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看見這個白發白須的太乙真人就有一股不適感，他看起來笑容可掬和藹可親，可是白素明白事實上他比那個出言污穢的玉清還難以對付。舒愨鵡
「好久不見了。」她決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太乙真人笑米米地道︰「白素，魔尊擄了你去魔界，可對你說了什麼沒有啊？」
白素一听，俏臉微微變色，她實在不願意想起那個時候的情景，也不想在師父面前再說一次，那個時候自己被逼著穿上一身嫁衣時師父的臉色，至今都歷歷在目。
于是她毅然反駁道︰「仙魔殊途，魔尊又會對我說什麼？」
太乙真人手一揮，指尖騰起一個青色光球，緩緩升上半空！
那光球越來越大，里面隱然現出一個個人形。
一個紅色，一個黑色。
白素駭然地發現，那正是東方逸和自己！
魔尊冷冷地一笑，伸出手臂抬起白素的臉︰「你現在是本尊的俘虜了，沒資格問那麼多。」
「誰是你的俘虜？」白素啐了一口，「是你自己利用我師父擔心我那一念之差封印了他的靈力，如此卑鄙，虧你還是魔界之尊，還是我師父曾經的摯友！」
……
「你若是真的對我不錯，就應該放我回師父那里！」
「我為何要放你回去？我就要讓墨言卿嘗嘗和心愛之人分離的滋味！誰要他不听本尊的話，硬要守著那該死的天界不放——哈哈哈哈——」魔尊眼中跳出一線銳光，倏然命道，「來人！」
「陛下有何吩咐？」
魔尊彎起嘴角，詭異地笑著看著白素一眼︰「你們去準備一套嫁衣，按照魔尊夫人的規格來準備……還有大婚各種需要的物事，不需要本尊一一吩咐吧？」
「你要干什麼？」
「我要娶你啊。」
「——我，我才不要嫁你！」
「沒有人敢違逆本尊，我說要娶，你就要嫁！」
……
白素的臉色緩緩化為死灰。
這個山羊胡子的太乙真人，怎麼會知道那麼多？
就連當初魔尊說要娶自己，他都知道！
這究竟是為什麼？
——眾人看見光球內的情景，個個都不禁發出驚嘆和八卦的低呼。
這個白素當真可以啊，不僅聖將軍一意孤行，拋卻一切去救她，而且連魔尊也執意要娶她為妻！嘖嘖嘖，該說是傾國呢，還是禍水呢？
「白素，你說了假話哦。」太乙真人的笑容別有一番涵義，「你說魔尊沒有和你說過什麼，難道說了要娶你，也不算說過些什麼？！」
白素心中狂跳，她完全沒有預料到太乙真人會有這種法術。
連遠在魔界的事情他都知曉，那麼全天下還有什麼事情他不知道的？
事實上，太乙真人雖然法力高深，卻也不至于所有的事情都知曉。
要是真的甚麼都知道，那麼他簡直就是無往而不利，還哪里需要屈居在天帝之下看他的臉色？
只要對方有所提防，太乙真人的洞察之術就沒有效力。
那麼他如何又會得知白素和魔尊東方逸的對話呢？
這要追溯到當年白素還是寶寶的時候，她一人上天界來尋找墨言卿，卻因為觸怒了雷獸而被嚇得暈倒，後來差一點被架在驅魔柱上面烤熟了。
就在那個時候，太乙真人乘人不備，偷偷在她的身體里面下了一個小小的咒術，稱為洞察咒，當時寶寶只是個完全沒有法力的小女孩，下這個咒完全不費力。
有了這個咒術，太乙真人就極容易查知白素的一舉一動。
原本他下這個咒術的目的只是為了監視墨言卿，然而不想墨言卿的法力太過強大，他的咒術根本無法延伸到墨言卿身上，但是也有一個好處——只要是有白素在場，他一般都能看個
清清楚楚。
多年後，他幾乎都忘了自己還下過這麼一個咒。
卻在此時派上了用場！
太乙真人自豪地想︰果然姜還是老的辣啊！
太乙真人得意地看著白素︰「小丫頭，說謊是不好的。」
「我覺得這是我的私事吧。」白素勉力分辯。
「哈哈哈，是，小姑娘不好意思，那也難怪，可是對方不是一般的痴情郎君，而是魔尊，這事情可就不是私事了。」太乙真人仰頭看著靜靜坐著的天帝，「陛下，若是魔尊執意要娶朱雀，而聖將軍出于一片摯情，自然是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為了保護白素，聖將軍也許屈服于魔尊的壓力之下放他逃月兌，那也說不準。」
白素怒極，大喝︰「沒有這回事！」
她的黑發飛揚起，身邊騰起熾烈的火焰，攻擊力之強令在座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白素，若是不心虛，沒必要這樣嘛。」玉清落井下石地諷刺。
「你給我住嘴。」
倏然從身後揮過來一道光焰，重重地劃過玉清身邊，他那一頭光可鑒人的烏黑頭發活活燎成了豬尾巴！
「誰？！」玉清大怒，回頭一看，只見墨言卿好整以暇地站在那兒，冷冷地瞧著他，「這是給你的骯髒嘴巴一點教訓。」
「你！！！」
太乙真人眼看己方已經扳回一局，不能毀在玉清這個夯貨手上，立即打住︰「玉清！」
天帝終于開了腔︰「白素，你說朕現在還怎麼相信你呢？」
白素咬著唇，她實在沒有經驗，再這樣老謀深算的幾雙眼楮注視之下，她還能說些什麼。
是啊，她還太女敕了，就好像一張白紙一般。
「你和聖將軍二人的才華和能力，朕都很欣賞，然而欺騙畢竟是欺騙啊。白素，你年紀還小，可知道欺騙朕是什麼罪名麼？」天帝還是和顏悅色，只是語氣里已經有了壓力。
「我不是有心的！」她有些慌神了，倏然覺得自己好像赤身露體地袒露在這些毒辣的目光之下。
「不是有心，卻也是欺瞞啊，這是大事，可不是小孩子玩家家酒！」天帝目光含威！
「……」白素嘴唇微微顫抖，她終于發現自己落入了一個大圈套。
墨言卿看著白素漲紅的臉，靜靜地走向她，在眾人面前，坦坦蕩蕩地握住她的手！
白素面一紅，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卻被他抓得緊緊的，根本無法掙月兌。
她又是羞澀，又是歡喜。
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她倏然沒有了一開始的張皇無措——是的，哪怕周遭都是刀子一樣的目光，都是冷言冷語，那又如何？
只要，和師父在一起！
我們攜手，笑看三界！
「陛下。」墨言卿靜靜地走到天帝面前，單膝跪下，淡淡地道，「白素之所以不說魔尊要強娶她一事，是怕臣下不高興。」
「哦？」天帝托著腮，饒有興味地看著二人，「你們二人的感情當真很深啊。」
「是的，她對于臣下是獨一無二的存在。」墨言卿冰一般的的眼楮中也有了幾分動容，「請陛下念在她一片真心的份上不要處罰她失言！」
「她失言是小事，聖將軍，你和魔尊是否有些什麼協議，才是大事啊。」天帝靜靜道。
「臣和魔尊絕沒有任何協議。陛下，為了以證臣的一片忠心，臣願意現在就和白素下人界去剿滅魔尊，保護天界免遭侵害！」墨言卿銀發飄飛，抿著唇，字字擲地有聲。
「那當然好。」天帝微笑，好似十分歡喜，然而墨言卿知道，絕對沒有那麼簡單，「但是現在你們二人一起下界，朕有些不放心呢。」
太乙真人也在旁邊道︰「誰知道他們二人又要去和魔尊合計些甚麼！」
墨言卿听出了天帝的弦外之意，一愣，靜靜地看著天帝那一縷高深莫測的笑意︰「陛下，您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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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哦，朕的意思是，聖將軍你去就可以了，白素呢，可以留在朕身邊，朕會好好照顧她，你就不用擔心了！」
墨言卿一愣。
白素也一滯。
二人緊緊相握的手，不知何時都滲出了冷汗。
「不！」白素首先躍起，朝著天帝深深拜了一拜道︰「白素不會離開師父，白素在拜師之時就發下過誓言，今生今世一定和師父在一起，死也不離開！」
天帝斂起笑容道︰「那麼你要違抗朕的旨意？」
白素咬了咬唇︰「請陛下成全白素的誓言！」
天帝哼了一聲，看著墨言卿︰「聖將軍，你覺得呢？」
墨言卿凜然道︰「難道陛下是想要拿白素作人質，來令臣屈服麼？」
「哎呀，聖將軍何必說得那麼難听。」天帝呵呵一笑，「朕呢，是看你們師徒二人情意深厚，不想要白素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去經歷這番殘酷征戰，難道也是錯了？」
「臣和白素的法術是一同修煉的，我們二人在一起，事半功倍。」墨言卿堅持著。
他不要和她分開！
經此一役，他突然對于他一直守護著的這個天界，覺得很失望。
這天界……早就不是他所摯愛的那個天界了。
也許東方逸說的也有他的道理，他這樣守護著，拼盡自己的全力，卻又是為了誰呢？
這天界早就只剩下勾心斗角，爾虞我詐。
神仙們早就忘記了自己的尊貴和風骨，不是在安逸和享樂之中浪費時日，就是在爭權奪利。
也許，只有他，才是最傻的吧。
可是即使如此，他還是不能忍心看著魔界入侵天界，他不能看見自己摯愛的家園被焚毀，不能看見血流遍野，尸橫成河……他知道，在天界，還有那麼多無辜的小神仙和仙童，他們沒有做過任何錯事，若是魔尊殺上來時，他們會是被最先犧牲的一批啊……
他是愛著白素的，可是他畢竟也有他的使命和責任。
「哦？那聖將軍的意思是絕對不和白素分開了？」天帝揚起唇角，似乎很篤定墨言卿的回答，一點兒也不意外。
「是。」
墨言卿和白素，對視一眼，干脆利落地回答！
碧水天，陪在你身邊，想要比永遠還遠。
說好了，
生生世世不變，
到碧落，到黃泉，到人間。
「這樣的話……」天帝沉吟著，眼底浮現一抹詭異的精光，「那麼聖將軍，朕可以答應你的這個請求。」
「謝陛下！」墨言卿嘴角露出笑容。
那樣的英俊，虜獲了所有人的眼光。
白素也抬頭凝視著他，心中都是幸福。
「誒，慢著。」天帝收起笑容，面色肅然道，「聖將軍，朕同意你的這個要求，成全了你，可是朕也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天帝冷笑道︰「朕要在你和白素二人的心內，下一個咒！」
墨言卿大驚，他畢竟老練得多，倏然有種極其不祥的預感。
「陛下！」他銀發飄飛，銀色的眸子中滿是擔憂！
天帝不理會他，繼續道︰「這個決定，是朕最後的決定，你們誰也不能改變——這就是，你們二人可以一起下界，然而在你們下界之時，朕要封鎖你們二人的感情，直到打敗魔尊，才會還回你們二人的記憶！」
「不！！！」白素厲聲尖叫，「我不肯！！！」
墨言卿也露出一抹決絕的笑,眼神如同寒冰︰「陛下，恕臣無法服從！！」
「你們二人必須服從。」天帝冷冷地看著二人激烈的表情，「這是朕的旨意——除非你們二人不要一起下界，除非白素願意留在我這玉霄殿里面，等待著
墨言卿回來！」
「不。」白素篤定地道。
「那麼你們只有接受這個條件。」
「為什麼？我們並沒有任何錯啊！」白素搖著頭，上前，以晶光閃耀的眸子凝視著天帝，「你為何要這樣對待我們？」
「因為朕是天帝，朕的心中，天下永遠是第一位的，個人的兒女私情永遠都是可以忽略的。」天帝冷冷地看著二人，「希望你們能夠理解朕的苦衷。」
「什麼苦衷！」白素含著淚水，那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憤怒和激動的淚水，她的臉頰泛著桃紅色，是如此令人心醉，「你說這麼一大堆，無非是些無用的大道理，只能證明你有多麼不懂的體察人的心！的確，你是天帝，是這天界的王者，沒有人可以違逆你，可是你的責任就是保護整個天界的人，不能將所有的責任和壓力都推到我師父的身上！他有什麼義務一切都身先士卒去做呢？為什麼沒有別人協助他？為什麼你們不覺得除去魔尊也是你們每一個人的使命呢？現在我終于懂了東方逸的話了……」她冷笑一聲，想起魔尊東方逸咬牙訴說的每一個字，「正是因為你們每一個人都不願意保護這個天界，唯一願意保護這天界的人，我師父，卻成了眾矢之的！」
「白素，不要說了。」墨言卿低著頭，冷冷地命令她。
白素搖了搖頭︰「不，我要說，這一次我不說，也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說了——我很愛這個天界，因為它收留了我，也因為這個天界，是我師父守護的天界！然而你們卻並不愛它，你們每一個人，只知道享受，卻不懂得守護，難怪魔界有機可乘……你們甚麼也不做，卻將所有的苦所有的錯留給承擔一切的人！這不公平！！」
「白素，不要再說了！」墨言卿躍上前去，銀發飛揚，好似銀河垂落九天，他的聲音苦澀而堅決，「我們不用管別人，我們只管我們自己就好！」
「好吧，我不說了……師父，我听你的，無論你說什麼，我總是听你的話。」她淡淡地一笑，飛身躍起，紅衣仿若火焰，和他十指緊緊相握！
「白素，你太過分了。」天帝沉下臉來，「朕自以為已經夠大度，可是你未免也太過放肆！」
白素不再看他︰「師父，我們走吧，這些人都沒有一個好東西，我們再也不要管他們了，我們走，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去！」
墨言卿看著她激動的小臉，伸出玉一般的手指，輕輕地刮了一下她挺秀的小鼻子︰「傻瓜。」
「師父，你不願意嗎？」白素心底一片坦坦蕩蕩，畢竟，她原本不過是一個凡人而已，並不是生下來就是仙人，天帝的權威在她的眼中，並沒有多麼神聖。
她的天，她的地，都是師父。
她的眼中，只有他一個人。
白素看著師父踟躕的表情，又加了一句︰「師父，你願不願意和白素一起走？不在仙界，不在人界，不在魔界，我們去找一個開滿桃花，流水潺潺的地方，春天看滿樹花朵，夏天采新鮮蓮蓬，秋天看落英繽紛，冬天賞冰雪千里……你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永遠也不分開？」
玉霄殿中，眾人皆肅。
這恐怕是開天闢地，曠古以來第一次，有人在玉霄殿這麼神聖而威嚴的地方表白。
可是這表白，雖然大逆不道，卻听起來如此動人。
座中已經有不少仙人心頭微微顫抖。
這樣的女子——敢于藐視一切權威，只執著于心中所愛——這樣的女子，是多麼難得！
「放肆。」天帝沉下臉來，冷冷地看著白素，「當朕這玉霄殿，是什麼地方？」
然而，白素根本沒有看他。
她的雙眼執著地定著在墨言卿面頰上，話語一字一句金石震響︰「師父，你願意麼？」
墨言卿溫柔地看著她的眼瞳︰「我怎麼可能不願意，傻瓜。」
白素喜悅躍上心頭，她根本忘記了這是在氣氛森嚴的玉霄殿，有那麼多雙眼楮再狠狠地看著二人，她一把牽著墨言卿就往外奔去！
然而，她牽不動墨言卿！
白素的唇角凝滯了。
她緩緩地，似乎很不相信地回頭凝視墨言卿︰「師父，
怎麼了？」
墨言卿站在那兒，白衣飄飄，銀發閃耀。
「傻瓜，我很願意和你走。但是現在不可以。」墨言卿的話語是那麼溫柔，然而內容卻是如此令白素失望，「我還有我的使命啊。」
「你是說你要保護天界嗎？」白素發急了，抓住他的袍袖，「可是你看那個天帝都不讓你去這樣做！他是天帝，是皇上啊，他都不關心他這天界的存亡安危，憑什麼要你來擔負一切呢？」
墨言卿淡淡一笑，那一笑竟然好似青山流水，一切都已經塵埃落定的笑︰「白素，你知道嗎。我保護這個天界，原本就不是為了一個天帝啊。」
「那……」她怔怔地看著他。
「從我還是一個少年的時候，當時師尊就告訴我要心懷三界，保護三界眾生的平安與和平，這個信念，一直牢牢在我心中，從來就沒有動搖過，我不能看見生靈涂炭，更不能看見東方逸造下如此大孽……如果這一切我不去做，等我羽化之時，我將無顏去見師尊。」
墨言卿說的很慢，卻很平靜，似乎是他最平常的決定，「白素，我很想和你走，但是我不能，因為神仙，原本就不是為了自己自私的活著，不論別人如何，我是做不到的。」
「師父……」白素流出兩行晶瑩的淚水，「你不走，我也不走，無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和你在一起。」
墨言卿一笑︰「我就知道你是最懂我的人。」
接著，他轉過頭，看著天帝，拱手道︰「墨言卿一心保護天界，必將抑制東方逸的野心，還三界和平！」
天帝皮笑肉不笑地動了動嘴唇︰「聖將軍剛才一席話，朕很感動，然而，剛才的決定，還是要執行。」
墨言卿唇角動了動︰「還是讓白素留在玉霄殿吧。」
「不！」白素也向天帝拜下去，「白素願意讓天帝消除一切記憶，待得除掉魔尊再恢復，也不要和師父分開！」
「白素！我……不要你忘了我……」墨言卿無力地看著她，語氣悲傷。
「師父，這不是永遠的忘記啊，只是暫時的。」白素笑了，笑容參雜著晶瑩的淚水，「與其讓我不在你身邊，只能遠遠地擔心著你，我寧願忘記……至少，我還可以和你在一起！」
墨言卿終于沉默下去。
天帝看著二人，終于胸有成竹地笑了。
他賭贏了。
他是什麼人，天界的帝王，心機比任何人都要深沉。
他怎麼會不了解墨言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