茂密的枝椏交錯著,樹影吞沒了天空中的最後一點星光。
微弱的蟲鳴在遠處響起,微風吹過,只有樹木發出的沙沙聲。
黑暗中,伴隨著「噗」的輕響,一點亮藍色的光團憑空出現。照亮了少年蒼白的臉龐。
少年靠坐在粗大的老樹下,那蒼白的臉上毫無表情,看上去十分冷漠。他慢吞吞地把玩著手中細長的魔杖,讓那束藍光不斷閃爍,在他冰冷的眸色中跳動。
藍光明滅間,少年的臉隱沒在黑暗中,沒有人能看到少年藏在袖子中的另一只手在微微顫抖。
黑暗是最好的保護,它包容了少年臉上一閃而過的脆弱和恐慌。
他殺了人。
就在剛才。
看著那抹冰冷的綠光沒入那個人的胸膛,然後一切都結束了。
那個人的氣息停止了,他的身體變得冰涼,就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在他手中消散。而他卻做如此輕易——僅僅是抬起魔杖而已。
少年早就知道生命的脆弱,不管是他那個脆弱到丟臉的母親,還是這個他剛才親手殺死的蠢貨父親。
……但那是他的父親。
至少在少年之前十六年的幻想中,他的父親是一個高大英俊,氣度不凡,魔力高強的巫師。心中有多期待,在知道了真相那一刻,少年就有多恥辱。
那種恥辱的出身,那種恥辱的血統,那種恥辱的家族!
少年的臉在黑暗中扭曲起來,他猛的閉上眼楮,平復自己急促的呼吸。他向後靠在冰涼而粗糙的樹干上,樹上的疤瘤咯得他的後背生疼,但他卻一動也不想動。
他原本真的只是想看看。
但一切都發生的太快了,那樣幾乎是扒光了站在陽光下接受眾人譏笑的恥辱感讓他失去了理智。
那些蠢貨的尖叫更讓他煩躁,于是那些尖叫的人永遠閉上了他們的嘴巴。
這是少年第一次殺人。
在念出那個魔咒的同時,少年好像听到了身後響起一聲冷笑。他不知道那是他自己對自己的嘲諷,還是真的有什麼不知名的惡魔在竊喜。
就仿佛是踏入了一個不可挽回的境地,他心底恪守的那一點僅剩的東西好像從此就不復存在了,他迅速地滑入了深淵。
少年握緊了手中的魔杖,在心底對自己冷笑。
看吧,你就是這樣一個人。既然早就已經選擇了自己的道路,又有什麼可後悔的呢?既然是一個沾滿黑暗的人,就不應該矯情地跑到這個地方來。
少年今年才十六歲,他殺了人,還不止一個,但他依然很冷靜,他舉魔杖的手沒有顫抖,甚至心中沒有後悔。
他坦然地回到他的舅舅家,竟然還施展了極其高超的魔法,修改了他舅舅的記憶,因為他不想坐牢,因為他把舅舅當做恥辱,所以他毫不猶豫地把這個世界上他唯一的親人送進了阿茲卡班。
他甚至惡意地想,那個骯髒墮落的老男人會不會在監獄里瘋掉。
在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里,少年在這個世界真正成為了一個人。他殺掉了所有血親,埋葬了自己那卑賤羞恥的身世,然後繼續用優等生的外皮掩蓋他的血腥,回到這所學校來,當一個認真上課的好學生。
他知道,就算再來一次,他也會做同樣的事,就算有那麼一瞬間他真的要相信血緣的力量了。
在死亡的綠光沒入那個麻瓜胸膛的一剎那,少年似乎覺得心跳得快了那麼一點,但那又怎麼樣呢?他依然冷笑著殺死了那些蠢貨。
少年靜坐在黑暗中,他一直緊抿成一條線的嘴唇在無聲中扭曲了,彎成一個奇怪的弧度,似乎努力要上揚著,但嘴角卻忍不住地下墜,就像是有些沉重的東西壓在了上面。
少年的眉頭皺緊了。
少年仰起頭,望著茫茫的黑暗,眼楮眨了眨,像是有什麼亮晶晶的東西閃過。
月亮從雲間探了出來,淡淡的光芒灑在了地上。草叢中,仿佛是在回應,接連亮了起來,宛如一盞盞月白色的燈,輕輕搖曳著。
原本漆黑的林中,逐漸被染成了玉白色,就像是一個個小小的月亮從草地中露了出來。
瑩瑩的光華漸漸升騰而起,彌漫在整個林間。
這些亮光,像是驚擾到了少年。
少年連忙低下頭,臉上重新變得冷酷起來,在剎那間收斂了全部的脆弱。
魔杖上的藍光熄滅了,少年看著地上那一朵朵發出玉白光芒的小花,像是在發呆。
不知坐了多久,久到少年覺得腿上發麻,手腳有些冰涼。
「嗒、嗒、嗒……」
似乎有馬蹄聲在林間響起,但這種聲音實在很微弱,就像是清風拂過地上的枯葉,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听到的是不是錯覺。♀
少年坐在大樹下,沒有動,但藏在袖中的小指卻輕輕顫了顫。
終于,那只白色的動物從樹林後面出現。
柔軟而飄逸的鬃毛泛著淡淡的柔光,簡直沒有比這種光更加純潔的顏色了。這只動物身上的每一絲線條都是流暢的,仿佛有風和光在它身上流過。它那半透明的角呈螺旋狀,仿佛流淌出清澈的月光。
獨角獸。
據說有玉谷花開放的地方,就會有獨角獸出沒。
少年抿了抿嘴唇,他從來不知道教科書上簡單的一句話,竟然在他腦海中留下了這麼深的印象。也許是他小時候,听到的為數不多的童話故事中,獨角獸是經常出現的形象吧。
「聖潔」,是這種動物的代名詞。
它們在童話中總是擔任智者和引導者的身份,它們會拯救失足者,把墮入黑暗的人引回正途。
它們,是救贖的象征。
他需要救贖嗎?
少年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坐在一大片玉谷花旁要干什麼,也許是心中那一點點的火焰,驅動著他等待。
少年看著那只慢慢走出來的美麗動物,心急促地跳了起來,他的腦中一片混亂,難得的無措了起來。
獨角獸面對著少年,用那雙漂亮的藍眼楮看著他。
「滾開!」
少年僵住了。
「滾開!骯髒的家伙!這里不是你可以玷污的地方。」
獨角獸的聲音很美,回響在少年的腦海中。那雙藍眼楮是如此的冰冷,就像是水晶一樣剔透,同樣也像是水晶一樣無情。那種銳利的光刺入少年的心里,悶悶的痛。
如此美,卻如此殘忍。
少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楮,他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麼表情,那種仿佛被背叛被傷害,仿佛看見世界崩塌的脆弱也許是少年最羞恥的樣子。
但對于獨角獸來說,只覺得這個充滿了血腥的家伙竟然露出那種可笑的表情,虛偽而令人厭惡。
「滾開!你的氣味令我厭惡!」
少年緊緊抓著自己的魔杖,力道大得好像要把那根木棍掰斷。
他猛的站了起來,但雙腿早已麻木,他不得不狼狽地踉蹌著,看上去好像是想要撲向獨角獸。
「救贖難道不是你們的責任嗎?!」
大聲的質問月兌口而出。
少年的聲音回蕩在樹林中,他月兌口而出之後,就露出了羞恥而扭曲的表情,他不相信自己竟然會說出那樣的話。
就像是把心底最脆弱的地方血淋淋地暴露在他人眼前,這讓少年羞恥而瘋狂。
他不允許自己顯露出這樣的軟弱,更何況這種軟弱連他都沒有察覺。
不!他怎麼可能需要救贖!
絕不!
少年雙目血紅,他在心里發狠地念著,一字一字仿佛要砌進自己的心里。
——那種可笑的東西他才不需要!
「我們只救贖那些值得被救贖的人。」
獨角獸冷冷地說,看著少年就像是在看一條趴在爛泥里的蟲子。
「什麼叫值得救贖?那些你們所謂的,純潔的人嗎?」少年從喉嚨里發出嘶啞的聲音。
獨角獸來回踱步,像是不屑于再對少年說話,對它而言,少年這樣沾滿了血腥的,根本就不會懂得什麼叫救贖。
純潔的人需要救贖嗎?
墮落的人就不值得救贖了嗎?
這就是他們所謂的救贖?
「最後一次,快點滾開!」獨角獸向少年揚起了頭,半透明的角在月光下閃閃發亮。
少年忽然發出了低低的笑聲,然後像是再也抑制不住了一樣,大笑起來,他的眼眶發熱,眸色微微變紅,就像是有一把猙獰的火在眼底熊熊燃燒著。
獨角獸對于人的氣息最為敏感,少年陡然間變得癲狂的氣息,讓獨角獸不安起來,它發出一聲嘶鳴,抬起了前蹄。
少年像是在大笑之中念了一句晦澀的咒語,一道綠色的光擊中了獨角獸,獨角獸發出哀鳴,它痛苦地跌倒在地,搖動著頭顱,那漂亮的鬃毛在落葉間糾纏,幾片腐壞的褐色枯葉站在了鬢毛間。
「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聖潔!」
少年大聲笑著,像個瘋子,他揮舞著魔杖,咒語再一次擊中了獨角獸。
獨角獸發出尖銳嘶啞的驚叫,痙攣一般在地上掙扎。
「原來這就是黑暗。」
少年笑夠了,他走到獨角獸身邊,俯視著這只汗水淋灕的動物,發出詠嘆一般的感慨。
少年的腳邊,就是獨角獸那如同水晶般純粹的角。
他猛的抬起腳,一腳踩上那根螺旋狀的長角,獨角獸受驚一般蹦了起來,掙月兌了少年的魔咒,它藍色的眼楮濕漉漉的,滿是驚恐與哀求。
「玷污你們所謂的聖潔……這種感覺是如此美妙。」
少年像是毫不在意獨角獸的掙月兌,只是自顧自地露出痴迷而癲狂的神情。
獨角獸驚恐地嘶叫著,一頭扎入密密麻麻的樹林中,全無來時的優雅與高貴。
少年看著獨角獸的倉皇離去,忍不住露出冷笑。
黑暗也好,聖潔也好,都只是實力問題。當他足夠強大,就像剛才一樣,可以把這些自詡高貴聖潔的動物踩在腳下。
那雙藍眼楮,除了冰冷之外,原來哀求和痛苦也是那麼迷人。
他不需要懺悔,也不需要救贖。
少年捂著自己的胸口,默默地說。
那一刻的脆弱和無措,被少年狠狠壓在了心底,當做一個不能被觸踫的秘密。
他刻意遺忘了那一刻等待在玉谷花邊的少年,這是他的恥辱,也是一種鞭策。每當他厭倦了的時候,他都會記得那一刻的心情,然後再無動搖地將他選擇的路走下去。
陽光透過銀綠色的床帳照了進來。
哈利盯著那頂床帳看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眨了眨眼楮,意識到自己正躺在霍格沃茲的城堡里,而不是那個殺了人坐在禁林中癲狂的少年。他轉過頭,透過床帳看到了放在床頭的日記本。
旁邊的床上已經空了,應該是鉑金小貴族已經離開了寢室。
安靜的房間中,並沒有風,但擺放在床頭的日記本卻忽然開始「嘩啦啦」地翻起頁來,弄出了很大響聲,像是非要讓哈利注意到一樣。
哈利抿了抿唇,伸手拿過這個本子。
本子自己攤開的一頁上,赫然寫著一行大字。字跡非常潦草,就像是那種慌亂的心情。
「你到底是誰?!!」
哈利看了一會兒,把本子一合,扔在了地上。
哈利向後倒下,陷進柔軟的床中。
哈利回想起那些模糊記憶中的片段,還有那個溫暖到讓他落淚的聲音,在反復的回想中,哈利不知道那種戲謔和嘲諷是不是他的錯覺。
也許溫暖已經蒙蔽了他的感覺。
哈利默默地想著,第一次真正意識到,有什麼事超出了他的想象。
作者有話要說︰呃,失蹤了那麼就真是抱歉,差一點就抱著電腦去穿越了……
我家電腦終于壽終正寢了,一開始拿去修,結果還是支撐不下去,就只好新買了一台,所以就一直拖到現在我才用上電腦。不知道這十一三天假能不能補回來一點~~~~
真的非常感謝大家的支持,不知道還有米有人願意理我這個言而無信的人……嚶嚶嚶~~~l3l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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