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鳴三遍時,躺在干淨又舒服的床上之人只是懶懶的翻了個身,並不打算起床。還短小的身子能在被子里愛怎麼滾就怎麼滾,頭腳全部都藏在被子里,被子中間有小小的一塊鼓起,顯然里面的人卷得很有技術,大概呈煮熟的蝦米狀。
日上三竿,被子才被勉強的拉開了一些。露出了藏在被子里那張白里透紅,一看就非常健康的小臉蛋。顯然床上的人睡得非常好,或許她還做了一個美夢。
她露出一個舒服得不得了的表情,眼楮跟只打哈欠的貓似的,閉了閉。
昨兒個晚上她把張惠娘折騰到了半夜,連帶著安父因為想要照顧她,也半夜才去睡。
知道他們睡得不好,張雅姿就睡得非常好。因為身體好一點毛病也沒有,還比之前更健康了許多倍的關系,她睡得舒服,睡得高興,一不小心就睡長了。要是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老早就爬起來了,為了照顧好父親的起居,連帶後進門的後母也一起照顧著,早早的起來燒水做飯,忙這個忙那個。
後一步起來的張惠娘見了,會罵她一聲傻孩子,幫她收個尾,把已經做好的飯菜拿上桌。
張惠娘進門的前一個月都是這樣的,直到後來張惠娘耐心不多了,安蕊也在作死。因為那些活都做習慣了,安雅姿開始也不覺得有什麼。
而現在麼,安雅姿想著,某些不該做的事,她一定不能多做。同樣都是人生父母養的,難道她活該做那麼多事?自己現在可是病人呢,可虛弱可沒力氣了,之前還暈倒,這些雜事怎麼能她去做呢?自然是新進門的賢惠媳婦,帶著她心愛的寶貝閨女兒去做了。
安心的睡到太陽高高掛起,安雅姿躺在床上算著時間,才不過數到三個指頭,房門就被敲響了。接著,外頭響起了張惠娘那柔和的聲音,輕輕柔柔的,听起來還怪好听。
「蓮兒,可起身了?」
安雅姿捏住嗓子,回了個細弱的哼哼聲。
「許是身子還未大好,不過也不能不吃東西。」安父的聲音跟在後面響起︰「你把飯菜送進去吧。」
接著,房門就從外面被推開了。
安雅姿只露了個睡得紅撲撲的臉蛋在外面,睡得可老實了。在人走進來的時候,眼楮還水亮亮的。
出于一些原因,安雅姿六、七歲後,安父就再也不踏進女兒的閨房。
雖然從小生活在這種鄉下,安父卻自認為讀過一些書,跟其他的莊稼漢不一樣,規矩比周圍的鄰里鄰居都多。
安惠娘端著飯菜,狀態端莊的進來了。看也不看躺在床上的人一眼,把吃的放在床邊的桌上,接著自己找了個凳子,擦了擦,好好的坐好,這才氣勢十足的拿眼角斜床上的人。
安雅姿完全不生氣,自己半坐了起來,看了看飯菜︰「全是素的,我昨天釣的魚呢?你不是讓病人吃這種東西吧?」她心情還蠻好的樣子。
張惠娘挑起柳眉,聲音壓得低低的︰「還想故意折騰我,你這落一次水,倒是聰明了很多。但也不過是一個小丫頭片子,就你,還想跟我斗?」
「喲,你這話是怎麼說的。」
張惠娘不想大聲說話給外面的人听到,安雅姿也不會。她從床上爬了起來,找了干淨的外衣,就當著張惠娘的面兒往身上穿。安雅姿一邊穿,一邊覺得皮膚瘙癢不適,但在張惠娘面前,她也不好直接撓癢癢,只好先淡定的把衣服穿好,再拿了梳子去梳頭發。
見安雅姿不把自己的話當回事,張惠娘甩了甩衣袖,不想在呆在這里氣自己,這就要轉頭離開。
安雅姿辮子扎到一半,見她想出去,卻又開口了。
「做了這麼多虧心事,你也不怕半夜鬼來敲門。」
張惠娘頓下步子,眼神冰冷的回望她,也不說話。
安雅姿眉眼彎彎的看著她,沖這個她最討厭的人笑。還笑得沒心沒肺的,就像並不恨她,也不討厭她,甚至還很喜歡她似的。
為什麼系統判定這對母女是惡呢?要知道在上輩子的這個時候她們還並沒有做成什麼,就算她們的人品有問題,將來也絕對不是個好人。可是,安雅姿卻想,會不會這兩母女在來這里之前已經為惡,所以她壓倒這兩人的時候才會被判定為除惡。
也對,以張惠娘的為人來看,她會做下什麼惡事,一點也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而安蕊?在那樣的母親的教育下,根本就沒有正常的善惡觀念。
說完這句話,安雅姿就不再說話,一直帶著讓張惠娘背後發涼的笑。張惠娘被她笑得有些受不了,狠狠的瞪了安雅姿一眼就匆忙的離開。
雖然嘴上佔點便宜也會讓安雅姿產生點報復的快、感,但是,耍嘴皮子同樣也是浪費時間的行為。比起以耍嘴皮子的方式戰勝對方,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想想那一世自己為什麼會死得那麼慘呢?愚孝?蠢笨?始終相信父親會明白那對母女不是好人而看清事實的天真?總之,有很多的原因。最大的原因是,她太過依賴這個家,不夠自強。
偶爾報復報復那兩母女,不過是偶爾的調劑。仇要報,也要對自己好,事業更要抓在手里。這輩子她不想再當一個普通的農家女,更不要被「長輩」壓迫,左右自己的未來,想讓她嫁什麼人就嫁什麼人。
就算心里不服氣,在家里大鬧,可到頭為了父親的面子,還是收拾自己嫁了出去。
大概是因為在單親家庭長大,所以才那麼依賴父親吧,可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反正對男人沒什麼好感,也想不到這里有什麼好男人,就算有,又哪里能隨便遇到的?在認為自己有可能回不去現代的同時,安雅姿也就已經做好一個人過完下輩子的準備。她不要別人來疼她,她會自己疼自己。
在給自己扎了兩個漂亮又烏黑的辮子後,安雅姿好好的坐在桌邊,吃起了清淡的清粥小菜。自己才病好,總不能真的大魚大肉。
在喝了那一點點的天靈露摻的白水後,安雅姿就沒有過饑餓感,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後都不知道餓了,還是決定一日三餐都不能少。吃完後,把碗筷收了收,走出房間前,她終于湊到銅鏡前去看了一看,一出去要是表現得太健康了可不好。
奈何,銅鏡這玩意兒想要明白的看清楚自己的臉色太難了。
因為起得晚,她現在還沒能去打水洗漱,張惠娘當然沒有體貼到幫她把洗臉水都弄好。
想著自己看起來應該比較健康,臉色也比較好,安雅姿從梳妝台下面找出了一些面粉。這些,還是她小心存好的,她可買不起脂粉,這梳妝台還是她的娘親用過的。
在臉上小心的撲了點粉,模了模沒有顆粒狀的粉末後,安鴉姿才抬著一張白了許多的臉走出屋子。
迎面,她就瞅見了正探頭探腦往這邊看的小丫頭片子,安蕊。
安雅姿一點也不跟她記仇的朝她笑,安蕊卻非常生氣的瞪了她一眼,不再看這邊了。
將收拾好的碗筷放回廚房的木盆里,她從井邊打了水上來,準備洗把臉,把口也漱了。
正巧此時安父遠遠的看到了,立刻阻止了安雅姿的行為,甚至阻止了她用冷水。這就麻煩了本來好好帶女兒的張惠娘來為她忙前忙後,生火燒熱水。
安雅姿一副虛弱的模樣在旁邊等著服侍,一點抗拒的心理也沒有。
張惠娘一邊燒水,一邊奇怪︰「蓮兒,你的臉上怎麼一直往下掉白粉?」
掉沒掉白粉安雅姿自己清楚,出門前她可是好好模了的。張惠娘會這麼問,擺明是知道安雅姿出門前「打扮」了一下,或許她現在還在嘲笑安雅姿那破手段。
安雅姿虛弱的笑了笑︰「臉色太差,本來還想粉飾一下免得出來嚇到了人。不過,現在看來效果並不怎麼好。」
既然張惠娘要戰?那就來戰!
張惠娘果然是戰意滿滿的,火生起來後就洗了把手,模了安雅姿的臉蛋幾把︰「這是擦的什麼東西,臉白的嚇人,你呀,就知道瞎折騰。」
安雅姿羞澀的笑了笑,一點也不怕對方把自己臉上的面粉給擦干淨了。剛才她就覺得臉上有點癢癢的,真是奇怪,難道過敏?不對啊,安雅姿記得自己上一世雖然不是常常弄著個,也在臉上擦了一兩次,可沒遇到過這種狀況。
既然張惠娘這麼疼愛她,還給她擦臉,安雅姿就讓她去忙了。
張惠娘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恨透了面前的人,下手感覺有點重了,讓安雅姿覺得有此刺痛。
安雅姿一點也不想忍耐的痛呼了一聲,張惠娘的手立刻彈開了,驚訝的看著安雅姿的臉。她這邊還沒說話,本來在旁邊看著的安父卻沖安雅姿發火了。
「你,你的臉是怎麼回事!真是瞎胡鬧!」
看這兩人反應這麼大,安雅姿立刻認真起來,湊到水桶邊朝里一看,好麼,她的臉蛋兒紅通通的,跟個隻果似的討人喜歡。這可不是普通的比喻,是真的紅得跟隻果似的,像是有點腫了。
女孩的臉可是大事,要是真的出了什麼事,就是毀容嫁不出去的大問題!
張惠娘被驚了一下,嘴角下意識就要上翹,可安父的命令立刻就出來了,趕她去找大夫。
他一個很久沒關心女兒的大老爺們守著傷了臉的女兒不放,一個勁的罵她胡鬧,不懂得照顧自己,什麼也敢往自己臉上弄。
安雅姿模了模自己的臉,是有些微的刺痛,可她卻覺得這並不嚴重,就像之前全身起的紅疹一樣。她不擔心,安父卻非常擔心,急忙就把張惠娘趕走了。
張惠娘可巴不得安雅姿毀容,借著關心安雅姿磨蹭了好長間才略作焦急的朝外趕。估計等她回來,已經過了很長時間。
安雅姿一邊讓父親寬心,一邊守著火,看著水燒熱了,還自己主動把水拿下來。看到女兒受了這麼多苦的父親終于想起父親的責任了,幫她把水提了下來,倒進了臉盆,還告訴她不要踫自己的臉,等大夫來了再說。
但安雅姿卻說臉癢癢的不舒服,強行的把臉給洗了,氣得安父簡直不想搭理她。
得知安雅姿的臉出事的安蕊一出來,卻看到安父這麼關心臉傷了的安雅姿,都沒發現她這個昨天也傷得很慘的人出來了,看都沒看她一眼。落差一出來,就忍不住紅了眼,更是仇視正接受親爹關愛的安雅姿。
倒是被仇視的人得空了,回看了安蕊一眼,那眼神意思很清楚,我爹關心我這個親女兒,跟你這個外人有什麼關系?少羨慕妒忌恨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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