你叫什麼名字?」延慶帝睜開了眼眸,淡然看向了跪伏在地面上的歐陽雲闊。
「草民姓氏歐陽,名雲闊,臨安府人氏。」
「可有功名?」
歐陽雲闊身體一顫,其他的人則是替他高興,這小子今日賺大發了。一首曲子便入了聖上的眼楮,賜一個shi中郎官應該是不成問題。
歐陽雲闊重重磕了一個頭︰「草民雲游四海,不曾有功名,草民平日里混跡于煙花柳巷之中,貴人府邸之內,只求一口飯吃,也不敢求什麼功名。」
本來很熱切的延慶帝一听他話語里面的煙花柳巷之地,神se一變不禁有些惱怒,這豎子也太張狂了一些。
「既然你專注于煙花柳巷之地,喜歡彈一些艷曲,那就奉旨一直彈下去吧。」
歐陽雲闊沒想到延慶帝竟然讓他奉旨在那煙花柳巷之地彈一輩子琴,心中不禁一陣淒苦。他本不想進入朝堂之中,怎奈欠九殿下一個人情才在這里彈奏演繹。又是因為不想卷入無休無止的朝堂紛爭,才故意如此一說,沒想到這一下反倒是真的斷了他往後的功名之路。也罷!也罷!正合了他的心意。
「小民謝主隆恩,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下去吧!」延慶帝再不看他一眼。
歐陽雲闊喏喏後退著,離開了宴會,臉se平靜如常。九殿下的眼眸中掠過一絲痛惜,完完全全看在三殿下的眼中。
沈苾芃終于見識到了伴君如伴虎的危險,剛才還笑意妍妍問有沒有功名?賜你一個?轉眼間變成了賜你一輩子在ji館彈琴。思慮間脊背不禁出了一層冷汗,又想到姐姐若是知道這個消息,不知該如何著惱?
但是這情景決不允許她胡思亂想,忙抱著「綠綺」心驚膽戰的走到了大殿正中,跪在地上,恭敬的磕了一個頭。
只見她古琴焦桐,紅衫玉面,一雙素手輕撥徐按勾抹挑滑,彈得是一曲《清江回流》,這曲子是一首古曲,早已經失傳很久。曲譜雖然在附庸風雅之人中廣為流傳,但是卻沒有人能將完整的曲子談下來。此時一听,沈苾芃竟然選了這首曲子,莫不是好奇訝然。
一開始一串山泉般的樂音跳躍而出一下子將一干人等帶入了清涼之夏,于這隆隆冬季相較襯托出一番別樣的情趣。
延慶帝不禁點了點頭,好曲子。琴聲時而低徊婉轉,轉而又蒼暗淒涼,偶爾如珠走玉盤,勾挑的似寒泉滴水,好像不勝寒雪。又猶如空谷足音,鈞天之樂,令人聞之不禁起舞。一曲終了,在座的人具是醉了。
「好琴音!絕妙啊!」延慶帝不禁贊嘆了起來。
只有君謇突然發現自己的父親堂堂靖安侯爺竟然听了這首曲子後眼眶微紅,神情竟不能自已。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