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盛錦平安回到王府,先去拜見太後,太後雖然緊張,但蘇盛錦總覺得哪里有些不對。猶疑著回到自己臥房,再周全的地方都不如自己的床令人安心,蘇盛錦總算睡了個踏實安穩覺。
直到晏璃輕輕喚醒她,笑言再不起,給太後請安就遲了,蘇盛錦匆忙收拾趕去請安,安靜用過早膳沒多久,下人就來報太傅夫人前來拜見王太後。
顯然是家里得知了消息特意來的,謝氏陪伴陪鄭姨娘前來,說了些堂皇官話,太後沒有讓她們獨處之意,鄭姨娘自然也不敢提,用過午膳便帶謝氏回去了。
蘇盛錦更加奇怪。
太後並不是不通情達理之人,如何此次連讓她們娘家人單獨說說話的機會都不給?
可惜,從霍地帶來的人少,多是太後身邊的人,蘇盛錦算有個心月復晏璃這幾天還陪著在宮里,所以如何知曉太後有這微妙的變化需費些精神,看太後的情形,蘇盛錦還沒傻到直接召管家來問,有些事須在暗處進行。
好在有晏璃這個伶俐的人。
晏璃給了蘇盛錦這樣的答復︰「王後住在宮里的次日太後去上香了,正巧那日晉王妃也去上香,兩位貴人一起用了素齋便各自回府,余下再沒什麼值得商榷的了。」
又是晉王妃?這位王妃如此喜歡上香?
可就算兩人踫到坐在一處吃了頓素齋,又能說什麼?
不過,很快,蘇盛錦想到另一件事還真不敢把晉王妃上香這件事就忽略掉︰晉王是奚琲湛的勁敵。
晏璃仔細了下左右小聲對蘇盛錦說道︰「這幾天在宮里,我听說皇後娘娘舊疾復發,近來好像有些不好。」
蘇盛錦有些疑惑,那日所見,皇後明明紅光滿面,只是稍微有些氣喘,難道不是因為體豐怯熱?若真如晏璃所講,這事情還真要仔細思量一番。♀
皇後若真去了,後位不能空懸,那晉王之母珍貴妃極有可能入主中宮,如此一來,晉王搖身一變就成了嫡子,與奚琲湛勢均力敵。
蘇盛錦想出了一身冷汗,千小心萬提防竟還是被卷入帝位爭奪中了?
難道太後認為她被皇太後留在宮中是為了讓她勸奚景恆投靠太子一邊所以才面有不悅?
「主子,也許只是湊巧,歸根結底都是男人們的事,您安心養胎便是,山高水遠的,那位……也不是听勸的主兒啊。」晏璃勸說蘇盛錦。
她當然知道奚景恆不會听她的勸,可萬一太後老人家以為會呢!萬一太後老人家以為她會為了蘇家的利益勸說奚景恆呢?
蘇盛錦有些煩躁。
煩躁總歸無用,接下來的日子,蘇盛錦安心養胎,一邊想方設法與太後表明自己的立場︰她只想後半輩子安心的養大肚子里這個小家伙,別無他想。
太後听著,偶爾會笑笑,不經意投過來的眼神卻能讓人脊背發涼,蘇盛錦真是越來越不明白了。
還沒等把太後安撫完,宮里的惠嬪歿了,聖旨說以妃禮葬之,更因她貴為皇後的親妹妹,各府的誥命們哪敢不到皇後面前賣這個情面,雖然都不盡然知道這姐妹倆到底是親是疏。
蘇盛錦也不敢。
王太後得了聖旨不必進宮,蘇盛錦鄭重收拾了帶晏璃並丫環侍衛進宮,在宮門口遇見了同進宮來的嫂子謝氏,方知不少府中的老太君都得了特旨,各個心里感念著呢。
蘇盛錦與嫂子並不夠親近,大約是因為兩人都足夠沉默的緣由。
惠妃的靈停在奉安殿偏殿,正殿里端坐著神情哀傷的皇後並幾位數得上的妃子,蘇盛錦她們先去拜見了皇後然後才去偏殿上香,之後自然還是要到皇後面前立著說幾句寬慰之語。
再轉回正殿時,皇後身邊一個年輕女子,十**歲的模樣,一身素白,正微微彎著腰在皇後跟前說話,態度親昵自然。
「時辰也差不多了,各位也都回宮歇著吧,碧兒,隨你婆婆回宮去,這兩天珍貴妃最是受累,你看著宮女太監們好好伺候著。」皇後說道,聲音里透著疲憊。
蘇盛錦听聞卻不自覺看向那年輕女子。
如此說來,這女子就是晉王妃?
晉王妃,不就是奚琲湛姨母家表妹金碧麼?說來湊巧,當年她入宮侍讀的時候,金碧去翠微行宮養病;回京之後蘇盛錦去上香,因自己傷了臉沒到晉王妃面前拜見,又錯過了,等到了太後千秋,听說她摔傷了腳,太後令她在府中休息,又沒踫上。
沒想到今日卻見著了。
他們霍王府好像與晉王夫婦挺有緣分呢。
皇後累了,吩咐奴才們好生伺候各位誥命到了時辰再上柱香再出宮去。蘇盛錦與嫂子謝氏被安置在一處杏花閣,有些偏,太監說,皇後吩咐了,因王後有孕,前些日子胎又不穩,所以特意吩咐安置在這杏花閣。
杏花閣周圍還真是杏樹林立,可惜過了花期了果實也被采摘完了,一樹的碧翠,抬頭看向縫隙,偶爾能尋得一兩個被漏下的果子。
花期的時候這閣子一定美極了。
蘇盛錦自凌晨開始折騰到現在,自不敢強撐,與謝氏坐著喝了些茶水便被晏璃攙著進了西間臥房,瞧一眼,房中的擺設看起來簡單,每一樣卻都精致可愛,蘇盛錦身上不舒服,有些由里而外的熱所以也顧不得細看,挨著床榻軟軟躺下,身下鋪著的席子涼涼的,不知什麼材質很是舒服。
微閉了眼,身上卻仍舊是熱,蘇盛錦翻個身有些惱,南地的天氣真讓人受不住,房中放置了不少冰盆怎麼還消不下熱氣?
晏璃拿了自鳴鐘到外頭去為蘇盛錦和謝氏守著時辰,這樣又可以不打擾到蘇盛錦休息。
終于,蘇盛錦模模糊糊睡著了。
迷蒙中,蘇盛錦听到殿門的吱呀聲和輕輕的腳步聲,想必是晏璃來了,蘇盛錦便沒動只等她來扶自己,等了半天也沒動靜,她只得掙扎著自己坐起來,眼前有些模模糊糊,但還看得見廳中立了一道人影,看身量和裝扮,好像奚景恆。
「王上?」蘇盛錦皺眉,為了確認努力想睜開眼楮,可不知怎麼眼皮如有千斤,怎樣看去都是模模糊糊的影子,與此同時,蘇盛錦身上越來越不舒服,恨不得把衣衫都抓碎。
「蘇二?」那人不動只是輕聲喚她。
「王上,見晏璃了麼?妾身想喝些水……」蘇盛錦皺著眉,揪著自己衣衫,表情很是痛苦。
有人輕輕地扶起了她,好像還帶著龍涎香的味道,想睜開眼看看卻做不到,此時肚子里熱的慌蘇盛錦也懶怠計較這些小事索性就著那人的手喝了些酸酸的烏梅,月復中好像舒服了一點,但也只是片刻,那股熱又燒起來,似乎只有往扶著她的懷抱里貼近才覺舒服些。
「蘇二,你不要考驗我。」耳邊一道輕輕的聲音說道。
蘇盛錦的頭愈發昏沉,只覺這聲音和奚景恆一般,他何時對她這樣好了?難道是夢?蘇盛錦露出個淺淺的笑,不再掙扎,頭輕輕地靠在那片胸膛上,像幼貓依著大貓般的依戀︰「子軒……」她輕囈出聲,聲音帶著羞澀,如同愛戀中的少女見了情郎。
因為低垂著頭微閉著眼蘇盛錦看不到懷抱著她的人的表情,他嘴角噙著一絲笑,帶著些寒冷的氣息,嘴里說出的話卻是溫柔至極︰「爺叫奚琲湛。」
蘇盛錦卻沒听到一般仍舊叫著「子軒」,像怕他跑了似的,她雙臂環上他的腰,臉色愈發的酡紅,與平日的端莊持重相比簡直像換了一個人︰「子軒,子軒,我好熱……」
奚琲湛低頭在她臉頰上蜻蜓點水般親了一下︰「再叫那個混賬的名字我就不客氣了。」柔若無骨的香軟身子在懷,奚琲湛咬牙切齒。
「滾出來。」奚琲湛低聲叫道。
白白胖胖的元寶無聲無息的滾了出來。
「拿來。」奚琲湛眯著雙眼,陰沉的瞪著元寶。
元寶一顆胖大腦袋都快垂到地面了,不用細看即知他圓滾滾的身子在顫。
「主、主子……這藥是沒、沒沒解藥的。」一顆豆大的汗珠無聲息的滴落在青石地面上。
奚琲湛沉默著,一雙眼瞬間結成了冰,被他攬在懷里的人一雙白生生的柔荑死死揪著他的衣襟,臉頰在他衣襟上亂蹭。
元寶偷偷抬頭覷了眼,立刻又低頭,生怕奚琲湛一個不高興讓他自插雙目。
「爺,奴才,王後她……奴才,其實……」
「狗奴才,居然不記得誰才是你主子,下藥的事本宮以後和你算。滾出去守著。」奚琲湛雲淡風輕的語氣。
元寶卻嚇得如搗蒜般磕頭︰「主子,奴才,奴才雖然是受了皇後娘娘的命,但也是為了您好,奴才知道這些年您心里一直放不下蘇小姐,您瞧,如今蘇小姐到了京,皇上在世她就沒可能回去霍國,與守活寡有何差別?何不……何不……」
「滾!若听到一點有損她清譽的流言,我剁了你。」奚琲湛眼神陰鷙。
元寶諾著退了出去,輕聲嘀咕著︰「主子,奴才知道您知道奴才為您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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