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的話,讓羽霓心里有些不舒服,她還用不著一個外人來提醒她,自己不屬于沈府。
羽霓掃了一眼蘇清,冷言道︰「我跟你可不同,我從小在這里長大,這兒就是我的家!在這府里,上到主子,下到僕人,誰敢動我分毫!」
蘇清控制了一下語氣,用非常擔心的口吻對羽霓說道︰「現在是沈夫人不在府上,如果沈夫人回來了呢?她還會允許表小姐留在沈府,只怕她會想方設法將您趕出沈府。」
羽霓恨恨的拍了下桌子,怒道︰「她敢!」
蘇清含笑道︰「如果她真的敢呢?」
羽霓不再說話,她氣得腮幫子鼓鼓的,嬌美的雙眸似乎蒙上了一層水珠。
蘇清用循循善誘的語氣對羽霓繼續說道︰「我今日前來拜訪姑娘,不過是為了在這沈府找個靠山。我知道您之前對我有敵意,不過是您以為老爺喜歡上了我。可自始至終,老爺他根本就沒有看上過我。從我入府至今,都快一個月了,老爺還沒有踫過我呢,我知道他的心里頭只容得下夫人。如今,夫人不在府中,他都對我不屑一顧,如果夫人回來了,我還有活路麼?老爺花了那麼大筆的銀子將我贖身,夫人肯放過我這樣的狐媚子?」
羽霓把擺弄著蘇清送來的繡件,其中一方繡帕上,所繡的兩只瑩瑩白兔相倚相伴,精致靈動,正對了羽霓的胃口。
羽霓頓了頓,自嘲道︰「你也知道我在這府里,沒有了任何地位,找我當靠山,你豈不是找錯了人。」
蘇清微笑道︰「如果表小姐繼續這樣自暴自棄,那您往後的命運,只能如那浮萍一般!如果您現在能好好謀劃一番,也許會有不同的結局也不一定!」
羽霓放下了手中的繡件,走到蘇清面前,問,「不同的結局?」
蘇清直視著羽霓的眼楮,用非常肯定的語氣回答,「是的!」
有時候,要說服對方,並不是你的話有多精彩,而是說話的表情和語氣是否肯定,要用身上所散發的氣場,去感染、震懾對方。
「夫人為什麼想要將您趕出沈府?還不是因為她覺得您是情敵,您的存在影響了她在沈府的地位。如果您肯在夫人面前低頭,跟夫人說,以往所做的一切,都是自己不懂事、任性胡鬧,請她別再追究,她離開的這段時間里,您已經認識到自己錯在了什麼地方,請夫人原諒您。夫人她就算再恨您,也要顧及到老爺的想法。為了老爺,她定不會再為難您的!」
听了蘇清的話,羽霓怒道︰「你出的這是什麼餿主意,讓我對她低頭,做夢!」
蘇清放低了聲音,用非常緩慢的語速,拿捏著腔調問︰「難道您寧可回齊府,也不願意暫忍這一時之氣?昔日楚王韓信堂堂七尺男兒不計一時之短長,受胯下之辱,日後才得封侯拜相?如果您這點委屈都無法忍受,又怎能達到目的。」
羽霓低下頭,仔細的想了想蘇清說的話。片刻後,又對蘇清點了點頭,表示認同蘇清所說。
蘇清看羽霓已經上鉤,繼續道︰「您先認了錯,表示自己年紀還小,並沒有做好為人妻子的準備,懇請留在夫人身旁,讓夫人多教導您幾年,這樣您不就順理成章的留在了沈府。」
羽霓嬌聲抱怨道︰「可我想要的是,一輩子都留在沈府!」
蘇清正色道︰「如果您真的想要留在沈府,那可不能如從前那般胡鬧了。您冷靜下來想想,您年輕貌美,又跟老爺有兄妹之情誼。夫人現在已經開始半老徐娘,且又沒有生育。您和夫人之間,到底是誰佔據著優勢?」
羽霓嘆了一口氣,說︰「那又怎麼樣呢,表哥也不知道是吃了什麼迷魂湯,這麼多年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個人。」
蘇清捂嘴一笑,語氣輕柔,「我在天香書坊呆了這麼多年,還從來沒見過這世上有不*的貓。男人啊,都是一個樣子,他們哪個不是吃著鍋里看著碗里呢。老爺之所以不喜歡您,大概是因為現在的您,不是他所喜歡的那種女人。」
蘇清的話成功引起羽霓的興致。
「哦,那你覺得表哥會喜歡什麼樣的女人?」
「您跟老爺一同生活了這麼長時間,老爺喜歡什麼樣的女子,難道你還要問我一個外人麼?但凡男人,都喜歡溫柔的女子,他們想要的是解語花,而不是整天纏著他們讓他們透不過氣的女人。男人在外奔波勞累,回到家里還不是希望有個人能替他們分解一下憂愁?所以,表小姐以後在老爺面前,要學會溫柔體貼,不要讓老爺覺得,您是一個無理取鬧的女人。」
听到這兒,羽霓豁然開朗,但心中仍有疑問。
「你說的我都懂了,可是現在我跟表哥已經鬧僵了,那你能教我怎麼重新討好表哥麼?」
蘇清假裝沉思了一番,然後對羽霓說道︰「要怎樣討好老爺,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如果你要討好一個人,必須要先收買他身邊的人。比如說老爺身邊貼身服侍的人,如果您跟他們打好了關系,老爺那里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您這邊都可以完全掌控。」
羽霓細細的想了想蘇清所說的,覺得非常有道理,然後她就想到了善財。
這時的羽霓心里最大的包袱已經丟開,對蘇清說話態度也變得非常友善。
「多虧了你,不計前嫌,替我分析目前的形勢。說實話,我並非要離間表哥和表嫂之間的關系,我只希望能永遠的留在表哥身邊,哪怕是只能這樣遠遠的看著他,那也足夠了!今ri你為我解憂,我齊羽霓記下了你的恩情。你放心吧,只要我能在沈府一日,必定護你一日周全。」
蘇清心里冷笑,表面卻絲毫不露。她都已經設了半天的圈套,可是這表小姐似乎沒有往蘇清設定的情節上走啊!
蘇清有些勉強的笑了笑,「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多謝表小姐了!」
連日以來,羽霓吃不好,也睡不香,現在心里所有的負擔都解開了,她打了一個哈欠,對蘇清說道︰「你還有其他事情麼?如果沒有其他事情,你就先回去吧,我有點困了。」
蘇清心里暗暗的將自己罵了一遍,為什麼要繞這麼大個彎子,她直接用齊羽霓自己說的那個人情來換紅玉的婚姻,不就行了麼。
現在倒好,不但事情沒辦成,還挖了個大坑把自己埋了進去,真是太倒霉了。
「既然如此,那蘇清就先告退了,改日再來給表小姐請安。」
蘇清一邊暗罵自己是豬頭,一邊認命的往外走。
「慢著,你剛才說要討好表哥身邊的人,我倒是想起了一樁事,不過也要跟你說一聲才好。」羽霓又重新把蘇清喊了回來,一邊打著哈欠,一邊說道。
「什麼事情?」
「就是我送給你的那個丫鬟,紅玉。表哥身邊的善財一直想跟我求娶呢,當時我只顧著跟表嫂斗氣,並沒有答應他的請求。後來,我自己覺得快要在沈府呆不下去了,這才將紅玉送了你。當時的我,也是抱著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意思。我不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能成全我的丫鬟也算是不錯。你說,現在我要是再替他們牽個紅線,做個順水人情,你說這合適還是不合適呢?」
這羽霓小姐的反應也是在是太慢了,現在才想到這點。
簡直是把蘇清給嚇了一大跳,她還以為事情要不成了呢。
「非常合適!真是再合適不過了,我剛才還在想要用什麼辦法,拉攏表小姐和老爺身邊的小廝之間的關系。現在表小姐居然自己想到了,真是太好了。聯姻是個非常不錯的辦法呢!」
羽霓略有懷疑,「真的有那麼好麼?」
蘇清害怕齊羽霓再反悔,連忙加了一把火。
「雖然您將紅玉送給了我,可是我能看出來她心里還是在掛念著表小姐。她自從到了我那里,並沒有再跟善財有任何來往,反而斷了與善財之間的聯系。如果您能出面讓這兩人和好,那善財還不知道要怎麼感謝您呢。」
「慢著,我怎麼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一樣?」羽霓皺了皺眉,她始終想不出是哪里有問題,然後便放棄了。「算了,我今天太累了,不跟你多說了,你回去吧。」
終于完成了這件事,蘇清終于放下了心里的大石!
當日,齊羽霓便把沈管家和紅玉的爹叫到了明月居,要為善財和紅玉二人保媒。
紅玉听善財說了,蘇清為他們去找羽霓談判的事情,心里只有對蘇清更加感激了。
因為羽霓的成全,善財和紅玉的婚事提上了議程。
沈惟善從善財的口中得知,蘇清幫了他們很大的忙。為了保護善財的顏面,不激怒羽霓,沈惟善口中雖然沒說什麼,但心里非常感激蘇清。
善財是他的女乃兄弟,雖然在血脈上,他與沈惟良要更親。
他們並非一母所出,二弟沈惟良與他之間,才會如此生疏。他與旺財、善財兩兄弟,卻是吃的同一個人的女乃長大,所以才更加信任,更加像是一家人。
他們雖然名為主僕,實則更像兄弟,正是如此,善財的名字,就沒有避諱他的「善」字,這個善字,彰顯了善財在這府中的地位。
到了善財和紅玉成親的這日,沈府大肆的熱鬧了一番。除了當值的幾個下人,沈府的所有僕人都去參加善財和紅玉的婚禮了。
因為蘇清要避嫌,是她用計撮合了善財和紅玉的婚事,為了不讓羽霓產生懷疑,在大家面前,蘇清不能與善財表現得關系很好。
她派了貼身丫鬟小翠帶著禮物去參加善財的婚禮,雖然善財在沈府的地位不低,可他畢竟是個下人,蘇清不去參加婚禮也非常符合禮儀。
連日大雨,到了善財和紅玉成親的這日,老天爺格外開恩,終于露出了大太陽。
午後的太陽格外猛烈,這炎炎夏日里,蘇清只覺的分外疲倦。她來沈府快有兩月,成日里閑來無事,已經將書房里的書都看完了。
據小翠說,這沈府還有個藏書閣,里面的藏書可比香雪閣要豐富得多,這對與蘇清來說,是一件非常具有*力的事情。
蘇清拒絕了香雪閣當值二等丫鬟——橙玉的陪伴,獨自一人前往藏書樓。平日里人來人往的沈府,難得這般清淨。蘇清這一路走過花園,繞過明月湖,來到藏書樓的路上,竟沒有遇見任何人。
到了藏書閣,平日里看管的下人竟然也不在。
蘇清笑著搖了搖頭,嘆道,無論在哪里,大家都是愛瞧熱鬧的。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莫過于有*終成眷屬,雖然她是出于自身的利益來考慮,促成了這一樁婚事。
促成善財和紅玉的婚事,是蘇清入沈府以來,做得最開心的一件事。
這藏書樓果真很大,上下兩層滿滿都是書籍。走進第一層,雖然這里的很多書,蘇清都已經讀過了,可她仍然非常感嘆,這世上除了了蘇家老宅,竟然還有藏書如此齊全的地方。
蘇家是百年世家,藏書多並不為奇,可是這沈家不過是商賈之家,竟然也有人熱衷此道!可也從來沒听說,蘇州沈府出過讀書人啊!
莫不是這沈府上,曾經出過高人,所以不許後人入仕途。
古人範蠡就是不願當官,後改經商,成為了世人敬仰的陶朱公。
走到第二層,蘇清被這繁多的書籍給晃花了眼楮,她隨手抽出一本書,走到了最盡頭的*前,慢慢翻開。
藏書閣外是一片小樹林,高高的樹木擋住了毒烈的陽光,微風輕輕吹過,蘇清捧著書坐在地上慢慢翻閱。
也許是被風吹得太舒服了,也許是這一處太過安靜,讓蘇清放下了心中的防備。蘇清捧著書,靠著牆,歪坐在地上慢慢睡著了。
蘇清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陣冷風吹進來,將沉睡中的蘇清凍醒來了。蘇清看向窗外,斜陽已經西垂,落日的余光從樹葉間透過,下午那股悶熱的氣息已經漸漸散盡。
她伸了個懶腰,突然發現自己的下半身有些發麻,蘇清苦笑,大概是因為這一個坐著的姿勢維持太久,雙腿已經失去了知覺,蘇清慢慢的按摩著腿部,直到雙腿慢慢恢復了觸覺。
正當她準備站起來,返回回香雪閣之時,忽然听得有人走進了藏書閣。
從關門聲和匆忙的腳步聲中辨別,來人往二樓趕來。
蘇清摒住了呼吸,她歷來冷靜,也習慣了掌控周圍的環境之後,再做出判斷。此時的蘇清靠牆而坐,在她的前面有幾排書櫃,擋住在了她的前方。
來人並沒有往蘇清這個方向走來,他們上了二樓之後就停住了腳步。
「你確定這里安全麼?」說這句話的人,一邊走動,一邊問道。
一片灰色的衣角和閃亮的刀尖從蘇清眼前掠過,蘇清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還好那人似乎並沒有發現蘇清的存在。
「請主上放心,此處十分安全。這里除了沈惟善的夫人,平時並沒有人來,而沈夫人從半年前離家出走,至今未歸。」
從這人說話的內容中,蘇清可以推測,此人定是沈府的下人。這兩人要來藏書閣,是想要商議什麼事情呢?
蘇清隱隱約約覺得,來沈府兩個月,今日才是最有收獲的一天,她略有些激動,迫不及待的听這兩人繼續交談下去。
那名被喚作主上的人,繼續說道。
「計劃已經開始實施,你這邊的人都安排好了麼?」
「當然!我們在沈府已潛伏了這麼久,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原本我們的計劃還不這麼順利,六扇門的人可幫了我們很大的忙,才使得我們的那批貨順利出了沈府。因為有了六扇門的護送,這一路少了人來盤查,賑災物資到達山東後,分了兩路。一路繼續前往黃河受災地區,運了銀子的這一路,已經順利到達了我們在山東的分部。」
听到這里,蘇清有些氣悶,原來冥冥之中,她竟然給福興會的人增添了助力。看來六扇門得到的情報果然不錯,那批貨是有問題的,只是被展雲飛打草驚了蛇,所以才沒有查出任何問題。
那位主上繼續問道︰「銀子的事情,沈惟善是否察覺到了?」
「沈惟善這半年來,因為感情之事,逐漸頹廢。沈家銀號的事情,他已經漸漸撒手不管了。我們的人在沈府扎根多年,在這件事情上做得非常周密。對外,他們只知道這錢財花在了賑災事物上,並不知道我們暗地里將銀子運往了山東分部。等到沈惟善察覺之時,只恐怕沈家銀號早已成了一個空架子。」
那主上似乎很滿意這人的答復,對他稱贊道︰「你的功勞,長老們都看在眼里,等沈府的事情了結,你在會中的位置會給你提上一級的。現在這個時刻,你要十分冷靜,千萬不要在這件事情上出任何差錯。綠營部已經慢慢擴大,正是需要銀子的時候,沈府可是計劃中最關鍵的一個環節,你明白麼?」
「為了福興會的千秋大業,屬下定當全力以赴,不辜負主上對我的苦心栽培。」
這兩人說完了這段話後,準備離去。
蘇清長長的松了一口氣,此時的她只覺得渾身無力。
「慢著,我得去把那扇窗戶關上,雖然今日已經轉晴,不知夜間是否會下大雨,可別毀了那些孤本。」在沈府潛伏的那個僕人說道。
听到這里,蘇清再也無法冷靜了,如果這個人過來關窗,肯定會發現她的存在。她現在要想的是,如何在臨死之前,給別人留下最多線索。
那位「主上」冷冷的笑道︰「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沈府的下人,在自己的職責上,居然如此用心!」
那僕人笑道︰「倒不是因為職責,而是我在藏書閣呆久了,自己也愛惜起了這些書冊,平時我一個人呆在這里,只有這些書陪伴著我,久而久之,我自然對這些書有了愛惜之情。」
眼看著那僕人就要走到蘇清面前,忽然樓下傳來一陣呼喊聲,及時救了蘇清一命。
來人大聲拍打著門,「來喜,你一個人又躲在樓上忙什麼呢,連門都鎖上了!你快下來啊,善財大爺那邊正發著紅包呢,快跟我去領紅包,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你可千萬別錯過了!」
喚作來喜的僕人,大聲回應道︰「你別敲了,門都快要被你敲壞了,我現在就下來了。」
因為這匆忙的拍門聲,來喜忘記了要關窗戶的事情,匆忙下樓而去。
等來喜和拍門的人走遠後,沒過多久,伴著一聲吱呀的關門聲響,蘇清听見那位「主上」也離開了藏書閣。
死里逃生,蘇清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過了一刻,蘇清從窗外探頭,看了藏書閣周圍不再有人,便匆匆的離開了這里。蘇清沒有從原路返回,她爬上了無人的後山。
從後山到達花園,不用繞過明月湖。
等回到香雪閣之後,蘇清的一雙繡鞋已經滿是泥濘。
參加婚禮回來的小翠,看著蘇清的臉色慘白,渾身狼狽,關心的問道︰「小姐你這是怎麼了啊!」
蘇清搖了搖頭,對小翠囑咐道。
「你吩咐下去,今日若是有人來問起我的行蹤,就說我今日從未出門。」蘇清想了想,又接著問,「你確定,香雪閣的人都能信任麼?還是別這麼回答了,你好好注意一下,若是有人來打探我的行蹤,你速速來告訴我,我自己親自去處理。今日我出門的事情,也就當值的這幾個人知道。」
小翠一面點頭,一面擔心的看著蘇清,「你放心吧,我一定會安排妥當的。看姑娘現在這麼狼狽不堪的模樣,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蘇清抱住小翠,她能感覺自己的雙手在發抖。
以前,她一點都不怕死,她只覺得活著是一種折磨,可是她現在心里已經有了期望,她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有了生活下去的目標,有了努力的方向。
她還期待著展雲飛能如他所說的那樣,將自己好好珍藏,她不想死啊!
「嗚嗚嗚……小翠,我被嚇死了……我今天差點就要死掉了,差點就要見不到你了,你知道麼?我撞破了一個大秘密,我再也不一個人出門了,不然我怎麼死的都沒人知道…你再也不許離開我半步了……嗚嗚嗚……嗚嗚……」
小翠輕柔的拍撫著蘇清的後背,輕聲安慰道︰「沒事了啊!我們已經安全了,沒事了……小翠就在這里陪著你呢,小翠今後哪兒也不去,就陪在你身邊!別害怕,小翠在這里呢。」
「小翠……嗚嗚嗚……」
蘇清看見小翠,心里有了安全感,渾身的防備也逐漸卸下。
小翠吩咐下人上了一些熱水,伺候蘇清洗漱。
看到小翠就守在自己身旁,蘇清才放心的安睡。雖然下午睡了一覺,可是在藏書閣的擔驚受怕,和在後山的跌跌撞撞,蘇清早就已經疲憊不堪,這個時候回到了安全的環境了,她一下子就睡著了。
小翠看著蘇清,眼神非常的溫柔。
以前的在天香書坊的蘇清,頗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她有時候會很冷漠,有時候會很魅惑,有時候會變得很傷感很頹廢,可小翠知道,這些都不是蘇清原本的面目。
只有在遇見展雲飛後的蘇清,才是她最真實的面貌。
她將自己層層武裝,將自己包裹得刀槍不入,可是只有小翠知道,真實的蘇清不過還是個孩子。她需要被關心,需要承諾,需要一切的溫暖事物。
只要不對她耍心眼,用真誠來待她。別人對她好上三分,她就會用十二分的真心來回報。
真實的蘇清,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
小翠非常希望有人能快點發現蘇清的好,不論這個人是沈惟善,或者是展雲飛,都沒有關系。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未見伊人,吾寐思服,思之不得,輾轉反側」
這本是《詩經》中的兩闕,卻被展雲飛篡改得一塌糊涂。
這時的雲飛揚站在沈府牆外,一邊喝酒一邊念著這些詩詞。
自從上次一別,他又有了一個月不曾看見蘇清,心里頭想的非常的苦悶,可是他又找不到任何辦法混入沈府,只能一邊喝著酒,一邊惆悵。
「也不知道蘇清姑娘她過得好不好,沈府的人有沒有欺負她,也不知道蘇清姑娘還記不記得我。」
雲飛揚站在府外,卻又想到,「我在這里想念她,說不定蘇清姑娘也想念我呢,在她想念我的時候,我卻不能站在她身旁,我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想到這里,雲飛揚雙腿一蹬,施展輕功飛入了沈府院中。
這沈府可真大!
這麼多間院落,蘇清姑娘究竟是住在哪里?
雲飛揚心想,如果我是沈惟善,我定會將蘇清姑娘安置在最好的院子里。
于是,雲飛揚一個院落又一個院落的尋找,終于找到了明月居。
他將大半個沈府都查看了一遍,只有靠近湖邊的明月居是這沈府最好的房子,蘇清姑娘應該就住在這里。
雲飛揚很高興的闖入明月居,他推開了主臥的門,走進一看,正巧踫到了剛沐浴完,正被下人服侍著穿衣服的齊羽霓。
「啊!」
隨著一聲高亢的尖叫,明月居的護衛全都涌入在了主臥門外,將雲飛揚抓了個正著。
沈惟善正準備就寢,卻听到下人來報,「明月居出現了*大盜,此人武功高強,明月居的護衛都未能將他制服,現在明月居的人跑來求助!」
沈惟善二話不說,抓起劍就往明月居的方向奔去,羽霓是沈惟善的姑媽留下的唯一血脈,如果她出了意外,沈惟善這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
當值的旺財,也帶著沈惟善院里的護衛跟在他後頭,奔往明月居的的方向。
沈惟善趕到明月居的時候,就看見一人穿著白色的衣服,正在與眾護衛搏斗。雖然這些護衛都拿不住他,可是人多勢眾,這個白衣人也未討得任何便宜。
沈惟善暗自運氣,拿起手中的劍,劍尖徑直刺向那白衣人的胸口,他這一劍運足了十分的內力,發誓定要將這賊人一劍刺殺。
可是看到了雲飛揚那張臉後,他一面卸了自己的內力,一面大聲喊道︰「快躲開!」
沈惟善這一劍貼著雲飛揚的衣袖,直接刺到了牆上,劍鋒劃出了一道炫目的火花。
若不是沈惟善及時喊破,雲飛揚避得及時,此刻的他,早已經成為了沈惟善的劍下亡魂。
沈惟善雖然還不知道雲飛揚真實身份,可是從賢王助他奪花-魁,還有他能調動六扇門的所有精英搜查沈府的這事情看來,這個展雲飛的來歷只怕不簡單。
沈惟善本已經運足了力道,可是中途自己卻又卸了內力,這一劍刺空,傷及了他自己的五髒六腑,他只覺的喉間一股腥甜涌了上來。
「展公子深夜造訪沈府,不知道有何見教?」沈惟善忍著胸月復間的疼痛,詢問雲飛揚。
雲飛揚本以為此處是蘇清的住所,加上那房門並未關緊,他哪里想到是會這麼巧,恰好撞見了那姑娘正在換衣服。
他原本是想要給蘇清一個驚喜,卻沒想到反而給了自己一個驚嚇。
听到沈惟善這麼問,雲飛揚厚著臉皮回答,「我原本只是路過沈府,卻突然看到有個黑衣人闖了進來,我跟隨者那黑衣人的蹤跡,這才追到了此處。這一切都是誤會……呵呵……是誤會!」
沈惟善並不打算揭穿雲飛揚的謊言,反而說道︰「那要多謝展公子費心了,沈某不才,幾個看家的護院還是請得起的。展公子今日見到了,一旦有了危險,我們沈府的護院也不是吃素的。所以,下次展公子再經過沈府,發現任何危險的話,還請展公子走正門來通知我們,別再像今晚這般驚險才好!」
雲飛揚訕笑著,也不說話,他知道自己理虧,只要沈惟善不為難自己,隨他說什麼都好。他心里只覺得很可惜,今夜怕是見不到蘇清姑娘了。
沈惟善知道展雲飛喜歡蘇清的事情,當時在天香書坊,只差一步,展雲飛就得到了蘇清,只可惜,他所托非人,賢王殿下,似乎不太靠得住,這才讓他將蘇清贖身下來。
沈惟善心想,只要蘇清自己願意,自己可以成全他的。
雲飛揚對著沈惟善,抱拳行了一禮,正準備離去,忽然听得沈惟善說︰「既然展公子都來了,何不與故人敘敘舊呢?」
雲飛揚驚訝道︰「故人?」
沈惟善笑道︰「我說的自然是蘇清姑娘。」
雲飛揚原本將沈惟善當做情敵,總把他想得非常不堪,沒想到這個沈惟善卻如此上道,居然願意讓他與蘇清姑娘見上一面。
同時他也非常不解,自己和沈惟善是情敵,為何他要成全自己?他不知道沈惟善此舉的用意所在,不好意思承認,又舍不得拒絕。
沈惟善卻沒心思去琢磨雲飛揚的想法,今日他已經疲憊了一天,原本是想著要早早休息。
沈惟善惟問,「展公子還有其他事情麼?」
「沒……沒有了……」
「那沈某就不奉陪了啊,展公子請自便!」
說完這句話,沈惟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揚長而去。
臨走之時吩咐旺財,「將展公子領去香雪閣,如果蘇清姑娘願意接見展公子,你便離開;如若她不願意,你便親自護送展公子出府。」
雲飛揚之覺得自己太幸運了,這個沈惟善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進水了,哪有人對情敵這樣大方的!
戀愛中的人,總是很短視,他自己覺得非常寶貝的東西,也覺得別人就應當要當成寶貝。
此時的雲飛揚,才十七歲,加上老天爺特別偏愛他,從未讓他經歷過風雨。
有這樣的想法也非常正常。
旺財將展雲飛領至香雪閣,他向來少話,不像善財那樣碎嘴,雖然他心里也好奇主人的決定,可他已經習慣了听命行事,這一路上都對展雲飛十分客氣。
不同與明月居的富麗堂皇,香雪閣更像是個空中閣樓那般飄渺,雲飛揚心想,這里才是最合適蘇清住的地方,明月居美則美矣,太過繁華。
到門口的時候,旺財示意雲飛揚停住,他自己入內通報。
不一會兒,蘇清便走了出來,此時的她發髻松松綰上,身上也穿著常服。看到蘇清之後,他才突然發覺,今夜他是驚擾了太多人的清夢。
蘇清看著展雲飛,眼前這個俊朗秀麗的少年,還是如記憶里那樣溫暖美好,像是冬日的暖陽那般,恰到好處的撫慰了她的憂愁。
不過,蘇清要比展雲飛冷靜,她克制住了自己感情,用冷冷的聲音問道︰「你怎麼又來了?「
展雲飛沒有料到蘇清見到他後,會是這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反應,臉上露出呆怔的神情。「我……」
那句「我想你了!」還未完全道出,就被蘇清打斷。
蘇清冷冷的說︰「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展雲飛痛苦的說︰「我知道!可是我還是忍不住想來。」
這一句我忍不住想來,如此的動听,讓蘇清听了之後的心里隱隱作痛。
可她仍然保持著冷漠的語調,對展雲飛冷冷說道︰「我以為,我解釋得夠清楚了,我現在已經是沈老爺的人了,展公子還是死心吧!這里是沈府,不是您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我希望這種事情,是最後一次發生。」
展雲飛心想,我這麼對她念念不忘,她卻絲毫不將我放在眼里,她甚至都不想再見到我。展雲飛覺得非常痛苦,可是越是得不到,他就越想要。他害怕自己再激怒蘇清,讓蘇清更加討厭自己,便討好的說︰「如果你不想見到我,那我便再也不出現在你面前了。」
「希望展公子說話算數!」
展雲飛深吸了一口氣,悲憤道︰「難道在你心里,我便是那種出爾反爾之人!」
蘇清走到雲飛揚面前,瞪大了眼楮看著他。
「你是什麼樣的人,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只是希望,不要因為你的出現,驚擾了太多人原本平靜的生活。我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能來沈府,是我最好的宿命。你有沒有想過,你這樣三番五次的來打擾我,會讓別人怎麼想我?我現在是沈老爺的姬妾,你這樣堂而皇之的跑到沈府來說想我,說喜歡我,這讓其他人听了之後會怎麼議論我,我在這沈府還要不要做人了?這些你都沒有想過。展公子,請你今後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先替別人想想。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
說到這里,蘇清有些哽咽,忽然就說不下去了。
這些話全是她的違心之論,全是她說給別人听的。那些躲在暗處的耳朵,時時刻刻都在盯著他們呢。
蘇清別有意味的看了展雲飛一眼。
「你走吧!」
說完這句話,蘇清轉身離去,夏日夜晚的清風拂過她的衣袖,將她的袖間的帕子給吹落下來。
展雲飛上前撿起繡帕,放入自己的懷中。
他將臉高高的仰著,不讓淚水溢出。
一向十分憎惡那些四處胡作非為的紈褲子弟的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也會為別人眼中的紈褲,而且這人還是他心中所愛。
回到東宮後,太子身邊的首領太監王福親自迎了出來。
雲飛揚一路沉默著回到了寢宮,他斥退了上前服侍洗漱、更衣的宮人。一個人坐在這空曠的大殿里面,靜靜的凝視著蘇清丟下的繡帕。
這是蘇清與他之間,最後的聯系了。
他將繡帕放到鼻間,試圖從那帕子上,嗅到屬于蘇清身上的氣息,試圖麻醉自己,蘇清就在他身旁。
野烏草的味道!
守在殿外琢磨著太子殿下心事的王福突然看見殿門打開,雲飛揚神色嚴肅的對他說︰「去御膳房拿些淘米水過來!」
王福有些驚詫,「太子殿下想喝淘米水?就算將奴才們的頭砍掉,也萬萬不敢拿這些下等玩意兒來伺候您啊!」
「瞎說什麼!我讓你去拿生的淘米水,我有急事!」
王福這才放心的去御膳房,替太子殿下取淘米水。
蘇清的手帕上怎麼會有野烏草的味道,這種藥水不多見,是宮廷里的秘方,專門用來傳遞機密事宜。
用野烏草藥水寫字,水跡干了之後,就不再留下任何痕跡。
只能用淘米生水浸泡半個時辰,才會將字跡顯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