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村不久,王子很快打听到了金環即將出嫁的消息。♀不是所有站都是第一言情首發,搜索+你就知道了。
說來也很蹊蹺,心灰意冷的王子將要離村時,正在家里燒火做飯的金環,猛听得鍋中一聲巨響,好好的鍋蓋一下子從鍋沿蹦到地上。
金環暗叫一聲「不好」,摔下火棍,奔出家門。
王子也似乎听到了那聲不同尋常的聲響,站在村口,若有所待地朝後邊張望。
金環與王子在村口見了面,金環把自己明日要出嫁的事急急告與王子。
王子听後,緊閉雙眼,默不作聲。
金環說︰「我的心是佛的,整個身子兒也是佛的,死也不願嫁人。」
「你果真不願意?」王子追問。
「要是王子不願意救我,金環只有一死。」金環說完,「嗖」地從袖里抖出一把剪刀。
王子見狀,趕緊按住金環的手。
「我佛慈悲,何必出此下策。」王子說著,湊近金環,如此這般低語幾句,金環欣然點頭。
按照當地習慣,太陽冒花之前,娶親的人馬要將新媳婦迎回婆家。所以半夜時分,金環就乘轎離開了娘家。
行至半路,金環在轎中按王子的吩咐,默默誦訣。頓時,大雪山頂濃雲滾滾,遮天蔽月。緊接著狂風大作,天昏地暗。就在這時,只見金光一閃,金環乘坐的轎子「 」地一聲,四下散開。金環順勢騰空而起,向積石山那邊緩緩飄去。
那幫送親的隊伍登時看傻了眼。
等雲開風停,月光重新朗照之時,那些人才回過神來,亂紛紛朝金環飛走的方向追去。
到了山上,他們四下探尋了好久,沒有發現金環的魂絲兒,就連那個尼泊爾王子修行的崖洞也跑得無影無蹤。
正當大家急得團團轉的時候,猛听得一聲巨響,頭頂的崖上懸怪怪炸開一個山洞來。
「那不是王子修行的山洞嗎?」
「可剛剛兒誰也沒瞅見呀。」
驚呼之余,人們開始議論紛紛。
「我去瞧瞧。」有個大膽的漢子說著,點了一根火把,吭吭哧哧地模上崖去。
等他到了洞口,偏著腦袋往洞里一瞧,頓時驚呼︰「快來看呀,不得了了。」
山下那些提著心等待的人听到驚呼聲,一起趕上崖去。當他們湊到洞口,借著火把的光亮往里瞧時,一個個被眼前的情景驚得目瞪口呆。
在洞中的一塊平板石上,一對男女赤身**擁坐在一起。♀其時,王子和金環已修行圓滿,雙雙坐化。
這可是一件亙古未有的大奇事,很快傳遍了積石山周圍的圪圪嶗嶗。不久,由當地信士自願募集資金,在王子和金環坐化的崖洞下捐建了一座寺院,恭請桑柯草原有名望的喇嘛駐錫講經。幾年後,當地僧眾力主王子「轉世」,並將尼泊爾王子尊為一世「魯丹巴」活佛,從此,積石山喇嘛寺以冠「魯丹巴」佛號的寺主轉世系統形成,世世相傳,香火不斷。
銀川一帶鬧瘟疫時,積石山喇嘛寺的活佛已轉到四世。
四世「魯丹巴」活佛,盡管害眼疾,但他才學淵博、造詣深厚,深受當地信徒的敬仰。
魯丹巴活佛七歲時即被金瓶掣簽,確認為活佛。十余歲時,遠行至青海喇嘛教格魯派著名寺院塔兒寺,投于當時名僧花銳格須門下。由于他天資聰穎、勤奮好學,很快贏得花銳格須大師的賞識。有一次,拉薩一位高僧帶著一篇論文來塔兒寺向花銳格須挑戰,時逢花銳格須外出不在,管家選派了四名僧人應戰。不料論戰開始不久,那幾個人就一個個敗下陣來。魯丹巴聞訊,主動跑來迎戰。他以淵博的知識,精彩的答辯,使拉薩挑戰者理窮辭盡,心悅誠服。一時,魯丹巴名聲大震。
有一年,桑柯草原大寺遭土匪搶劫,幾百部從印度取來的經典被毀得亂七八糟,一片狼藉。各地寺院獲悉,派人前去搶救整理,但因佛學知識所限,束手無策。他們還說,就是請來印度高僧來整理,也得花好幾年的時間。消息傳到塔兒寺,花銳格須大師派魯丹巴前去幫助整理。魯丹巴趕到桑柯草原大寺,即刻投入緊張的整理工作。他憑著滿月復學問,只用了幾個月時間,就將經卷整理得有頭有緒。魯丹巴活佛的眼疾,就是那次整理經卷時落下的毛病。
魯丹巴活佛學成之後,婉言謝絕花銳格須大師的一再挽留,毅然回到積石山下,主持喇嘛寺的佛事。不久,他應班禪大師的邀請,一起進京為皇帝祝壽,被皇上封為呼圖克圖護國大師。
鄉老一行來到喇嘛寺時,魯丹巴活佛剛剛念完早經,由兩個小喇嘛扶著,從大經堂走出來。
「雞蛋若爛,總是先從黃里開始的。」魯丹巴活佛听完鄉老的訴說,半眯著紅腫的眼楮,不動神色地說道。
鄉老和他的隨從們一听,非常震驚。
「您是說這場災難是我們自個兒招來的?」鄉老大著膽子湊近一步,不甘心地問道。
「列位施主如若不信,可到法神室降神卜算。」
喇嘛寺的法神室內布置極其莊嚴,正中供著象征懾服三界魔怪的法神像,面目猙獰,十分嚇人。
鄉老等人跟著魯丹巴活佛進了法神室。過了一會兒,法神喇嘛在幾個小喇嘛的簇擁下,儀態威嚴地走進法神室。
法神喇嘛入室後,徑直到魯丹巴活佛跟前,深深施了個佛禮,然後在神龕前的一條長方木凳上落座。
兩旁十余名喇嘛開始擊鼓吹號,聲震如雷。魯丹巴活佛極其虔誠地合掌誦咒。听罷咒語,法神喇嘛忽然從凳子上跳了起來,瞪大眼楮環視四周。這時,一個小喇嘛將沉重的金冠加在法神喇嘛頭上,另一喇嘛則用一根拇指粗的麻繩勒住他的脖子。法神喇嘛的臉龐漸漸發紫,口鼻喘息急促,頭像撥浪鼓似的搖擺不止,像是法神真的附上了身。
「爾等所問何事?」法神喇嘛挺直身子瞪眼問道。
鄉老慌忙匍匐于地,戰戰兢兢地答道︰「銀川一帶瘟疫蔓延,生靈涂炭。我等愚頑,不知其因,望神靈明示。」
法神喇嘛听後,從寬大的袍袖里取出一根筷子樣粗細的鐵杵,口念咒經,在一個一尺見方的沙盤上迅速地畫了起來。
「有人褻瀆了神靈。」法神喇嘛畫畢,半睜著眼楮訓斥道。
「是誰如此大膽?」鄉老進而問道。
法神喇嘛沒有回答,只是長嘆一聲,身體向後漸漸倒去……
「有啥禳解之法,請佛爺明示。」鄉老等人從法神室出來,還是大惑不解,又去問魯丹巴活佛。
「神靈已經盛怒,貧僧佛法淺薄,無能為力。」活佛說完,緘口不言了。
是誰觸怒神靈,惹來惡魔,禍害鄉里?
鄉老回莊後,將佔卜之事告于鄉鄰,整個莊子都憤怒了。
很快,人們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盯上我家。
我祖父出生之前,我家已是幾代單傳。我曾祖父十六歲成親,可到四十歲時,還不見一男半女。能否維系我們這一支岌岌可危的「香火」,成了一家人最為擔心的事情。
為此,我曾祖父的父親,出了佛寺進藥鋪,求爺爺告女乃女乃想盡了法子,仍不見一丁點動靜。我曾祖父的父親只好跑到喇嘛寺里發下宏願,只要讓他抱上孫子,續上「香火」,他就是舍了性命,也要為喇嘛寺重修大殿,再塑金身。
第二年,我曾祖母生下了我祖父。
我祖父出生後,我曾祖父的父親用騾子馱了一馱(duo)元寶,抱著他的寶貝孫子,跑到喇嘛寺還願,還請魯丹巴活佛給我祖父賜名。
「小施主面帶凶相、目含煞氣,恐怕日後沒有好歸宿。」活佛用他永遠紅腫的眼楮,打量了一下襁褓中的我祖父,不假思索地說道。
「孩子才這麼小,哪來的凶相煞氣,莫不是活佛故弄玄虛?」驚訝之余,我曾祖父的父親心里直犯嘀咕。
「施主如若不信,就看日後應驗。」活佛似乎看出了我曾祖父父親的心思。
「這可咋辦?」我曾祖父的父親一下子緊張起來。
「小施主的命相與神脈相觸,只有捐到寺里,與佛日夜相伴,才能免除日後禍患。」
我祖父是家里的命根子,我曾祖父的父親還要靠他延續「香火」,他哪里肯捐給寺里。可是不捐,又怕得罪神靈,遭受日後報應。不得已,我曾祖父的父親想了一個兩全之法,用錢買了個替身,送到喇嘛寺做了喇嘛。
當地人認為︰出家當喇嘛是天定的緣法,要是有人被寺院或高僧相中,就必須無條件出家,如若不然,必定招惹神靈,引來禍端。我曾祖父的父親找替身替我祖父當喇嘛,顯然違犯了規程。
這事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按理說莊里人早已淡忘了,可是瘟疫的到來和活佛的警示,將這件事又從他們的記憶深處打撈出來。
我祖父的父母、祖父母已在瘟疫中相繼死去了,莊里人就把滿肚子的怨恨一骨腦兒發泄到我祖父身上。他們把我祖父圍在巷道里,一邊瘋狂地叫囂著,一邊用石頭瓦塊沒頭沒腦地痛打。那天,要不是莊里一位好心的老者相勸,我祖父怕是沒命了。
我祖父雖然僥幸撿回了性命,但從此他成了莊里人眼中的瘟神。要是我祖父一出現在巷道里,必然會招來謾罵和羞辱,甚至有人往我祖父身上吐唾沫。依我們那里的風俗,只有鬼身上才吐唾沫,往人身上吐唾沫是難以忍受的恥辱。
那場瘟疫整整持續了半年之久,銀川河上下村村有死人,家家動哭聲,情狀十分淒慘。
瘟疫過後,銀川各村的鄉老聚在一起,共同商議為道廟「獻身」。一則感謝神靈及時免除瘟疫,阻止了災禍的進一步蔓延;二則祈求神靈降吉降祥,保佑一方太平。
銀川一帶大大小小有二十四座道廟,總廟設在銀川鎮。鄉老們要舉行「獻身」活動的倡議一發出,很快得到了二十四廟及四鄉信眾的積極響應。「獻身」活動,一般由信眾提出,道管會作為議題討論。討論通過後,就派人將神牌依次送往二十四廟,作為決定舉辦「獻身」活動的正式通知。
舉行「獻身」活動,得有「獻身」的「身子(即活人充當的祭品)」,這可是個人人聞風喪膽的苦差。以往出「身子」,都是各村指派候選人抓鬮決定,而這次,道管會的頭頭們毫無爭議地選定我祖父充當「獻身」的「身子」,因為這場瘟疫是我祖父的祖父觸犯神靈引起的。
「獻身」的日子由道管會請來的**師推算擇定。「獻身」這天,鎮子的總廟里香煙籠罩,人頭攢動。三陣震耳的銅鑼過後,我祖父被綁到總廟大殿的神像前跪下。**師穿著陰陽八卦袍,神情莊嚴地走過來。他手里捧著一只盛有「淨水」的銅碗,一邊念著咒語,一邊用柏枝蘸著碗中的「淨水」灑在我祖父身上。灑完「淨水」,**師從寬大的袍袖里模出一根一尺多長的竹簽。
「來呀,讓‘身子’張嘴。」**師話音剛落,幾個身強力壯的大漢撲上來摁住我祖父,使勁扳開我祖父的嘴。
**師手里捏著竹簽,先在他的袍袖上拭了幾下,然後瞄準我祖父的腮幫子,用力刺了進去。
我祖父一陣鑽心的疼痛,但他的嘴被幾個凶狠的大漢扳著,無法呼喊,只有身子劇烈地抽搐著。
**師再一用力,那竹簽就從我祖父另一邊腮幫穿了出來。
穿完簽,那幾個大漢撒開手,我祖父「 」地一聲,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殷紅的血從嘴里流到石板地上。
「好了,裝籠起‘身子’。」**師大喊一聲,廟里廟外的人群興奮地高呼起來。
呼聲剛落,只听「噗」地一聲,我祖父從嘴里吐出一截沾滿血的竹簽兒。
「師父,那小子咬斷了竹簽。」有人驚叫。
「穿簽‘獻身’,免你渾身無罪,你還跳彈個啥哩?不識抬舉的東西。」**師厭惡地瞅了我祖父一眼,大喝一聲,「再穿!」
就這樣,穿了咬,咬了穿,反復四、五次,他們才制服了我祖父。
穿簽停當,我祖父被裝進一個囚籠里,抬出總廟。
「獻身」隊列的最前面是「儀仗隊」,神旗飄揚,神樂喧天;四名爐頭手持香爐,緊隨其後;爐頭之後是抬菩薩的「八抬神轎」。
我祖父跪在囚籠里,由四個大漢抬著,跟在神轎後頭。因為腮幫子插著竹簽,我祖父的嘴吃力地咧著,血紅的眼楮一眨不眨地瞪著,像要吃人似的。
隊列最後法師帶著幾百名童子,口念︰「南無大慈大悲,救苦救難,南海呀!觀世音菩薩。」念一遍,拜一次,反復跟進。
整個隊伍浩浩蕩蕩,蔚為壯觀。
每到一廟,人們把我祖父從囚籠里拎出來,摁到神像前磕頭謝罪。
眾人歇下來吃飯的時候,負責伙食的廚子打開囚籠,端來一碗米湯讓我祖父喝,我祖父不肯,他就拿注碗(漏斗)強行灌進我祖父的嘴里,而我祖父鼓著勁,硬是把米湯嘔出來,吐了廚子一臉。
「呸,牲口不如的東西。」廚子抹著臉,破口大罵。
三天之後,「獻身」隊伍挨次兒轉完了二十四道廟,「獻身」活動宣告結束。
回到總廟,人們卸下三天水米未沾、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我祖父,抬到大殿前的神像前。**師這才拔掉穿在我祖父腮上的竹簽,我祖父只輕輕哼了一聲,便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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